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說不定你勇敢一點說出來,殷校花剛好也喜歡你……” “而且你看啊,你自身條件這么優秀。” “優秀?”這個詞,從孟君祁嘴里吐出來,有種自嘲的意味。 他轉頭,定定看著許澤新,“一個被養在外面的私生子,父親情人無數,有著精神病史,優秀?” 許澤新忽然就說不出話來了,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況且他心知祁哥不需要別人安慰,就算需要,也只有一個,那就是殷姜。 孟君祁笑了。 許澤新不會懂。 許澤新以為他對阿姜的愛如同那些人一樣,只要得到便就足夠,可是不能啊,他想將全世界最好的東西都給她,而他不是全世界最好的。 她說只要努力便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然而事實上這個世界上大部分人的努力都只是徒勞無功,也只有這個傻姑娘,還把老師的雞湯當做真理,拿來勉勵著他。 她給了他一個無望的希望,而他明知沒有希望,也仍舊在努力。 他考試考得好,他積極配合心理醫生的治療,他裝作一個普通人,和周圍的人融合,可是還不夠,這個世界上比他優秀的人太多了。 這樣的他,又怎么能夠對她說,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像風走了八千里,不問歸期。 我喜歡你,像柳動蟬鳴日落潮汐,不能自已。 我喜歡你,像云漂泊九萬里,不曾歇息。 我喜歡你。 但我不能對你說,我喜歡你。 他伸出雙手,捂住眼睛。 喜歡她的人那么多,而他縱使努力改變,那些人也依舊恐懼著他,厭惡著他,不敢接近他,能夠接受他的,也只有少部人,更別說他們更多的只是因為阿姜。 他原是不在意的,可在與她相遇之后,在意卻又晚了起來,他在意著,因為他害怕他人的評價會影響她,讓她越來越討厭他,就像是周清,不斷說你別靠近他你別靠近他你別靠近他…… 如同魔咒。 我應該要遠離她的。 他對自己說。 而他做不到,他貪婪的用著不入流的手段去奪取她的關心她的憐憫她的幫助,她的一句只要努力就能得到想要的讓他越來越卑鄙。 就像是夢里的他一樣。 夢里他是醉生夢死的“乞丐”,無意撞見從別墅里偷跑出來的公主,她的手從高墻里伸出,撥動了盛放的花樹,聽到聲音的乞丐抬頭看去,看見了探出腦袋的姑娘,姑娘受了驚嚇連忙縮回去,許久之后再探出腦袋,“你怎么還在?” 他仰著頭看她,頭頂的花瓣落下來,遮住他的眼睛,他眨了眨眼睛,那片花瓣便落了下去。 那一瞬間,他以為他看到了天使。 “你在做什么?” “我想出去,”被問的人,毫無防備的回答著他,她看起來很沮喪,“我已經三個月沒出去了,我爸爸mama不讓我出去,學校也不讓我去,一直待在家里跳舞練琴,我有點難受。” “但你跳不下來,這個墻太高了,跳下來了的話,你會受很嚴重的傷。” “所以我只能站在這里看看外面了,但是外面我都看不到人。” “現在你看到我了。” “你是第一個,今天有客人,爸爸mama和陳姨停婉姨她們去迎接了,你是我爸爸mama的客人嗎?” “我不是,你爸爸mama的客人是我哥。” 他只是隨同兄長過來敷衍了事的,后來覺得太無聊了,才出來透透氣。 他沒有告訴她站在這里是看不到人的,因為殷家的范圍,都是不允許陌生人進入的,他今天還是托了他哥的福。 似乎還有些害羞,接下來她都不怎么主動說話,而他想要說什么,也說不出來。 他從她的言語中,知道了她向往外面的世界,和兄長回去的時候,他小心翼翼問:“下次我們還來殷家嗎?” 看不清面容的兄長,輕輕笑了起來,“怎么,小孟喜歡殷家,那我下次來的時候,再帶你過來就是了。” 他心滿意足,萬分感謝。 然而第二次,他來到了殷家,去到原來的地方,她沒有在。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他習慣了每次去殷家待在那面墻下,等待著少女哪一天再探出頭來,看到他的時候,說一句驚喜的我們又見面了啊。 但他一直沒有等到,他能看到的,只有那高高的墻壁,還有那已經凋謝了花瓣的樹。 夢境就這樣醒了過來,似乎在預示他永遠也沒有可能,壓抑得讓人窒息。每次期盼,換來的都是失望,卻不敢放棄,生怕哪一次她在的時候,他卻沒來。 夢境中的他對她一見鐘情。 現實中他同樣對她一見鐘情。 可一見鐘情是不值錢的玩意,它不珍貴,也不稀罕。 說一見鐘情是世上最浪漫的事,而這浪漫,更多的是參雜著苦的小心與渴望。 * * 晚風徐徐的攀過c市的山,徘徊在c市=初~雪~獨~家~整~理=的上空,拂過臉頰時,帶來一點清新的涼意。 已經聚齊的學生們,在各自老師的帶領下,向對方做著自我介紹。 他們現在所處鳳棲山下,金發碧眼的外國學生們,用英語來和這群中國學生交流著,這次能拿到名額的,英語都是學校前十的水準,所以雙方之間的交流并不是太困難。 確認人數到齊后,國外學校領隊的老師走到梁因這里,和梁因打了個招呼,看起來是認識的樣子,談話之間很是熟稔。 聚完之后,大家一起去了酒店,為了更好的交流,分配是中西混搭,殷姜和周清,就分到一個身材火爆金色卷發藍色眼睛的室友。 她叫lisa。 lisa有著西方女孩的開朗和率直,得知自己分配到周清和殷姜時,捂著嘴巴,“omg!我是幸運之女!幸運之女!” 他們這里第一眼就注意到了那個黑頭發白皮膚的女孩,幾名男生甚至還打算待會兒主動接觸,她剛才還在想,會是哪個分配到與這個小姑娘在一起。 萬萬沒想到就是她自己。 她跳著來到殷姜面前,伸出手來,笑容滿面道:“嗨,我的朋友,接下來請多指教!我是lisa。” 殷姜抿唇笑了笑,也伸出手去回握她,“你好,我叫殷姜。” “你的口語真棒(/≧w\)!” lisa贊嘆著。 殷姜有些不好意思,她以前有老師專門教英語的,又是從小學到大,英語對她而言,和漢語沒有什么分別,口語好,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沒什么值得夸贊的。 殷姜和周清還有lisa的房間在十一樓,是三人室,正對著鳳棲山,洗漱完畢后,三個姑娘湊在一起說話,殷姜聽得認真,有用的東西,還被她給記了下來。 這一聊直到十點,她支撐不住困倦的打了打哈欠,話題方才結束,三個姑娘洗漱睡覺。 上了床的殷姜,貼著枕頭睡了過去。 她做了夢,這次的夢里沒有俞衡,她夢到了一個看不清臉的少年,少年站在一面墻壁下,在給她說故事,他的故事涉及五湖四海,她坐在樹干上,抱著樹枝,聽著他的故事,覺得好開心。 但是有一天她被停婉姨發現了,少年沒有被發現。 她有很長一段時間不被允許再來這個地方,直到有一次,她趁她們都不在,偷偷又去了一次。 少年依舊在墻壁下等著她,看到她,彎著眉眼笑,他說,“這次我不給你講故事了。” 她難過的哦了一聲。 少年把身后背的書包打開,又道:“講故事太長了,你會被發現,我這次給你帶了我拍的照片,故事都附在照片背后,你拿回去就可以看了,不會被她們發現的。” 他努力的踮起腳,把東西給遞上來。 她伸出手,把他遞過來的東西接過,低下頭看他,感激道:“謝謝你啊。” 少年仰著頭,“你想看什么,我下次來的時候,給你帶。” “我哥下個月月初會再來一次,那時候我給你。” “我想看西藏的風景。”她抱著那被緊緊裹住的相冊,“我有看過電視劇,電視劇里的西藏很好看。” 但她已經很久沒有看電視劇了,母親總是擔心太多東西,就連看電視劇,也是如此。 少年笑著說好。 她又等了很久,到了下月月初的時候,天天都尋機會去那里,但是她都沒有聽到他的聲音。 她想他應該是不來了。 她看著那些被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的照片,微微嘆了嘆氣,覺得心里空落落的。 她沒再去那個地方,直到有一天,她想了起來,想再去看看。 一周的時間里,父親母親有五天不在,而陳姨和停婉姨其實很忙,女傭有著各自的任務,她只要小心一些,注意一些,就能找到機會去那里。 她提著裙擺小心爬上了樹,扒著樹枝往下看去。 她又看到了他,他正站在樹下,臉色甚少有血色,他的肌膚還黑了一些。 看到她,他的眼睛亮似星辰。 他說:“我給你帶來了。” 西藏的風景。 她看了看他的膚色,又看了看他的臉色,“你是,自己去的嗎?” 少年彎唇,“剛好我也想去西藏,就順便給你拍了很多照片回來,我還給我哥說了讓我在這里住一段時間養身體,他同意了。” 她歪著腦袋看他,只覺得自己心臟跳動的速度,在在那一瞬間,好像不太一樣了。 有什么東西在變化著,仿佛一顆種子深入了泥土里扎根發芽,她彎下腰,將少年遞出的照片握住。 “我叫殷姜。”她第一次對少年說出了自己的名字,“你以后可以叫我阿姜。” 能叫她阿姜的人,可少了。 在她年幼的記憶里以前倒是有很多,有溫和的明爸爸明mama,還有很多朋友,不過那也僅僅止步于九歲之前了,她九歲被接回到了殷家,剛開始原來的那位也是和她一起留在殷家的,叫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