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
他盯著謝硯,反問:“我不明白三郎的話。” “呵……”謝硯輕笑,狹長的眼一瞬不瞬地注視著他,道:“孟大人怎會不明白?要我換種方式再問一遍嗎?血玉蟬扳指和元妤有什么聯系?或者……”他頓了一下,細細觀察著孟潮生面上的反應,道:“該說與季元姝有什么聯系?!” 孟潮生只覺腦中一震,驚駭地看向謝硯。 “你說……什么?”他說,元妤與季元姝? 他竟……知道了元妤就是阿姝?! 孟潮生滿臉的不可置信。 若說之前謝硯還存有一星半點的疑慮,覺得那兩幅畫卷萬一只是巧合呢? 可現在,孟潮生的反應卻叫謝硯確信,元妤與季元姝當真就是同一個人! 元妤竟是季首輔的孫女兒! 確信了之后,謝硯反而更平靜了一些。他沉下心,道:“說罷,皇家唱賣會上那三只血玉蟬扳指同元妤究竟有什么聯系?因何她在見了之后當晚便生了重病?” 孟潮生心中仍是一片驚愕,尚不愿相信謝硯當真知道了元妤的身份,在謝硯又問一遍之后,他下意識偏過頭否認道:“我不明白三郎在說些什么……” “孟潮生!” 謝硯厲聲喝出他的名字,盯著他道:“元妤就是季元姝!此事我已確認,你無需在我面前替她遮掩!元妤上次因那套血玉蟬扳指差點丟了小命,我有必要知道那套血玉蟬扳指與她究竟有什么聯系!難道你想看她哪一日把自己小命折騰沒了嗎?!” 孟潮生猛地一震,有種一瞬間被人捏住死xue的感覺。 片刻后,他面上神情徹底灰敗下來,道:“……那三只血玉蟬扳指,是季家三位郎君的遺物。” 他說了三只血玉蟬扳指的來歷,將季從柏偶然得的一塊血玉,如何打造成三只血玉蟬扳指和一串海棠花樣珠串的事說了,卻決口不提元妤究竟是不是季元姝。 說到底,他還是不信謝硯。 他不能親口承認元妤就是季元姝,怕留下口舌,親手給元妤招來禍患。 謝硯此時卻是沒有心思注意孟潮生的小心思,注意力全在孟潮生的那句話上。 那三枚血玉蟬扳指竟是元妤三位哥哥的遺物! 怪不得……元妤在見到那三只血玉蟬扳指后會大病一場。 怪不得……當天病痛夢中會呢喃“哥哥……” 當年季家三位郎君,何等容姿不凡,身為季家這一代的獨女,自幼有三位哥哥疼寵著,可想兄妹感情會如何深厚。 一夕之間失去三位如此優秀的兄長和父母親族,說痛徹心扉都是淺顯的吧。 此刻,謝硯只覺心口痛得又脹又木。 片刻后才想到,那三枚血玉蟬扳指是竇家送去的唱賣會,后又被鶯歌坊高價買下的。 竇家、鶯歌坊、元妤、三公主、竇湛…… 謝硯抬頭問:“你可知元妤與鶯歌坊有何關系嗎?” 孟潮生卻有些迷茫,“鶯歌坊?” 他搖了搖頭,道:“我未聽說過。” 謝硯不知聯想到什么,猛地站了起來,匆匆道:“今日謝過,告辭!” 說罷,人已掀了袍子,沉著臉色奪門而出,打開雅間門便吩咐道:“石青,去元府。” 孟潮生望著他匆匆而去的背影,心中莫名生出些許緊張與不安的感覺來。 天上不知何時竟下起雪來,街上小販收攤,店家閉店,百姓匆匆惶惶往家趕,關上院門與門窗,縮回了屋里。 有百姓禁不住議論道:“今年天兒真是奇怪啊,這么早就下了雪……” 唯有一輛馬車在街上顛顛地狂奔。 街上無人,石青沒有太多顧忌,迎著飄雪駕著馬車疾疾地奔向元府。 元府大門緊閉,石青敲響大門等了片刻才有小廝開了門探頭出來。看見石青,小廝皺著眉頭道:“您請見諒,府上今日不見客,閣下請回吧。”說著就要關門。 石青不解,擋了一下,下意識問:“因何不見客?” “不見客就是不見客,閣下請改日再來。” 說著又要關門,但石青練武之人,力氣比一般小廝大得多,有他擋著那小廝一時竟關不上。 小廝有些著惱,未待發作,石青已遞了件東西過去,道:“我家主子與貴府關系非常,今次特來請見貴府老爺,還請兄弟辛苦通傳一下。”可不關系非常?未來女婿呢。 謝硯本意是來見元妤的,只是心中莫名有種預感,料想自己去見元妤,很可能見不到,畢竟元妤自回了元府后就未同他有過聯系,因而才說欲見元江。一來總覺得通過元江再見元妤機會大些,二來他也確實有些事要問元江。 他心知,將元妤救出來并藏在府中多年的元江所知道的,必會比孟潮生知道得多得多。 小廝看著石青手中碧綠通透一塊玉佩,絡子上還有個“謝”的標志,又望了望石青,猶疑片刻接了過去,道:“請閣下稍侯。” 