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節
這話,徐振離別前對慧嬪說過。 意思是要對方好好活著。 再次聽到這句話,清淺眼睛一紅,喉頭一熱,吐出一口鮮血。 袁彬嚇得抱著她道:“清淺,你無事吧?!?/br> 懷海上前替清淺診脈,阿彌陀佛了一聲道:“急火攻心,不礙事的。” 崇山哭得淚人一般道:“金鎖,你不要死,我們還要成親呢?!?/br> 眷戀地瞧了一眼崇山,青鳶溫柔地靠在崇山胸前,“能光明正大靠著,真好。” 她的聲音含著滿足,漸漸低下去,“我累了,崇山,請你好好照顧姑娘。” 清淺撲上前道:“我不要別人照顧,我獨獨要你,你給我好起來!” “姑娘,此事不關粉黛的事,是奴婢粗心了……。還有,蘇靜好,周貴妃,姑娘要當心……”青鳶逐漸無聲,安靜地依靠著崇山,良久,良久…… 清淺哭成了淚人,握著青鳶的手,瞧著她的臉龐。 仿佛如前世,十歲的青鳶剛進府,陪著不肯午睡的自己睡覺,小小的她為了安撫自己,做出一副大人的模樣在臨窗的榻上假睡。 自己拿了羽毛逗青鳶,她強撐著不睜眼。 假寐中的她就是眼前這般安詳的表情,金色的陽光覆上她的睫毛,恬靜如初。 清淺握著她的手,幼年時的天真爛漫,少女時的真心陪伴,嫁人后的攜手相伴,沒料到最后如此收場。 清淺喃喃道:“青鳶,我會為你報仇的,蘇靜好,周貴妃,我都會一一讓她們付出代價。” 然而,青鳶再也不會回應任何話了。 前后兩世陪了清淺二十余載的青鳶真的走了。 這世間再不會有丫鬟像她一般,為自己哭,為自己笑,陪自己患難與共。 太陽漸漸西斜,殘陽如血映照人間。 沉甸甸的麥穗壓得清淺喘不過氣來。 淚水袁彬只攬著她,讓她盡情發泄自己的情緒。 清淺失聲慟哭,良久良久。 崇山似乎被抽盡了力氣,抱著青鳶,搖搖晃晃起身道:“金鎖,我帶你回家?!?/br> 懷海跟在后頭護著。 清淺掙扎著要起身。 袁彬拉著她道:“讓崇山去吧,他心里不好受,懷海、昊子幾個會跟著他的。咱們如今要趕緊回府?!?/br> 清淺在悲慟中緩過來:“回府?” “是,回袁府?!痹蜻吔怦R邊解釋道,“我擔心你失蹤的消息外泄,聲譽要緊,前頭我已對外說過,你在府上陪我母親禮佛,如今我送你進袁府,你大大方方出來,其它事情交給我善后。” 其它事情,自然是指朱逢和衛勝的死因。 他為自己考慮得如此周到。 這才來得及問細節,清淺道:“你是怎么找到我們的?” “我抓了盧達的公子,讓白芍守著?!痹蚪忉尩溃鞍咨中募?,和盧松不斷說話,盧松似乎聽盧達說過一句這個地方?!?/br> 果然是盧達。 清淺在馬背上問道:“能治盧達的罪,為青鳶報仇嗎?” 袁彬搖頭道:“恐怕不能,衛勝是地痞流氓,無家無室,已經死無對證。朱逢雖然是錦衣衛的人,但他是方向明提攜上來的,為恩人出頭報仇,并不會牽涉到盧達,盧達早已精心算計好的?!?/br> 方向明,清淺記了起來,從前定親的時候馬氏的夫君,后來郡馬案里頭被郡馬利用的那人。 想不到錯綜復雜至此。 堪比人心。 清淺問道:“難道便這么算了嗎?” 越斷案,清淺越覺得無力。 很多事情并不是黑白分明,有時你分明知道誰是兇手,卻被對方完美利用規則躲避。 袁彬拍了拍清淺道:“不會的,便如同溫氏母女一般,有些事情,需要借力打力,有些事情,需要以牙還牙?!?/br> 清淺嘆了一口氣道:“你真的很辛苦。” 