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節
可惜是個搶房間的入侵者。 “小寂……”程師傅開車路過圣誕屋,猶豫道,“要不要停一下?” 秦寂掃了一眼睡得香甜的鹿曉,淡道:“停個球啊。” 程師傅:“……” 車輛就這樣毫無停滯地路過了圣誕屋,漸行漸遠,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第75章 致最初的相遇5 05. 發燒 當夜, 鹿曉發起了燒。 秦寂抱著鹿曉下了車,一路抱到了房間里, 整個過程中鹿曉就像一只冬眠的小熊,不論是上樓還是上床都沒有醒。秦寂覺得有些奇怪, 替她蓋上被角之后輕輕拍了拍她的臉。 “鹿曉?” 鹿曉的臉蛋紅彤彤的, 眉頭微鎖,并沒有醒。 秦寂遲疑了一會兒, 加大力道拍了拍她的臉蛋:“小鹿?” 鹿曉的眉頭鎖得更緊了,她似乎是掙扎在半睡半醒之間, 眼睛勉強睜開了一道縫隙,下一秒又闔上了。 秦寂焦躁地搓了搓手, 用溫熱的手掌去覆蓋她的額頭, 再試探了下自己的, 愣了半晌才從喉嚨底擠出一聲短促的嘆息:“臥槽!”這個討人厭的人類幼崽悶不吭聲的,竟然發燒了。 怪不得整個晚上她的臉蛋都泛著紅, 他本來以為是緊張得, 結果竟然是病了。 這個笨蛋, 病了也不知道提前說嗎? 秦寂暴躁地戳了戳她的腦門, 思來想去, 還是硬著頭皮去敲了父母的門。 魏云夫婦還沒有安睡。他們是傍晚才接到秦寂的電話,說他要帶著鹿曉在學校排練話劇, 不回家吃晚餐了。沒有想到這一排練就是一個晚上, 剛剛他們到家的時候, 鹿曉已經睡得稀里糊涂。她不忍心叫醒她, 就索性讓秦寂直接抱著她回了房間,想著等下睡前去替小家伙脫衣裳。 誰知道才剛剛回房間喘上了一口氣,就聽見了急促的敲門聲。 魏云打開門看見自家半大的混球兒子站門口,頓時愣了:“小寂?是不是曉曉醒了肚子餓了?” 秦寂的表情有點心虛,越過魏云的肩頭看了一眼秦洋:“鹿曉好像,有點發燒。” 魏云驚了:“什么?” 秦寂更心虛了:“主要是早上她淋了一點雨,后來……” 后來被他騙著吹了半個小時風才走到初中部,又排練到大半夜…… 秦寂還沒有說完,魏云早就已經一把推開自家兒子沖向了鹿曉的房間,留下秦寂和秦洋相對無言。父子倆長得其實很像,尤其是板起臉的時候。此時此刻,秦洋臉上的氣壓已經極低了。 “誰讓她不早說……”秦寂干咳了一聲,縮了縮脖子,“不早了,爸,晚安哦么么噠。” 最后三個字賤賤的尾音純粹是點燃導火線的火苗,下一秒,秦洋一巴掌朝著秦寂的腦門拍去! “你這個混球!到這時候了你還想推卸責任?!” 隔壁房間里,鹿曉的腦門上剛剛被覆蓋上了一塊毛巾。 她其實早在車上的時候就已經醒了,程師傅開車路過圣誕屋的時候,還曾經試圖強行睜開過眼睛……可是眼皮子實在太重,喉嚨底也像堵著棉花,幾次掙扎都沒有成果,到后來意識就一直像是被泡在水里。 半睡半醒的時候,她的腦海里閃過許多片段。 潔白的走廊,冰涼的椅子,還有來來回回奔跑而過的人群。 她獨自坐在椅子上,感覺全世界都在吵鬧,又覺得這個世界安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真神奇啊。 她迷迷糊糊想,喧囂與寂靜竟然可以同時出現。 “曉曉?曉曉?你難不難受?忍一忍,醫生很快就到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鹿曉感覺到額頭上被覆蓋上一塊冰涼的東西,頓時哆嗦著往被子深處鉆。 好冷啊。 她伸手想要抓走那抹冰涼。 結果手被握住了,魏云溫柔的聲音在她的耳畔響起:“曉曉,你在發燒,醫生說你必須先降溫。” 又過了一忽兒,她感覺到自己被扶了起來,溫熱的水杯遞到了她口邊,有個聲音在她的耳邊輕輕說:“曉曉乖,吃藥了,吃完藥睡一覺,你就不會難受了。” 鹿曉強撐起一點意識睜開了眼睛,雙手抱起杯子,把那一杯沖劑喝進肚子里。 “真乖。”魏云摸了摸鹿曉的腦袋。 鹿曉喝完藥掃視周圍,才發現整個秦家人都到了她的房間里。秦寂正站在她的床尾,鼻梁上被揍過的地方已經貼了個狼狽的創可貼,看起來有幾分搞笑。 她朝秦寂笑了笑,沙啞著開口:“我剛才打過電話給爸爸mama了,他們說元旦會來看我表演。” 