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
酒勁上時,瓶子拉著鹿曉的手不放:“鹿老板,您真是天降神兵,您就是開掛本掛……” 鹿曉哭笑不得:“你喝醉了。” 瓶子淚眼婆娑:“夢想那么貴,你不知道我們有多、多感激你,嗝——” 鹿曉輕輕掰開瓶子的手,把他整個兒打包給了泰迪,輕聲叮囑:“別讓他喝了。” 她當然知道他們的情感。其實她和藍象之間,誰又說得清,究竟誰是誰的救贖呢? 千言萬語,不過一句。 “我也很高興遇見你們。” 瓶子還在耍酒瘋,抱著泰迪要唱歌,鹿曉看著他滑稽的模樣笑得前俯后仰。迷迷糊糊間,她感覺到脊身旁有一道目光,灼燒著她的側臉。回過頭,她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十幾步開外的地方,正靜靜地看著她。 “……秦寂?” 鹿曉跟著秦寂到了陽臺上。 五月夜晚涼風習習,秦寂點了一根煙。鹿曉靠近的時候,他正好吹出一個煙圈。大概是難得成功,他興奮地朝鹿曉挑了挑眉,然后勾起一根手指挑破煙圈。 “好久不見。”鹿曉低聲打招呼。 “我以為我們永遠不會這樣疏離。” 可不久之前我們還鬧掰了呀。鹿曉在心底偷偷回了一句,實在是尷尬得沒話找話,于是干脆選擇性失憶跳過了最艱難步驟,直接走到了他身旁。 “試衣間……謝謝你啊。”她小聲道。 “試衣間”的營銷進展如此順利,她并不認為只單單是陶可的一條微博的驚人效果。事實上,在最初的幾天之后她就翻閱了數不勝數的轉發,發現了許多協科cao作的痕跡。可以肯定的是,那樣一次微博流量的爆發,協科應該是在里面扮演了重要的推波助瀾角色。 秦寂笑了笑,算是默認了。 沉默了片刻,他悠哉悠哉換了個話題:“聽說郁清嶺為你布置好了房間,恭喜,進展喜人。” 鹿曉一愣,腦海里迅速掠過的所有可疑對象——是黎千樹那個大嘴巴還是商錦梨?她想從秦寂臉上找到一點蛛絲馬跡,到最后卻只看到了他嘴角勾起一抹玩世不恭的標志性笑容。 秦寂語氣幽幽:“這么說,我是徹底出局了?” 鹿曉嘆息:“秦寂,你能不能有一分鐘是認真的?不要插科打諢啊。” 秦寂微怔,抽了一口煙,低頭笑起來:“不能,30秒是我的極限。” 鹿曉:“……” 秦寂伸了個懶腰的,忽然換上了一張認真臉:“這一個月來,家里硝煙彌漫,爺爺已經掀了好幾次桌子,我想爸媽他們已經充分認識到錯誤了,鹿小姐,是不是可以給個取保候審的機會?” 秦家…… 鹿曉覺得心頭又有一塊石頭壓下來,尷尬夾帶著負疚感席卷而來:“不關秦叔叔和小魏阿姨的事,本來就是我的問題……” “不管是誰問題,什么時候回家吧,”秦寂輕道:“我不會再逼你。我們都需要時間,把那些桎梏慢慢解決掉,學習做真正的一家人。可是曉曉,在那之前不要離開我們太遠,好不好?” “……好。” 鹿曉覺得自己的眼眶發澀。 秦寂忽然道:“還有十秒。” 鹿曉一時反應不及。 秦寂沉默了一會兒,緩緩道:“曉曉,你和郁清嶺……”他掐滅了煙,笑了笑,“挺好的。” …… 秦寂離開后,鹿曉仍然留在陽臺上吹了一會兒風,從進秦家的第一天開始想,想小魏阿姨的菜,想秦爺爺的茶,也想那些不合身的衣裳和不舒服的枕頭,還有長大之后那些小心翼翼的眼神。 其實歸根結底,她其實從來都不是對秦家抱著不滿,更多時候是不甘,不甘心那樣美好的事情總有缺陷,不甘心不能真的走進他們心里。說到底,活在小黑屋里的一直是她自己。 還好,一切都在變得明朗。 鹿曉想要給郁清嶺打個電話,告訴他今天晚上的一切。 手機鈴聲仿佛心有靈犀似的響了起來。 鹿曉掃了一眼屏幕,頓時全身寒毛豎了起來—— “霍老師……您怎么忽然……” 霍初行:“想跟你確認下你那篇三腳貓的論文是不是不打算修改了,畢竟延畢的文件需要提前整理。” 鹿曉:“……” 電話那頭傳來標準的霍式冷笑:“還是說你覺得殘障初稿就能過我這一關,鹿博?” “對不起!我馬上滾回學校!!!”鹿曉痛哭流涕。 她真的差點以為自己已經畢業了! 鹿曉只得臨時向sgc行政處請假,理由是要回學校準備畢業答辯。 行政主管善芳善芳愁眉苦臉,臨下筆又遲疑不決。 想到她就要畢業,善芳更堵心了。 她抬起頭看著鹿曉,忍不住開口:“鹿曉,你可不能不回來啊。” 鹿曉笑了:“您放心,我呀就算畢業了,也肯定留在sgc的。” 善芳連連點頭:“對對對,你現在也走不了了。” 她隨手蓋章簽字,隨后盯著鹿曉中指上的戒指笑得別有深意。 