這一世還好,前世,袁彬要面對東廠和盧達的壓制,在各種勢力中,小心地維持平衡。 策馬飛馳中,袁彬用手臂摟住清淺,輕輕道:“前世,讓你如此誤會,是我的不是?!?/br> 一句話,讓清淺再次淚雨滂沱。 第二百七十三章 暗中較勁 袁府里頭,袁夫人和翠羽在上香,袁夫人喜歡禮佛,香霧繚繞間,聲聲佛號讓人平靜。 袁彬帶了清淺進院子。 翠羽上前笑道:“夫人方才還在念叨公子,公子便回來了,今夜可在府上用膳?” “晚上還有事情,用膳就不必了!”袁彬給袁夫人請安后笑道,“兒子有一事要勞煩母親?!?/br> 袁夫人將香插在爐子里,起身問道:“你我母子,不必這么客氣?!?/br> 清淺見袁夫人起身,忙屈膝請安道:“清淺給袁夫人請安?!?/br> 袁夫人的臉上并沒有明顯的笑意:“聞姑娘是稀客,坐吧。” 袁彬笑著說出來意道:“清淺在同兒子審案,因案情需要,稍后請母親送清淺出門,便當成清淺一直在陪母親的模樣,可好?” 翠羽聞道:“公子這是何意?” 袁夫人微笑打斷翠羽道:“彬兒既然說了是公差,我這個做母親的自然要支持?!?/br> 翠羽無聲撇了撇嘴。 袁彬起身道:“兒子還要要事要辦,府里勞煩母親了?!?/br> 袁夫人似乎習以為常,嘆了一口氣道:“你這孩子,和你爹當時一模一樣呢?!?/br> 袁彬悄悄囑咐清淺道:“你陪著母親念佛,過半個時辰讓母親送你出府,母親是極好的人,不會為難你的?!?/br> 清淺點頭道:“你自己小心?!?/br> 袁彬快步出了院子,翻身上馬。 縱然知道不可能找到周貴妃和盧達的把柄,袁彬還是想試試,若是從農戶入手呢?能否查出端倪來。 只要有希望,總要去試的。 至于死了一兩個人的善后,對錦衣衛來說,太好掩蓋。 袁彬走了之后,袁夫人的臉色依舊是淡淡的。 “彬兒讓我為你掩護,說是公差?!痹蛉说男θ堇镱^藏著很多其他情緒,“但若是公差,為何要遮遮掩掩,還要我送你出去,是做給誰看的不成?” 清淺心中被青鳶的離去占據,隨口道:“做人,要緊的是做給自己看?!?/br> 翠羽嘲諷道:“那公子和姑娘到底做給誰看呢?” 清淺道:“夫人可以隨時隨刻讓我出府,做給誰看,由夫人做主?!?/br> 清淺的意思是,我并沒有特意做給誰看。 “那么,便是做給天下人看的。”袁夫人含笑道,“除了姑娘家的閨譽,需要這么隆重外,我想不出其它?!?/br> 清淺的發梢微微有些亂,鞋上也沾了些泥土。 雖然不明顯,但卻被袁夫人眼尖發現了。 清淺心下暗暗驚嘆,袁夫人,似乎心細如發,且觀察敏銳,推斷合理。 只是,這么直言,很傷彼此和氣。 清淺回道:“多慮傷脾,夫人靜心禮佛不宜多思?!?/br> 翠羽冷笑一聲,正要回敬。 袁夫人眼神制止了翠羽,起身對清淺道:“來,隨我一起禮佛吧?!?/br> 菩薩慈悲。 憐我世人。 清淺拈了三根香燭,在錦團上跪下,心中默念:“青鳶,愿你能再次轉世,咱們再續前緣。你的家人,我會替你妥善安置,絕不讓他們收委屈?!?/br> 清淺拜了三下,將香燭插上。 香案上除了菩薩外,還有袁老大人的牌位,還有袁氏宗親的牌位。 袁夫人也取了一支香,喃喃跪下念著經文:“三藐訖。三沒馱也。怛泥他,嗡,拿怛泥。” 清淺一愣,這經文何其熟悉。 瞬間,清淺回憶起來,這是桃木念過的消業咒,保太妃為了消業障,讓桃木替她日日念的經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