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節
袁夫人抬頭分辨道:“我沒說過。” 清淺呵呵笑了一聲:“你沒說,難道翠羽不會說?瓦剌人不會調查?真是天真。” 袁夫人抽抽搭搭哭了起來道:“我也不想的,可是這么多年我一步步被逼到這個地步。開始翠羽只是給一些食物,后來用小利引誘,我帶著幾個孩子,無法抗拒,本來我不想的……。 聽到袁夫人終于承認,袁彬喃喃道:“果然是?父親在瓦剌被捕,我在瓦剌遭到追殺,居然都是拜你所賜……” 袁夫人哭道:“當年知道你爹死了,我好幾個月做噩夢,日日不得安寧,從那以后,便天天念經念佛,祈求你父親的原諒。” 袁彬木然道:“原來母親念經是為了這個?活著的時候不做善事,死了念經有什么用?” 袁夫人抽泣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翠羽用我和你們幾個的命逼我,我不得不從呀。” “用你的命逼你,所以你選擇讓父親死?”袁彬的眼睛仇視地瞧著袁夫人,“不止父親,你可知道你送去的情報,會讓我們整個朝廷,無數百姓陷入危機嗎?” 袁夫人只搖頭:“我不知道會這么嚴重。我真的沒有法子呀,從你爹死后,翠羽越發抓住我的把柄,我沒有辦法不聽從她。若不聽從,我的名聲,你的名聲全沒了。” 一步步越陷越深。 清淺嘆氣道:“從一開始,翠羽第一次要求你探聽情報,你就應該拒絕。后來每一次,你都可以止步,將真相告訴文質,文質可以用送假情報等方法反過來對付瓦剌,你反而是莫大的功勞。” 人在局中,看不明白。 袁夫人拉著袁彬道:“我如今招供,還來得及嗎?你去向皇上求情,說我是刻意在給瓦剌當探子,實際是給朝廷提供情報的。皇上必定會饒了我,你爹的事情,也就此為止好不好?” 袁彬閉眼長嘆:“又怕死又虛榮,你什么時候變成這個樣子的?” 袁夫人對清淺道:“彬兒最聽你的話,你給我說情,他肯定會聽,我愿意給瓦剌送假情報彌補罪過。” 清淺搖頭:“一碼歸一碼,你愿意將功補過,便先做出功勞來,然后將你的過錯擺在臺面上,讓大家評判,能不能功過相抵。” 袁彬點頭道:“若母親能彌補,我敢擔保,死罪是絕不會有的。” 能重擊瓦剌,絕對是大功一件。 但送情報導致袁老大人死,也是天大的錯。 兩者相抵,又有袁彬的面子,或許袁夫人會貶為庶人或是送廟里。 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 但袁夫人并不滿足,指著清淺厲聲道:“都是你這個毒婦,若不是你,我和彬兒如何會到今日。” 瑞珠護著清淺道:“袁夫人這話說得奇怪,你作惡在前,我們夫人不與你為伍,倒成了惡人了,真是信口雌黃。” 清淺微微一笑道:“我還有一個疑惑,請老夫人賜教。” 袁夫人如臨大敵瞧著清淺。 清淺道:“老夫人一貫如沐春風,與各位誥命夫人都交好,可為何從第一次見我開始,便與我為難呢?老夫人若是和我當一對和睦婆媳,豈不是能隱藏更久?以老夫人的睿智,不可能不想到這點。” 袁夫人不回答。 清淺道:“是因為有人指使吧?能影響老夫人,又對我不滿的,會是誰呢……” 三支箭如閃電般破空而來,分別射向袁彬、清淺和袁夫人。 袁彬離清淺近,撲倒清淺,正要回救袁夫人,卻見袁夫人已經倒在血泊之中,胸中插著一根羽箭。 夜叔早已追了出去。 袁彬扶起袁夫人,多年母子情,即使袁夫人犯了大罪,袁彬也露出痛苦不忍的神色。 來不及請御醫了,清淺道:“白芍,救人。” 白芍上前看了看,搖頭道:“正中胸部,箭頭還淬了毒,無力回天了。” 清淺拿起一旁的箭,對陽光看了看,上頭泛著青光,顯然是劇毒。 袁彬問道:“母親,瓦剌在京城的總頭目到底是誰?事到如今,你還要替他們隱瞞嗎?” 袁夫人的眼中一陣掙扎。 夜叔此時返回來道:“稟大人,夫人,那人逃走了,屬下等沒有抓到。” 清淺微笑道:“不打緊,沒抓到才是最好,我還有后手等著他們。” 袁夫人聽到后手兩個字,新仇舊恨一起涌上心頭,若不是遇到清淺,自己哪至于暴露,更不至于今日死于非命。 