第92節
謝茂看了黃秋云一眼,示意有什么她問,然后端了茶杯自喝茶不語。 黃秋云:“……”一對兒冤家。 黃秋云試探地問了一句,“阿硯這么晚過來,可是有什么事?” 誰知聽了這話,謝硯竟有些羞窘地看了眼自己親娘。看表情好似確實有事兒,卻又難以啟齒。 這給黃秋云稀奇的。 要知道這個兒子自幼早熟,什么事兒都能自己解決,少有求到他們父母頭上的,叫她這個娘當得沒成就感極了,眼下這種情況可太少見了。于是立刻跟打了雞血似的道:“有什么事便說,娘能幫你解決的一定不推辭。”看那激動的模樣,就差拍胸脯了。 比起母愛泛濫的黃秋云,謝茂這個爹便頭腦清醒極了。前后思量一下,實是想不出他這個兒子能有什么麻煩要他們為父母出面解決了。等好不容易想到什么時,便一臉古怪起來,頓時又驚又訝又鄙夷地瞥向謝硯。 謝硯:“……”頓時更加窘迫起來,如坐針氈! 他想抬起屁股走的,但想想已經被看穿目的了,這會兒走了豈不是白丟臉了? 于是他又硬生生按住了要抬起的屁股,雖略顯僵硬卻也穩當當地坐好了。 謝茂毫不客氣地嗤笑出聲,被黃秋云懟了一拐頭。 笑什么笑!給孩子留點面子。 雖然她看著小兒子這幅模樣也很想笑,卻還是忍著,一臉鼓勵地望著他。 她還沒意識到謝硯想求的究竟是什么。 謝硯忍耐了半天,憋紅了臉,才蔫蔫地道:“……兒子想問問娘……能否早些日子去、去元家求親!” 為什么磕巴?自覺丟人唄。 為什么蔫蔫的?還是自覺丟人唄! 自己親手送了笑話到父母面前,真是…… 這體驗于他來說,還是自小到大的頭一回! 謝硯毫不客氣地把這一切都算在元妤頭上,想著等娶進家門再一起算賬! 黃秋云沒想到他竟是為這事兒來的,一時懵在原地。 畢竟提親的日子大體也是定了的,就在二月里。 算起來也就半月二十天,最多一個月。 剩這么點時間了,至于他這么巴巴地求過來,要再提前的嗎? “是……生了何事嗎?”黃秋云小心翼翼地瞅他。 見他面色一會兒紅一會兒青的,黃秋云腦子里某條弦突然顫了一下,不知想到什么,頓時又驚又喜地盯向謝硯,磕磕巴巴地道:“是、是元氏有……有……” 黃秋云一時捏緊了帕子,心中暗怪自己疏忽。 這兩個孩子早已私定了終身,自是該做過的都做過了,這做過了自然就會有孩子…… 謝茂也一臉驚奇地看過來,顯然是被黃秋云帶得有了這方面的懷疑。 謝硯頓時臉色通紅,急聲斥道:“沒有!娘您想哪兒去了!” 啊?黃秋云一時又懵了,說不上失望還是怎么的,蔫蔫念了一句,“沒有啊……”而后又古怪地瞅向謝硯,嘀咕道:“沒有做什么這么著急……” 謝硯一時臉上火辣辣的,再坐不住,撂下一句,“隨便您了,兒子先退下了!”說罷便火急火燎地退出了屋,大步出了院子。 身后黃秋云望了會兒,瞧著那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忍不住拍案哈哈大笑起來。 謝茂睨著消失在院子里的背影,哼了句,“沒出息……” …… 謝硯雖是丟了這么大的人,但目的好歹是達成了。 那對父母也算有良心,沒只看笑話不辦事。 雖都覺得小兒子這般火急火燎地想成親有點丟人,但這事兒自去年到現在,拖得也夠久,城里百姓沒少傳些閑話,有權有閑地也有不少在等著看笑話。 總歸要辦,趁早也沒什么不好。 遂,隔了一日,黃秋云便請了媒人去元府提親。 第92章 謝家是十分有名望的世家大族, 為了家族聲望也好, 為了給元妤抬臉面正聲名也罷, 特地請了前國子監祭酒、如今有太保榮銜在身的秦勉秦大人, 和王氏一脈如今最有名望的周老夫人來為二人保媒。 元江簡直要被這陣仗嚇傻了。 不就是提個親么?像旁人家那樣請個正經官媒來不是挺好? 請了這么兩位大佛來, 元江真覺家宅都被這德藝雙馨的兩位襯得窄小落魄起來。 他更是半點不敢怠慢,聽了人來稟,便連跑帶顛地迎出來, 再戰戰兢兢地把人請進廳堂。 后院得了信兒的元妤也很驚訝,而后就生出幾分說不清是該高興還是該失落的復雜情緒。 明明前日才鬧過一場, 表明自己不想那么早成婚, 結果人家根本沒聽她的, 還把提親的日子提前了。 說失落吧, 他又巴巴請了兩位德高望重的老人來保媒,這陣仗,怕也是長安城頭一份了,給足了她臉面。 元妤雖前日里剛跟謝硯鬧過,說不想成親,但到眼下了,她不可能真說不嫁了。 謝家找的還是兩位極極有分量的老人來作保,元妤連想拿出女方的矜持勁兒,先拒絕一兩回都沒底氣。 本來就私定終身了,鬧得沸沸揚揚滿長安城百姓都知道。 這會兒人家請了秦太保和周老夫人來保媒,你不痛痛快快高高興興應下,還想抻著叫兩位老人多跑兩趟怎么著? 