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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反派洗白錄在線閱讀 - 第96節(jié)

第96節(jié)

    孟長青終于開口道:“弟子孟長青,參見掌門師伯、師叔。”

    南鄉(xiāng)子道:“孟長青,你可知罪?”

    “我何罪之有?”

    此話一落,在場的修士似乎反應過來了。一旁的長白道人直接罵道:“孟長青你今日還敢出現(xiàn)?你于西洲城鎮(zhèn)殺魂魄、殺害吳地修士、修煉邪術(shù)、蓄養(yǎng)生魂、勾結(jié)邪修、殘害我長白大弟子,你今日還敢問你何罪之有?”

    孟長青眼神清明一片,“吳地修士是吳聞過所殺,長白弟子也是死于他手中,他是天生魔物,我殺了他是替你長白清理門戶。”

    “孟孤!你如今還敢污蔑我?guī)熜郑 遍L白弟子氣得渾身發(fā)抖,奪了話頭,“當初若非六劍真人救你一命,你一個邪修的兒子你早就死了!吳師兄是六劍真人唯一的后人,你恩將仇報虐殺了他如今還要污蔑他是魔物你究竟良心何在?我?guī)熜制沸约兞迹簧笛Ь攘硕嗌偃说男悦仗熘抡l不敬服?他要是魔物,我滿長白都是魔物了!”這弟子說得眼睛都紅了。

    孟長青只是望著他平靜道:“吳聆確實是魔物。”

    “你說他是魔物你倒是拿出證據(jù)啊?!你拿出證據(jù)來!你拿出來!”那長白弟子朝著孟長青吼,連一旁的長白道人讓他退下他都不聽,誓要孟長青今日臨死前說出個一二三四。

    孟長青沒有說話。

    就在這時,一直站在謝仲春身后兩三步處的玉陽子眼神閃爍了下,大約是覺得今日道門中有名望的人幾乎全部到場,又有玄武三位真人坐鎮(zhèn),孟長青今日縱使是天大的神通也難逃一死,他上前兩步,站了出來喝道,“孟孤!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你我之間也有個了結(jié)!”

    孟長青聞聲望去。

    玉陽子一直認為孟長青此番是沖著自己來的,自從當日西洲城兩人結(jié)下了梁子,孟長青就處處針對他,后來吳地道盟將孟長青打成邪修,孟長青對他更是恨之入骨,不惜變作邪修回來復仇,只是他一直小心藏匿,孟長青無從下手。孟長青殺吳聆也明顯是警告他,包括孟長青建立太白鬼城也明顯是為了對付吳地道盟和他。好在他當機立斷來到玄武結(jié)交兩位真人,又聯(lián)合道門,今日總算要將孟長青置于死地。他開口道:“孟長青,我知你對我恨之入骨,一心要殺了我,只可惜邪不壓正!”

    孟長青看著那忽然站出來的人,他沒認出來這是誰,只看服飾打扮判斷出這是吳地道盟的修士。

    那玉陽子心中正覺得揚眉吐氣,下一刻他就發(fā)現(xiàn)孟長青的眼神不對。

    玉陽子來之前想過孟長青見到他的各種反應,怕孟長青魚死網(wǎng)破他早就做好了萬全準備,卻唯獨沒想到孟長青會一副不認識自己的樣子。他還以為孟長青是在裝,不由得更加警惕,可孟長青一直沒說話,玉陽子臉色變了,孟長青竟然真的不記得自己!

    孟長青確實不記得了,當初西洲城局勢萬分混亂,他與玉陽子在西洲城只見了不到幾面,過去了這么久他確實不記得了。他回過頭去看向玄武真人。玉陽子卻猛地喝道:“孟長青!你鎮(zhèn)殺西洲城魂魄、為了沽名釣譽你封鎖西洲城害死我?guī)煾笌熜诌@些事你可認罪?”

    眾人一下子將視線轉(zhuǎn)向玉陽子,吳地道盟的人立刻出聲附和,今日可不只是長白宗與孟長青有仇!吳地修士、還有當初枉死在西洲城的修士這一筆筆血債今日都要一一討回來!

