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她拿這話兒問了溫芊芊。 溫芊芊詫異道:“你不知道?” 元妤一頭霧水。 溫芊芊便湊近她道:“四皇子早些年定過親,未婚妻是安太傅次女安宜清,定親七八年了,按四皇子的年紀早該成婚了,但安宜清不知怎的前幾年突然生了病,身體一直虛弱,據說吊著一口氣般,指不定什么時候就去了。當年王昭容知道后便鬧到陛下面前,請求取消婚約的,但陛下許是惦念著安太傅這么多年為國鞠躬盡瘁,沒應,但也沒叫四皇子就這么娶了病著的安宜清。于是四皇子的婚事便一直吊吊著。” 元妤是真不知這里頭還有這么一回事兒。 那王蘅…… 溫芊芊似看出她所想,壓低聲音繼續道:“好像是王昭容拿了此事要陛下應下,如果安宜清去了,就賜婚王蘅為四皇子妃,所以王昭容現在就是耗著等安宜清病去。你瞧著吧,這次賞花宴王蘅雖然來了,但肯定不會被選為哪個皇子正妻的。” 元妤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么好。 安宜清是個命苦的,但王蘅如何不是。 好好一個女郎,清高自持,卻也不得不成為姑母手中爭權奪勢的一枚棋子。 更可笑的是,瞧那四皇子的德性和行事作風,也不是個能奪得大寶的人。 王蘅若真嫁給了四皇子,也不過是犧牲品罷了,倒是可惜了。 不過她連自己的命運都顧不過來,何談憐惜他人。 元妤也就感慨了瞬間,便一笑而過了。 元妤和溫芊芊、李嫣坐在一處說笑,絲毫未在意旁人的眼光,對面林莘雪看她的眼神毒毒的她也沒在意。 林莘雪今兒估計是戴了假發,依然是清高孤傲討人厭的模樣,不過元妤真沒看進眼里。 倒是她旁邊韓琳凌的看她的目光叫她有幾分在意。 韓琳凌大概是受了林莘雪的影響,看她的目光多了幾分不善。 加之她后頭在謝硯的事上做了不少轟動的事,許也惹韓琳凌的眼了吧。 元妤有丟丟心累,能抱上謝硯的大腿固然好,可他這朵高冷之花也太招蜂引蝶了。 招蜂引蝶也就算了,偏偏招來的蜂蝶都沖著她來。 瞅著一旁獨自飲酒不理旁人也不作妖的三公主,元妤決定以后這些動到她頭上的蜂蝶都想辦法叫謝硯自己收拾。 感覺挺一勞永逸的。 只是很快她便發現自己錯了。 縱然三公主嫁了竇湛,但她此時仍是尊榮極高、足夠囂張的三公主。 第57章 李晟發作了一個從四品國子司業的女兒, 原因是那女郎帶來的花花梗上帶刺, 賞花的時候, 刮壞了她身上的華服! 刮抽了絲! 說起來根本不能怪那女郎, 人家花盆好好地擺在地上, 也沒招誰惹誰,是李晟自己的衣裳太華麗繁復,長長的裙擺在走過的時候被風輕托起, 吹到了花兒上,她自己沒注意, 身后侍女又沒來得及提醒, 她走動之下直接帶倒了花盆, 衣裳也被刮抽了絲。 對于貴女來說, 這是非常失儀而丟人的事。 可不是么,衣擺被刮壞了,帶倒了花盆還纏在了她衣擺上,灑出來的黑土沾臟了衣服,那場面說滑稽也是可以的。 李晟那臉青了白,白了青的,好不難看。 可憐那從四品官的女兒嚇得當時便跪在了地上請罪。 李晟毫不客氣地當場便發作了。 簡單發作罵兩句也就算了,許是李晟近來本就心情不爽,又在大庭廣眾之下丟了大人,脾氣上來了,不但罵了人,最后還吩咐身邊人要將那盆花連花帶土地全部倒在那女郎身上。 