秦寂一愣。 魏云剛剛接過茶杯,險些把茶杯跌落在地上。 鹿曉卻渾然不覺,喝完藥,她就鉆回了被窩里,閉上眼睛很快就甜甜睡去。 秦家人一言不發,陸續走出了房間里。闔上房門的一瞬間,魏云抹了一把眼角的眼淚,拉著秦洋問:“我記得你那邊有秋山醫院心理科洛云平洛醫生的聯系方式是不是?” 秦洋沉默地點頭。 “不能再等了……” 秦寂吊兒郎的臉上也沒有了笑意。 直到此時此刻,他才明白這個十歲的小姑娘并沒有她表現得那么的健康與正常。 也許是高燒讓人安眠,鹿曉這一覺睡得格外的香甜。 第二天一覺初醒,窗外已經是白雪皚皚,又一片冰天雪地的世界。 高燒剛退,鹿曉的腦袋還有些昏昏沉沉,她坐在床頭發了一會兒呆,忽然間腦海中一亮:啊……信! 鹿曉手忙腳亂地去翻書包,終于在書包的隔層找到了昨天未送出的信。她迅速穿好了衣裳跑下樓,誰知沖到樓下,才發現秦寂今天已經早早坐在了餐桌旁。 “早啊。”秦寂懶洋洋。 “程師傅……”鹿曉往門口張望,卻遲遲沒有看到那輛熟悉的黑色車子。 “今天是周末。”秦寂頭也不抬,“你不是燒糊涂了?” 星期六啊…… 鹿曉趴在門口看外面白茫茫的雪地,頓時哭喪起了臉。她在心底匆忙盤算了一遍從秦寂家走到圣誕屋的距離,腦袋里的想法剛剛付諸行動,身體就一陣騰空——她又被秦寂拎回了餐桌邊。 “想都別想。”秦寂冷笑,“今天不許出門,不許碰雪,不許大聲喧嘩,只準看電視。” “啊……”鹿曉失落地叫了一聲。 “啊什么啊,吃。”秦寂推了一份早餐到鹿曉面前。 鹿曉不敢反抗,委委屈屈抓著吐司一小口一小口往嘴巴里塞,一邊吃一邊想:那個圣誕屋的朋友,昨天沒有收到她的回信,不知道會不會很失望? ——哎。 秦寂看起來今天一整天都不會出門,他的腿那么長,強行逃跑的話肯定很快會被追上的吧? ——哎。 鹿曉摸了摸口袋里被捂得發熱的信紙,沮喪得臉都要埋進牛奶碗里。 ——哎。 秦寂繃著的那根弦徹底繃斷。 “你再哎一聲,我就把你丟到窗外面去。”他惡狠狠威脅。 丟窗外?鹿曉的眼睛亮了亮。 “……你想得美。” 秦寂同學今年十五歲,一直是日天日地的小霸王,在看慣人類幼崽方面的經驗乏善可陳,尤其是眼前的這只。鹿曉其實遠比別的小朋友容易帶,但是最為讓人焦灼的是她那副可憐兮兮的樣子,讓人看了覺得苛待她是一件喪心病狂的事情。 秦寂被她盯得全身發毛,忍無可忍,終于咬牙切齒伸出了手:“拿來!” 鹿曉被嚇了一跳,一口吐司噎在喉嚨底:“什、什么……” “你的信。”秦寂翻白眼,“我替你去送。” “哦……好!”鹿曉終于聽懂了秦寂的話,興奮地把口袋里的信紙掏出來,小心翼翼放到了秦寂的手心里。 秦寂接過信紙,隨手往口袋里一塞就往門外走。 鹿曉忽然記起來了一樁重要的事情,匆忙追了上去,趴在門口喊:“要疊成飛機的哦!” 冰天雪地里,小魔王秦寂差點原地摔跤。 “你給我滾蛋——!” 秋山別墅的六區與三區相聚并不遠。 圣誕屋二樓,郁清嶺站在落地窗前,專注地凝望著別墅前的馬路。他專注時對時間并沒有多少感知能力,所以并不太清楚自己等待了多久,只知道自己看著第一片雪花在深夜里落在了落地窗的玻璃上,而后晨曦從遙遠的山巔一點一點露了出來,整個世界又變得清晰可見。 于是他知道,黑夜已經過去了。 說好黃昏時會再來的那個人,并沒有履行自己的諾言。 冬日里蒼白的陽光透過玻璃落在少年的臉上,把他泛青的皮膚投射得更加透明。他低垂下眼瞼,認真地梳理有些凌亂的思緒——那個女孩子,并沒有說過是哪個傍晚,通用情況并不排除特殊的可能性。 所以,會是今天的傍晚嗎? 少年在想到這個可能性的時候,眼睛微微亮了亮,眼底的低靡一掃而空。他又動了起來,抬頭掃了一眼房間里的計時器,以極其緩慢的速度游走到了冰箱前,微俯下身仔細查看冰箱里的食物。 蔬菜,燕麥,牛奶和培根。 這些食物在他的眼里等于碳水化合物、蛋白質和脂肪。 他飛快地在腦內計算了一遍自己的基礎消耗,從那一堆食材中迅速選擇出了符合劑量的食物。誰知道才剛剛站起身忽然一陣天暈地旋,整個身體失去了平衡跌倒在了地面上。 嘴唇泛白,心率加速。 細碎的汗珠從他的額頭上滲透出來,滑落蒼白的皮膚,落進濡濕柔軟的發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