鹿曉順著她的目光掃到自己的戒指,知道她一定理解錯了方向,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干脆紅著臉把請假單拿了回來,逃出了行政辦公室。 回到辦公室。 郁清嶺剛剛走出實驗室,臉上還帶著口罩。 鹿曉把請假單遞給他:“我馬上就得趕回去,這段期間應該會住在學校里。” 她看不見郁清嶺的臉,只能隔著白色的口罩看見他漆黑的眼睛。雖然看不見他的表情,不過他的肩膀略微低沉,顯然情緒并不高。 看著他低沉的樣子,她其實有種想踮起腳摸他腦袋的欲望。 鹿曉:“如果工作實在忙不過來的話,你可以郵件給我。” 郁清嶺眼瞼微垂:“什么時候回來?” 鹿曉:“答辯加上畢業典禮,或許還有畢業舞會,按照往年的習慣大概一周吧。”當然,那是沒有延畢前提下。鹿曉在心里暗搓搓打了個憂傷的小補丁。 “那,我走了哦?”鹿曉說。 行禮昨天晚上就已經打包完畢了,今早她是直接帶著拉桿箱到的sgc。她把拉桿箱從辦公桌下拿出來,看見郁清嶺還保留著原來的姿勢,不由心里升騰起一點點難以言喻的小別離之感。 鹿曉偷偷敲了敲自己腦門,鄙夷這一點矯情的小情緒。 臨到門口終究意難平,于是她開了口:“那個……如果真的有畢業舞會。”她小聲問郁清嶺,“你要不要來當我的舞伴呀?” 其實這只是她剛才電光火石間的想法,說出口的時候,卻忍不住帶了希翼:郁大教授天天穿著白大褂,打扮得一本正經的,如果真的能穿上禮服跳一曲舞,不知道會是怎樣的模樣呢? 鹿曉期待地看郁清嶺。 郁清嶺的肢體微微僵硬,就算帶著口罩也能被看出來,他很局促。 僵持了好久,他才道:“可我不會任何舞蹈。” “……好吧。”鹿曉失落 回到學校之后,鹿曉就徹底地投入了畢業答辯的終極備戰狀態。 論文是在槍手郁教授之前準備的那一篇,她在他的基礎上按照標準格式進行了一些修改。整個過程反復數次,昏天暗地接連數天,她甚至動用了郁清嶺的達芬奇睡眠法來節省時間,以至于當她真正地走出答辯場的時候,感覺腳下的地面都是軟的。 最可惡的是,還不知道能不能畢業啊…… 鹿曉頂著碩大的黑眼圈,準備去霍初行霍大魔頭的那兒拜一拜山頭,卻不想在辦公室的門口迎面撞上了一個嬌小的身影。 鹿曉:“伊朶?” 伊朶是小鹿曉兩屆的師妹,好久沒有見面,興匆匆給了鹿曉一個大大的擁抱:“恭喜師姐畢業!” 鹿曉有氣無力:“還不一定,我這一年都在忙實習,估計霍老師想讓我切腹謝罪。” “可他明明給你報了優秀論文啊?”伊朶一臉莫名,“師姐,你被霍教主坑了吧?” 鹿曉:“……” 伊朶無情地捅刀:“師姐你是不是離校久了,忘了霍教主是個睚眥必報的衣冠禽獸斯文敗類了嗎?” 鹿曉:“…………” 伊朶一臉同情送別鹿曉。 鹿曉腳下虛浮地踏進了霍初行的辦公室,腦海里仍然是一團漿糊。經過了一翻激烈的答辯,她現在的腦袋已經徹徹底底成了一團漿糊,無法思考,更加無法去揣測霍初行大魔頭的心意。 于是她規規矩矩地把論文復印件放在了他的桌上:“霍教授。” 霍初行正靠著椅背小憩,聽見聲響睜開了眼:“來了。” 鹿曉:“嗯。” 霍初行隨便翻閱了下論文:“優秀論文有兩萬塊獎金,打算怎么花?” 鹿曉:“……” 霍初行勾了勾唇:“怎么,沒想好?” 鹿曉艱澀道:“您不是說我的論文……”是三腳貓殘障初稿根本就過不了他這關嗎?! 霍初行一臉坦蕩蕩:“優秀論文是校審。” 鹿曉憑著三天沒有休息的豆腐大腦,吃力地嘗試去解讀霍初行的話中意:她忙于實習沒空修改論文,所以她的殘障初稿過不了他霍教主的法眼,但是對付門除了他之外的那幫垃圾評審已經綽綽有余,所以優秀論文也不在話下—— 這家伙一句話罵了半個學院。 簡直喪心病狂。 鹿曉盯著他風淡云輕的表情,腦海里回蕩起的是伊朶幽幽的聲音:睚眥必報、衣冠禽獸、斯文敗類…… 霍初行把論文一收:“最后跟你確認一遍,本科部那邊缺個古典文學講師,真的不考慮?” 鹿曉抽回了思緒,緩緩搖頭:“我想去sgc。” 霍初行抬眼,似笑非笑:“因為郁清嶺?”他向來接觸網絡不多,要不是伊朶前陣子氣急敗壞地在微博上以一敵百大戰群雄,他還不知道他菜園子里的好白菜被隔壁生化學院給連盆端了去。 鹿曉臉上發燙,連忙搖頭:“不是的,是我想要留在sgc,我在那里找到了我想從事終生的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