    孟長青顯然沒想到他會被罵這么一句,道:“我封鎖西洲城害死吳地修士?”

    玉陽子直接喝住了他,“你如今還要說是你救了西洲城?!道盟早已經(jīng)查明真相,西洲城當日根本沒有發(fā)生大的災禍,是你與那邪修執(zhí)意要封鎖西洲城,也不肯接受附近修士的救助,最終害得我?guī)煾概c師兄弟們?nèi)紤K死城中!你為了掩蓋真相鎮(zhèn)殺了西洲城的數(shù)十萬生魂,事后還敢顛倒黑白,說自己救了西洲城,拿我吳地修士和百姓的血賺的一個好名聲!”

    孟長青愣了,一下子他竟是沒出聲反駁,他完全沒想到有人會這么說。

    玉陽子道:“當日救了西洲城百姓的根本就是我吳地道盟修士,今日天下道門的面,我誓要為枉死的先輩討要一個公道!”

    “不對,我到的時候,吳地修士已經(jīng)死了過半,滿城都是邪氣只能先封鎖西洲城,從來沒有故意之說,當日的情形我早已經(jīng)說過了。”

    “你以為吳地修士死了你說什么就是什么?!可惜啊,我吳地修士與吳地百姓沒有死絕,當日的情形我親眼所見,你為了沽名釣譽故意封鎖城門害死我吳地修士,不僅我見到了,西洲城百姓也見到了,”玉陽子忽然回頭看向長白宗與蜀地修士,“我今日所說,諸位道友盡可以去西洲城詢問當?shù)匕傩眨羰怯幸粋€字假的,我玉陽子愿兵解而死!”

    長白弟子冷喝道:“孟孤,你還有何話可說?!惡貫滿盈!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孟長青的神情很奇怪。

    玉陽子道:“事到如今還不知悔改!今日我們吳地道盟便要替天行道!”

    “孟長青說的是真的。”一個聲音忽然從人群中響了起來,那聲音很低,卻仿佛是壓抑了許久,終于吐了出來,“孟長青說的全是真的,他沒有害死吳地修士,那也不是小災禍,我們到的時候,紫霄道人已經(jīng)死了,西洲城尸橫遍野,滿城都是致命的魂線。”

    所有人都望向那說話的人,唯有孟長青聽見那聲音僵住了,沒回頭。

    陶澤已經(jīng)站在人群中旁觀了很久了,他知道孟長青說的都是真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是真的啊。沒人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勇氣才說出這一番話。如今為孟長青說話,幾乎等同于和整個道門作對。他低聲道:“我證明,孟長青說的有關(guān)西洲城的事每一句都是真的。”

    眾人原本還意外有人為孟長青說話,一發(fā)現(xiàn)是陶澤,許多人眼中的詫異立刻沒了,玉陽子也恢復了鎮(zhèn)定。這人當初與孟長青勾結(jié),不過吳地道盟一直找不到證據(jù),而他父親又是曾經(jīng)名震天下的名劍修,這才給他定了個包庇邪修的罪名,可實際上,道門人心中誰不知道他的所作所為。他說的話沒人信。

    玉陽子道:“陶潤春,可是你當日自己親口承認他鎮(zhèn)殺了吳地生魂,是他修煉邪術(shù),你如今站出來包庇他,你嘴里到底還有一句真話嗎?”

    謝仲春開口道:“退下!”

    陶澤的喉結(jié)動了下,聲音輕輕顫抖,道:“我說了謊,鎮(zhèn)殺生魂的不是他,是我。”他看向孟長青,“所有人都在逼我,我怕了,所以我說是他一個人做的,其實是我做的,我一個人做的。吳地傳他沽名釣譽害死吳地修士,我也沒敢出來辯解,不是這樣的,當日的情形就是他說的那樣,我們趕到的時候,城中的人已經(jīng)死光了。”他看向玉陽子,“那時候你和幾個吳地修士想跑,被我們攔下了,你們就躲在青屏山上不敢出來,孟長青怕這些魂線流出去會害死更多的人,于是封鎖了西洲城,一直到我們找到了那些魂線滅掉了,你和那幾個修士才跑出來,當?shù)匕傩站驼J為是你們救了他們。”