得了石青點頭后,關了門進去通傳了。 半刻鐘后,謝硯方被迎了進去。 且不論謝硯與元江談了什么,謝硯進元府兩刻鐘不到便冷沉著面色急匆匆自元府出了來,并吩咐石青調集自己手中嫡系下屬來,一行數人,分三路跨馬趕往城外。 謝硯披著披風騎在馬背上,發間身上均是飄落的白雪。手緊緊攥著韁繩,嘴里死死咬著牙,心中是想把元妤抓回來和血吞的惱恨。 這個女郎! 該說她有心肝還是沒心肝? 任性招惹,又肆意舍棄!只言片語未留,便定下訣別? 呵,癡心妄想! 謝硯攥緊韁繩,迎面風雪瞇眼,他仍瞪大雙目盯著前路。 只為帶回一……心上人。 長安城十里之外的斷崖坡。 此時,風雪未停。 皚皚一層白雪地上,站著一位披著灰色兜頭披風的人,帽子肥大遮住了面容,叫人看不清長什么模樣,只看身量和穿戴,倒像一位瘦小郎君。 他對面,一輛馬車疾馳而來,緩緩停在她身前兩丈左右的地方,身側跟著二十余騎護衛。 車挺穩后,馬車里才走下一位從容健碩的老者,頭戴金冠,身披鶴氅,兩鬢微白卻身兼虎虎生威的氣勢。 正是竇庸。 作者有話要說: 大央手速渣,巨渣無比。 這段劇情還不大好寫,因而寫得更慢,你們看到的這點,大央寫五六個小時了,求海涵【抱頭哭】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add 10瓶; 么么噠,謝謝姑娘! 是不是還有哪個小天使七月末給我投營養液來著?感謝感謝,沒及時查看到很抱歉【鞠躬】 第81章 他下了馬車瞧見對面立著的衣衫和身形同樣單薄的少年, 從容地往前走了幾步, 方用一種舒緩的音調, 沉聲道:“少年, 你費盡心思引了老夫過來, 可能叫老夫看一眼面容?”他說這話時,唇邊甚至還含著笑意。 真是從容淡定得很吶。 看他明知是故意引他來的此處,身邊卻還是僅帶了二十余人, 是太自信還是過于看不起對方? 兜帽下的人微微牽了牽唇角,揚手掀了帽子, 露出一張唇紅膚白的臉。 看五官, 赫然便是扮了男裝的元妤。 竇庸微微瞇起眼睛, 細細瞧了瞧她, 半晌才道:“看眉眼,倒真有幾分季家人的模樣,你是季家那個郎君?” 元妤勾了勾唇,并不欲與他搭上一言。單薄的手臂自灰色披風中探出抬起,纖長如玉的手指于空中微勾了勾,頓時天上便響起一道清脆爭鳴的煙火聲。繼而從她身后坡下、身側不知什么地方,瞬間涌出數十個帶刀帶劍、滿身殺氣之人。 其中,身著簡裝的明芷明若護在元妤身邊,其他人都不待元妤再吩咐一聲,紛紛朝竇庸殺去! 個個兒眼中都含著血淚,滿身血性。 竇庸立在原地未動一分,身后兩名護衛已迅速上前將其護住, 其他人拔劍迎了上去。 都是舍身為主的人,場面中除了狠厲廝殺,甚少有人發出聲音。 不同的是,元妤帶來的人,除了當年季風斐留給她的七個影衛,剩下的也都是與竇家有弒親之仇的人! 他們與元妤一樣,是拼死也要殺了竇庸,因而出招更狠更不要命!未殺之前便也紅了眼,更別說此時。 隔著風雪與刀光劍影,竇庸瞇著眼看對面的元妤,隱隱看出些眼熟,那身架模樣說是郎君,瞧著卻更像女郎。 比起那些許眼熟,更叫他在意的是她此時從容不迫的模樣。 對上他竇庸,還能如此淡定的人,太少見了。 更何況是一年輕人。 季家的后代,真是叫人十足想稱贊啊。 若此時有人看見眼前這一幕,也定當覺得神奇。 中間部下殺得你死我活,兩側一老一少卻半點不見慌亂,無一人后退或奔逃。 真是奇景。 元妤不慌,是因為她心中要殺了竇庸的信念太過強大,她本身又死生無慮,便不懼無怕。 而竇庸,則是太自信了。 他帶出來的屬下,個個都是在戰場上廝殺過的人,不敢說以一當百,以一當十總是可以的。 他確實沒將眼前這個瞧著年還未過弱冠的紅口小兒看進眼里。 人,當真是不能自負的。 自負一日無事,十日無憂。常年自負,便易疏忽些身旁身后的一些漏洞了。 因而,當竇庸被人自背后一箭射穿心臟時,不但他身邊護著的兩名屬下,連竇庸自己都是一臉驚疑。 目光直直盯向元妤的方向,想的卻是:果然不是一般的少年,竟利用前方廝殺吸引了他們的全部注意力,令他們以為所有殺手全在此處,警惕心也都放在了身前方。未想她,一早便埋了人在他們身后,且只埋伏了一人,找準時機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