怕是想叫長安城百姓戳破脊梁骨。 元妤雖說心里不大高興, 但到底是讓元江應了婚事。 元府上下興奮壞了。 謝天謝地,他們府上大姑娘總算是熬出了頭,與謝家三郎定親啦! 有些婆子更是遏制不住內心的激動,打定主意再出府的時候要同之前那些嘴碎說風涼話的好好顯擺顯擺。 葛氏心里則是又酸又喜。 酸的是自家老爺外面領回來的女兒即將高嫁,嫁的還是長安第一郎君,她的女兒是拍馬都比不上了。 喜的是,好歹謝硯真娶了她,沒叫她身敗名裂。 元妤嫁給了謝硯,聲名得以保全,起碼自己女兒不會再受她壞名聲的影響,今后嫁得不至于太落魄。 謝家向元家提親的消息,不出一個時辰便傳遍了長安城。 長安城沸反盈天的時候,秦太保和周老夫人甚至都還沒從元家大門走出來,元府門口聚了不少湊熱鬧打聽消息的人。 “哎呦喂,還真提親了啊!” “元大女郎真是有福的,長安城那么多心慕謝三郎的女郎,最后還是她得了謝三郎的青眼。” “哈哈哈,我打一開始便看好元家這女郎,敢光明正大、大動干戈地向謝三郎表白,不說全長安,便是全天下也是獨一份啊!” “聽說謝家還請了秦太保和周老夫人來提親,一開始不還不同意的嗎?怎地轉變這么大?” “要不怎說元氏這女郎有本事呢,連謝大學士那個老古板都搞得定!” “哈哈哈……我可要討一杯喜酒喝……” “一家歡喜多家愁喲,這城里,不定多少家的女郎正躲在屋里哭呢!” 外頭好話酸話一大堆,謝府與元府自是沒人有多在意,忙著走接下來的流程。 提親之后要擇吉日走三書六禮,按正常的流程走,少說也得走上一兩個月。 按謝硯的心思,巴不得三兩天一起走完,早早拜堂成親。 不過這次黃秋云卻沒應他。 怎么說也是女子一生一次的大事,這般著急忙慌地走完,叫人不知道的還以為男方家里不待見女方,敷衍了事呢。 先挑了日子,走納彩禮。 納彩主要是郎君與女郎互贈禮物。 當黃秋云私下詢問他可有什么想要送元妤什么納采禮時,謝硯有幾分怔愣。 他到這會兒才意識到,與元妤在一處這么久,竟當真從未正經地送過她什么。 可送什么呢?謝硯一時又犯了難。 黃秋云瞧他那樣兒便笑了,道:“不急,總歸納彩日定在三天后,待想好把東西送到娘這兒就成了。” 謝硯有點尷尬,偏他娘臨走還笑瞇瞇地對他道:“這納采禮啊,不一定要貴重,寓意卻一定要好。阿硯,可一定要好好想想你要送人家什么。” 那意有所指的眼神,直叫謝硯臉皮微微發熱。 黃秋云忍著笑意離了他的扶風院,心中暗道,到底是年輕兒郎,平常看著再穩重大氣,遇到成親大事還是會欣喜害羞。 黃秋云一路提著喜慶勁兒回自己的重陽院,路上卻碰上了剛從外頭回來的謝砜。 看他步伐匆匆,一身塵土,人都瘦了的模樣,頓時氣就不打一處來,遠遠喝道:“你給我站住!” 謝砜本是想回自己院子取東西,稍后還要出去,故而走的有點匆忙,也沒看四周。這會兒聽到自己親娘的喚聲,條件反射地便停住了腳,繼而就是一臉要命的表情。 停頓了片刻,他撐著笑臉轉過頭,對著漸行漸近的親娘親昵地笑道:“是娘啊,兒子給娘請安。”邊說邊像模像樣地給黃秋云行了個禮。 黃秋云卻不買他的賬,冷著臉走到他跟前,訓道:“這些日子又去哪兒了?連著半個多月沒見你人影!” 謝砜摸摸鼻子,含糊道:“有個朋友出了點事,兒子去幫幫忙。” 黃秋云冷笑,道:“北邊那個朋友吧?我倒真想瞧瞧你那個朋友到底長得什么模樣,能叫你成天不著家!你三弟都要成親了,你瞧瞧你!”黃秋云越說越靠近他,到后邊忍不住伸出手指頭戳戳他額頭,邊戳邊道:“成天不著家也沒見你給我領個兒媳婦回來!你大哥不成婚,好歹是在外邊打仗,身上擔子重,娘可以不說他。你呢?!成天在外邊跑,過年也沒正經在家呆兩天,也不知在外頭干的什么事兒!”說著,黃秋云還白他一眼,道:“合該當初就不該攔著你爹不讓你經商!” 黃秋云雖是女子,卻也習過武,手勁大著呢,謝砜被戳得生疼卻還不能躲,是有苦說不出,還得賠著笑臉道:“瞧娘說的,兒子在外頭干的自然也是正經事。” “正經事?”黃秋云似笑非笑瞅他一眼,又狠狠戳了他腦門兒一下才收回手,問道:“那什么時候娶媳婦?” 謝砜腦海里一閃而過某個橙黃身影,面上卻漫不經心地笑道:“到時候就娶啦!娘您慢點走,兒子還有事就不陪著您了,明兒回來陪您用晚膳哈!”邊說邊退著跑遠了,等說完人已經拐上另一條小路跑了。 黃秋云干“哎”了兩聲也沒叫住人,氣得打算晚上要跟謝茂告一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