    陶澤說話的速度很慢,卻每一個字都很清晰。

    孟長青在聽到他說“其實是我一個人做的”的時候猛地回頭看向他。陶澤對上了他的視線,道:“我知道你恨我,要不是我當初胡說八道,你也不會變成今天這樣子。”

    孟長青眼神動了下,還未說話,玉陽子身后的修士就氣急敗壞地罵了過去,“你胡說什么?當日之事早有公論,你為何要跟著這邪修污蔑我道盟掌門!”

    玉陽子在陶澤說話的時候袖中的手瞬間攥緊了,臉上卻沒有表露出來什么,此時聽見自己的師弟開口,他這才緩緩地松開了手,開口道:“是非自有公論,任憑你們?nèi)绾握f,我與先師無愧于心無愧于道門。”

    道門自然相信吳地修士,連謝仲春都覺得陶澤是為了救孟長青才出來說這一番話,又喝了一遍,“退下!”

    陶澤緩慢地掃視了一圈道門眾人望著自己的眼神,回想起當初的場景,他莫名沒了聲音。為什么不信呢?是真的啊,他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啊!他想說話,卻發(fā)現(xiàn)自己發(fā)不出聲音,事情怎么會變成今日這副樣子?他們是怎么會落到今日這地步?他又看向南鄉(xiāng)子、謝仲春、李岳陽,似乎要從他們的眼中看出些什么,謝仲春見他神思恍惚,極為嚴厲地喝道:“放肆!退下!”

    陶澤覺得天旋地轉(zhuǎn),他感覺自己長久以來一直在崩潰的邊緣來回地走,此刻他眼前忽然就黑了下來,漆黑一片,他知道所有人都還在看著他,他卻看不見他們,也發(fā)不出聲音。

    錯了嗎?他們真的做錯了嗎?他渾身都開始抖起來,到底要怎么樣做這一切才會過去?夠了啊,事到如今真的已經(jīng)夠了啊!

    有玄武弟子上前去拉陶澤,陶澤忽然猛地掙開了那只手,用平生從未有過的高昂的、咆哮似的聲音對著眾人喝道:“我相信孟長青!我能證明!他說的有關(guān)西洲城的每一件事都是真的!我也相信他說的有關(guān)吳聆的事情是真的!懇請師伯祖明鑒。玄武第四十二代弟子陶澤!現(xiàn)在對天發(fā)誓!我今日所說的都是我親眼所見!句句屬實!當日西洲城鎮(zhèn)殺魂魄是我一人做的!但吳地修士不是我們害死的!紫霄道人也不是我們害死的!”

    他伸手指向了玉陽子所在地,“你當日為了自己活命,棄吳地所有百姓不顧,欺師滅祖,你根本就不配當修士!”

    他伸手又指向了吳地道盟眾人,“你們眼瞎目盲聽風就是雨,一個個嘴上罵著沽名釣譽,實則比誰都要不要臉,你們根本不配‘丹心皓月’四個字!”

    “你說你證明?!你拿什么來證明?!”吳地道盟中猛地傳出來一道更高的聲音打斷了陶澤的話,似乎是再也無法忍受陶澤當眾胡言亂語,“拿出來!”

    陶澤的眼前似乎又亮了起來,黑暗散去,又能看清楚東西了,他看見所有吳地修士都看著他,蜀地、玄武、長白的修士也全在看著他,在所有人的視線中,玄武仙劍出鞘,落在陶澤手中,他低聲道:“我用命證明。”他忽然反手一劍割斷了自己的喉骨,鮮血與魂魄噴射而出。

    所有人都愣住了,吳地修士愣住了,蜀地、玄武、長白所有的修士都愣住了,連南鄉(xiāng)子與謝仲春都愣住了。

    孟長青第一個反應過來,吼道:“陶澤!”