那花兒可是帶刺的, 若真連花帶土最后把花盆也砸到那女郎身上,丟人受辱是一方面,花上的刺也得叫那女郎吃些苦頭。 可李晟發作人,沒人敢上去規勸,除了幾位身份著實高有依仗的外,眾女郎都嚇破了膽般戰戰兢兢地站在外圍看著跪在地上可憐巴巴又慘兮兮的那從四品官的女兒。 玉榮長公主又恰巧去更衣了,場面根本沒人能控制。 李晟臉兒陰沉的可怕,身后侍女已經捧著那花盆對著那女郎就要倒下去。 那侍女必是個跟著李晟身邊許久的,懂得如何討好李晟,只見她捧著花盆不是朝那女郎身上倒,卻是想朝著她頭臉往下倒。 這簡直就是想直接毀了那女郎的容。 那小女郎面露驚恐,臉上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身體顫顫巍巍抖得不行卻不敢躲,一個勁兒抖著唇道:“公主饒命……公主饒命啊……”聲音都是顫顫巍巍的,連大聲的力氣都沒了,小聲求著。 一些女郎有怕的有不忍心的,縮著肩膀,別過了眼。 就是沒一個敢不要命地替那小女郎求情就是了。 元妤站在人群前方,面色卻是不驚不懼,她看了眼跪在地上止不住顫抖的國子司業女兒,又瞧了瞧臉色明顯在盛怒中的李晟,垂下眸子思量了一番,側頭小聲吩咐了明芷一句什么。 明芷微微詫異,卻也沒耽擱,從人群里躋身跑了出去。 元妤等她離開,突然向前邁了一步,從眾女郎里頭冒了出來。 突然得叫溫芊芊都沒來得及拉住她。 溫芊芊和李嫣驚恐地看著她,同樣驚恐的還有圍在周圍的其他女郎。 雖然元妤沒開口,但她既然在這時候站出來,必是要為那女郎求情的。 一時間眾人只覺得元妤怕是瘋了,竟然要為那女郎同三公主求情! 溫芊芊突然想起三公主生辰宴上元妤也是這般跪在地上請罪,雖她當時比眼前這女郎要鎮定,但受三公主侮辱,揚言要扒了她衣裳時,也沒人為她說情。 她這是想到了當初的自己吧? 頓時,溫芊芊面上便浮現出些許愧疚和憐惜。 愧疚的是當初元妤受三公主侮辱時她也在場,卻未替她求情。 如此一想,她也能理解元妤此刻的行為,沒想著再攔她。 大不了…… 她在心里給自己打氣,大不了這次三公主若還發作元妤,她幫她就是了。 李晟在元妤一動時便注意到她了,畢竟這里所有人都夾著尾巴瑟縮著,只有她還敢動,特別惹眼。 李晟想到當初生日宴上她跪在自己面前半句話不敢說的模樣,冷笑道:“怎么?你還想為她求情不成?” 元妤并沒有如眾人想的般跪下求情,反而站得直直的,笑吟吟瞅著李晟,道:“求情自是無用的,臣女打算跟公主講講理。” 此言一出,驚呼聲一小片。 眾女郎都覺得元妤怕是真瘋了,說什么講講理,這不明擺著要教育三公主?! 三公主是誰啊,軟的都不吃,你還要跟她來硬的?! 不想活了也沒有這么找刺激的! 李晟果然臉色大變,之前瞧著她尚有兩分嘲弄的意思,這會兒已經算勃然大怒,斥道:“你算什么東西!要教本宮道理?”大怒的同時驚奇于元妤不同上次生日宴上的表現,心道莫非此女之前一直在她面前裝模作樣不成? 可是又是什么給了她勇氣,叫她敢直面叫囂于她? 元妤笑道:“臣女不敢,陛下英明神武,所生皇子公主皆是人中龍鳳,道理三公主自是都懂的,臣女不敢托大。”