袁夫人從喉頭發出呵呵的聲音:“朝廷有瓦剌探子,但你們絕對不會知道他是誰,嘿嘿,我總得贏你一次,聞清淺,我要讓你日日活在恐懼里面。” 袁彬見袁夫人至死不悔改,道:“個人意氣為輕,天下蒼生為重,請母親摒棄偏見,說出那個人的名字。” 袁夫人的毒已經入了心,她咬牙切齒道:“我偏不說,你奈何我?” 隨著一陣抽搐,袁夫人眼睛一翻,竟是死了。 袁彬的臉露出悲痛,傷心,氣憤,難受等各種表情,一拳狠狠砸在地上。 偏生這人是自己母親。 想起從前的好,再想想如今的恨和仇,袁彬一陣發愣。 第五百零四章 驚艷 相比之下,清淺則冷靜得多,袁夫人暴斃,是她自己活該,可是文質應當怎么辦? 偷偷下葬?萬一被人發現是死于非命,不明真相的還會以為是文質虐母。 可若是如實聲張,袁老大人的死必定會公之于眾,大大影響袁彬的名譽。 清淺蹙眉發愁,這可怎么是好。 輕不得重不得的。 清淺吩咐道:“先讓人悄悄置辦一口棺材,弄些冰塊將尸首鎮住。” 瑞珠道:“奴婢即刻去辦。” 清淺繼續吩咐:“這幾日對外便說,老夫人受了熱,病倒了,誰也不見。” 清淺的打算是,過些日子,借口著火,神不知鬼不覺將袁夫人燒了,骨灰無存之下,誰也不能懷疑她的死因了。 雖然不是最好的法子,但也沒有其他法子了。 主仆幾人正在商量細節,白芍進來道:“夫人,工部李夫人上門探望老夫人,如今就在府門外。” 清淺嘆了一口氣:“真是怕什么來什么!” 袁彬回過神道:“李夫人?李府似乎和周貴妃的娘家侄兒有聯姻,清淺,你先出面打發走她。” 清淺見袁彬的眼神又堅毅起來,放下心道:“這里交給我便是,你只想想如何對外頭解釋。” 即使是袁夫人不幸火患,這個借口,恐怕也會引起御使彈劾。 袁彬果斷道:“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我即刻入宮參見皇上,稟告事情的來龍去脈,皇上要打要罰,我問心無愧。” 清淺點頭道:“直接面對,也是一個法子。” 或許是最妥當的法子。 皇帝至高無上,臣子品行若有一絲不端,便是入眼的砂礫,更何況是嫡母投敵殺父這種大事。 一個不小心,便是滅族大罪。 袁彬從后頭策馬奔赴宮中,清淺則整理衣裳,親自出門迎接李夫人。 李夫人和周貴妃沾親帶故,平日自持甚高,見清淺半日才出來,面露不悅道:“我特特來瞧袁老夫人,為何袁夫人遲遲不開門?” 清淺微笑道:“李夫人盛情,清淺感激,只不過母親今日受了暑氣,恐怕不能見客。” 李夫人蹙眉道:“平日見袁老夫人康健得很,怎會受熱,我進去瞧瞧。” 清淺攔了一步道:“母親臥病,實在不宜見客,改日母親好了,再來回拜夫人。” 瑞珠從里頭匆匆出來,手中沾著些穢物道:“夫人不好了,老夫人又嘔吐了。” 李夫人素來愛潔凈,忙揮舞著帕子對身邊的丫鬟道:“咱們先走。” 那丫鬟捂著口鼻,一副惡心的模樣。 清淺微微一笑道:“恕我不遠送了。” 清淺回身回府,瑞珠將門拴上。 李夫人從轎子里頭回首看了一眼袁府:“聽說老夫人和聞清淺不合,難得她上門伺疾。” 丫鬟吞吞吐吐道:“夫人,有一事奴婢不知當講不當講。” 李夫人不耐煩道:“有話只管說。” 丫鬟眼中帶著恐懼道:“奴婢從小食素,一遇到血腥味便會嘔吐,方才奴婢從袁夫人身上聞到了血腥味,雖然不濃,但是奴婢肯定,一定是血腥味。后來的那個嬤嬤身上也帶著血腥味……” 李夫人一驚道:“袁夫人不過是受熱,不至于流血,血腥味……難道聞清淺對袁夫人下手……馬夫,趕緊去周府,我要見周jiejie。” 李夫人口中的周jiejie是周貴妃的母親。 李夫人離開袁府后,清淺吩咐瑞珠親自守著,又留了夜叔在府上以防不測。 安排好后,清淺遞了牌子入宮。 御書房外頭,懷恩輕聲道:“夫人,袁大人進去了半個時辰,一直不曾出來,皇上不允許任何人進去伺候,奴才無法替夫人通報。” 清淺點頭道:“我站著等一會便是。” 這一等就是一個時辰。 樹影搖動,不知袁彬和皇帝在說什么,只聽御書房內有咳嗽聲傳出。 清淺心中忐忑,不知是福是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