    他沖了上去一把接住了陶澤,猩紅的血涌了出來,他按住他喉嚨上的傷口想要護住他的魂魄,陶澤卻揮開了他,帶血的手握著劍砰一聲按在了地上,他最后抬頭望向了吳地道盟的人,眼睛赤紅一片,斷裂的喉骨中鮮血還在噴涌而出,他張開口最后說了一句話。

    震驚之中沒人聽得清他說了什么,孟長青卻聽出來了,他說:“我問心無愧。”

    陶澤沒了氣息,魂魄在孟長青的手中迅速流散,有如玄武那九掛穿林而過的奔流瀑布,一切瞬息間消失的干干凈凈。“不!不!”孟長青用力地捂著他脖子上的傷口,腦子里忽然一片空白。

    沒有人反應過來,就連謝仲春與南鄉(xiāng)子都料不到陶澤會自殺明志,更別提玉陽子與那些在場的道門修士了。

    大雪劍一聲長嘯,直接從匣中破出,孟長青一劍朝著吳地修士所在地劈去。

    玉陽子站在吳地修士最前面,他整個人都懵了,生死一線之間,他還沒反應過來發(fā)生了什么,恐懼,深入骨髓的恐懼,幾乎將他的肺腑都從喉嚨里活活地扯了出來,他甚至連逃跑都忘記了,兩只眼睛睜得極大,他從未見過這么恐怖的眼神。孟長青似乎下一刻就要把他們吳地修士所有人碎尸萬段。

    就在這時,南鄉(xiāng)子出手了,他救下了已經(jīng)嚇得快魂飛魄散的玉陽子,抬手擋去了那些沖著吳地修士而去的大雪劍氣。一松開手,玉陽子就癱倒在他的腳邊,好像終于反應過來了,“真、真人救我!”

    孟長青猛地朝南鄉(xiāng)子吼道:“他們該死!他們所有人全該死!”

    南鄉(xiāng)子還沒有說話,謝仲春已經(jīng)怒不可遏地對著孟長青揮出數(shù)道劍氣,卻被孟長青抬手悍然擋下,連衣袖都沒掀起來半片。他抓住了數(shù)股清明劍氣,手中全是血。

    謝仲春見到陶澤慘死本就心神大震,見狀怒道:“今日一切皆是因你而起,你還敢殺人!”

    孟長青被謝仲春罵得愣在了原地,失神間被靈力震了出去,他抬手抵住了身旁的百字碑,再一抬頭,熊熊燃燒的煞氣已經(jīng)席卷了整個玄武百字碑。刷一聲,所有的修士都抽出了劍。

    南鄉(xiāng)子終于厲聲喝道:“孟長青,西洲城鎮(zhèn)殺百姓魂魄、蓄養(yǎng)生魂、修煉邪術(shù)、無數(shù)道門弟子慘死太白鬼城,今日陶澤因你而死,事到如今你還覺得自己一點錯都沒有?”

    孟長青身上都是血,他看著李岳陽沖了上去抱住了陶澤的尸體。李岳陽低聲喊道:“陶澤?”她喊了兩聲,忽然用力地把陶澤抱在了懷中。

    孟長青猩紅的眼中有東西在涌動,終于他看向南鄉(xiāng)子道:“對!我錯了,是我錯了,是我,是我的錯。”他抬頭看向在場的人,“是我的錯!我錯在我就不該出生,不該學道!我錯在我今天回來了!我錯就錯在我是孟觀之的兒子。我從骨子里就是個邪修,就是個殺人不眨眼的畜生,是!我是!你們今天一個都別想跑!你們?nèi)盟溃 ?/br>
    謝仲春心中的憤怒已經(jīng)到了極點,“孟長青!玄武從沒有人因為你是孟觀之之子而慢待你,是你自己輕賤自己,才覺得天下人都為此而對不住你!”

    孟長青握著劍的手一直在抖,陶澤被李岳陽緊緊抱在懷中,滿是鮮血的手垂在一旁,那雙浸滿了鮮血的眼還大睜著盯著他,好像要他把話說出來。說啊!全都說出來啊!終于,孟長青厲聲道:“我殺西洲城百姓,是因為他們本遭受非人的苦楚!我殺吳聆,是因為吳聆殺人無數(shù),其罪當誅!我修建鬼境是因為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們說要救人,要向善,這不是你們教我的嗎?!我錯了嗎?我到底錯在哪里了?!”