她笑吟吟地道:“只今天這事兒,臣女覺得也不怪崔家女郎,公主失了面子,您罰她一下出出氣也就罷了,這般折辱傷她,倒顯得公主蠻橫不講道理,連里子都丟了,更丟陛下的臉面。”國子司業大人姓崔。 眾女郎又倒吸了一口氣,連一貫平靜氣度有幾分雍容的鄭婕都禁不住多看了元妤幾眼。 她這那里是單純的講講理,分明在挑釁三公主。 元氏阿妤今天是吃了龍膽么?怎么什么話都敢說?! 沒錯,元妤確實是在故意挑釁三公主。 她知李晟是個脾氣大、囂張慣的,定受不住她這般挑釁,她今兒個就是要把事情鬧大,也定要李晟摔個大跟頭。 也該叫李晟知道知道,她已經不是之前大殷朝極負圣寵可以為所欲為的三公主了。 元妤斷定,這事兒若鬧大了,豐慶帝必不會同以往一樣縱容包庇李晟,說不定還會借此機會狠狠罰一下李晟。 李晟果然怒極,直接抽了別在腰間的鞭子,于空中甩手一鞭,怒笑道:“你說什么?本宮沒聽清。” 大有元妤再敢多說一句,鞭子便揮下來的架勢。 頓時周邊女郎又退后了好幾步,連跪在地上滿臉淚的崔家女郎都不由自主地往后爬了爬,一臉驚恐地看著元妤和三公主,瑟縮不停。 溫芊芊和李嫣想上前拉元妤,被她私下打手勢止住,她哪里能連累她們。 她依舊笑吟吟地看著三公主,道:“公主,得饒人處且饒人啊。”聲音輕飄飄的,沒什么威懾力,但她那副淡然的姿態卻再度刺激了李晟,混似在看她笑話,好似覺得她不敢對她甩鞭子般。 “大膽!”李晟哪里受得住這般激將,厲喝一聲,揚手便是一鞭子。 站在元妤身側的明若下意識要轉動身形去擋,卻被元妤假意后退崴腳的動作擋住,元妤側過身,硬生生挨了一鞭子。 剎那,皮開rou綻! 李晟平日里便沒少抽打身邊婢女,不順心時也會瞅府里的花草樹木,力道還真不小。 只聽眾女郎抽氣一聲,元妤粉白的衣裙背部已被抽裂開,鮮血瞬間侵染錦衣。 元妤吃痛喚出聲,明若臉色都變了,扶住她的人,喚道:“姑娘?!”她有點弄不懂元妤為什么非要吃下鞭子,受這皮rou之苦。 元妤按住她,吸氣道:“我沒事。”聲音很小,僅限明若聽得到。 而這會兒,溫芊芊和李嫣也都圍了過來,臉色微白地看元妤。 溫芊芊看著她身上那么長一道血痕,都快哭了,“阿妤……” 李嫣則在看過元妤后,直接跳起腳來怒懟李晟,道:“李晟!你太過分了!折辱、鞭打大臣之女,你等著被彈劾吧!” 李嫣氣得眼睛都紅了,心想當初她被彈劾,陛下就不該那么快地接她回來! 李晟臉色難看地盯著她。 李嫣是武安伯的女兒,她倒不好隨便鞭笞她。 溫芊芊也梗著脖子站在元妤面前,冷著臉色道:“三公主,今日之事,我定要告訴爹爹在陛下面前參你一本,三公主也太不將我等朝臣之女看進眼里!”竟然隨意鞭笞折辱,她就不信陛下能一直包庇她。 李晟沒想到竟然連溫芊芊都冒頭頂撞她,當下更是憤怒,冷笑道:“她大逆不道在先,本公主教訓她何錯之有?至于折辱大臣之女……”她冷冷地瞥了眼已經下癱坐倒在地的崔氏女郎,問道:“本宮折辱你了嗎?” 崔氏女郎被李晟那一眼看得渾身一激靈,忙跪坐起來,哆嗦道:“沒、公主沒折辱臣女,是臣女沖撞了公主,公主懲戒臣女是、是應當的……”話落,她伏在地上低哭出聲。 李晟滿意地笑了,睥睨地看向替元妤出頭的溫芊芊和李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