    謝仲春還未說話,南鄉(xiāng)子開口道:“西洲城一事,你犯了道門禁濫殺的規(guī)矩,你以為你做對了,你可知你此舉為后來的道門修士開了一道先河,今后道門弟子想殺人都用你的借口搪塞掩飾,這種事本就是眾說紛紜難辨真相,個個如此,人間豈非大亂?百姓為弱者,故而道門用重典收束住修士的手。”

    南鄉(xiāng)子又道:“吳聆一事,你可有證據(jù)?吳聆父母平了大雪坪之亂,救了無數(shù)道門弟子的性命,包括你的性命。吳聆這兩年來降妖除魔,平定了人間大小無數(shù)災禍,救了無數(shù)人,而你拿不出半分他殺人的證據(jù),只憑你和另一個長白邪修走火入魔的幾句瘋話,便當眾虐殺了他。”

    南鄉(xiāng)子看著孟長青,“你問你錯在哪里,你難道至今都還覺得,你走到今日,陶澤為你而死,是天下人都因為你是孟觀之之子而怨懟迫害你的緣故?”

    孟長青望著南鄉(xiāng)子,忽然間,他好像就什么都說不出來了。陶澤啊,我真的說不出來了。

    他還能夠說些什么呢?

    他若是有證據(jù),他又何必走到今日這一步?吳地修士死了,吳喜道與一眾師兄弟的尸身已化作了灰,清陽觀眾人無故慘死,上哪兒找證據(jù)?

    其實今日的情景他離開太白鬼城的時候就已經(jīng)料到了。他當初想著,自己已經(jīng)完成了自己對太白城眾鬼、對白瞎子的承諾,他希望回到玄武,當著所有人的面說出真相,無論有沒有人相信,至少他說出來了。

    但是他想不到啊,他想不到陶澤會自殺啊!這些事情根本與陶澤沒有半點的關(guān)系啊。為什么啊!?究竟是為什么啊?!

    十一塊玄武巨碑,有風吹過去,無數(shù)的名字刻在上面,有的已經(jīng)模糊了痕跡。孟長青望著雪地里陶澤的尸體,回憶起少年時他與陶澤在山上讀書修道的場景,一眨眼間,這些年里所有不相及的風馬牛全都跑了過去。

    別提,什么都別提。

    孟長青的臉上到此刻才終于露出些凄哀,他望著那具尸體。

    從來都沒有人信他,從來都沒有,唯一一個相信他的,自殺死在了他的面前,希望借此讓世人來相信他。

    這世道原是不容易的,他從來也知道。他一直在忍,心中的怨恨無處可以發(fā)泄,也不可能發(fā)泄,積在那里,成了沉疴,他以為自己還可以忍,可忽然間就痛了起來,連帶著五臟六腑都有如火燒,如今那把火終于把他的理智燒沒了,你們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正道如何,邪道又如何?難道一切因為你們不相信,便要把這一切當做從未發(fā)生過嗎?

    無人理解,孟長青知道這世上很多事本就很難被人所理解,他以為這些都沒有關(guān)系,可今日他才發(fā)現(xiàn),他做不到毫無芥蒂。他一直最怕自己有怨恨,可他到底還是怨恨,他怨恨自己,怨恨對他窮追不舍的道門中人,怨恨這里站著的每一個人。他不該回來的,是他害死了陶澤。

    吳聆死的時候?qū)λf他入魔了,他到如今才終于明白過來,吳聆早已經(jīng)預見到了今天。這是吳聆的嘲諷啊,他見吳聆當日死的毫不猶豫,還以為吳聆真的毫無知覺,如今想來,吳聆原來恨他,吳聆原來這么恨他,就如同今日的他一樣。孟長青后知后覺地領(lǐng)悟到了這一點,緊接著,他竟是慢慢地笑了出來。心境大起大伏,連孟長青自己都覺得自己瘋了。

    走火入魔,真的是走火入魔。

    何所謂正?何所謂邪?何所謂對?何所謂錯?百年彈指一揮間,問得到底是什么道?

    孟長青又看向南鄉(xiāng)子,忽然間,他看見南鄉(xiāng)子的神色似乎有些變化,謝仲春、還有一眾玄武弟子,他們都沒了聲音。孟長青好像就察覺到了什么,慢慢地回頭看去,只一眼,他就定住了。

    李道玄不知是何時到的,站在他身后望著他,也不知道是聽到了多少他與南鄉(xiāng)子的對話。南鄉(xiāng)子自始至終都將此事瞞著李道玄,可在最混亂的時候,驚恐的謝凌霄跑去了放鹿天。

    孟長青手中還握著大雪劍,他站在那里,終于他問李道玄道:“你也想殺我?”

    李道玄的眼中一瞬間涌現(xiàn)了很多的情緒,好像是落了光,沉了下去,他望著孟長青,那是一種失望,難以掩飾的失望,又帶著些別的東西——沒有人能看得懂的東西。

    癱倒在地的玉陽子被吳地修士扶了起來。孟長青放眼望去,道門所有有頭有臉的人都站在這山崗間,有陌生的面孔也有熟悉的面孔。孟長青看著他們,道:“什么錯我都認,西洲城一事是我所為,吳聆是我殺的,鬼境也是我建的,道門弟子死于太白城,也是我一人之過,我十惡不赦罪該萬死,我,孟孤,不配為玄武宗弟子!不配當?shù)篱T修士!師徒恩義,師門情義,盡絕于今日。我干的那些事兒,是我一人所為,與玄武無半分關(guān)系!”

    南鄉(xiāng)子聞聲下意識看向李道玄。李道玄站在那里,臉色似乎一瞬間蒼白。

    孟長青終于痛快了,心中所想的話全都說出來了,他有一種莫大的解脫感。

    他自詡正道,憎惡邪道,怨恨邪修,恨自己是孟觀之的兒子,他自卑,他怯懦,他討好取悅別人,這些年來所有的這一切,無非是因為他心中有了在乎的東西,他心中有了在乎的人。他怕這些人誤解他,所以他拼命和邪修劃清界限,拼命地證明自己,他在街上聽聞別人議論他是孟觀之的兒子,第一反應不是痛苦,而是恐懼,恐懼這些風言風語會傳到玄武去,他從來就沒有在乎過別人的看法,他這么拼盡全力的一生,只是想要證明一句話。

    如月之恒,如日之升,是謂長青。

    原來這些年來的小心翼翼與堅持,落在他們的眼中,不過他自作孽不可活。

    是他的錯,是他的錯!在那一瞬間,孟長青忽然就覺得這一切真的沒必要在堅持了,也沒必要解釋了。做邪修又如何,不被人接納又如何?道者本孤,做自己想做的就是了。這道理他明白得太晚,是他害死了陶澤。

    孟長青的視線落在玉陽子與那群吳地修士的身上。

    下一刻,孟長青的身形動了,眾人都以為他要跑,卻只有玉陽子猛地睜大了眼驚恐至極,幾乎是轉(zhuǎn)瞬之間,孟長青就出現(xiàn)了在他的身后,一劍劈了下去。

    一道紫陽劍氣忽然破空而來,攔下了孟長青的劍,孟長青猝不及防地被震退了兩步,抬頭看去。

    李道玄袖口道袍還在浮動,紫陽劍氣回旋不息,他剛剛才到玄武百字碑,并不知道之前發(fā)生了什么,只見到孟長青渾身煞氣要殺人,下意識要喝止住他,“孟長青!”

    孟長青握劍的手似乎顫抖了下,過了會兒,他道:“讓開!”

    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他眼中的金色霧氣忽然涌了起來,他回身直接放手出劍,作勢要穿過紫陽劍氣,殺了那嚇得摔在地上的玉陽子。一瞬間,他眼中金色霧氣和猩紅混做一團,看著極為可怖。

    李道玄終于被孟長青的瘋魔樣子激怒了,抬手一道劍氣放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