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節
孫太后被問住了,轉向袁彬和清淺。 袁彬微微笑了笑道:“慧嬪留下遺書而死,遺書這東西的不確切性太多,甚至不能肯定遺書是不是慧嬪的意志,但徐振是清醒的時候當眾受審畫押,這個時候,我們一般采用后者的口供。” 皇上微微點點頭。 “徐振隨后不也死了嗎?”保國夫人不屑道,“說句不中聽的,若是他是受到錦衣衛逼供呢?畢竟……” 保國夫人的眼睛掃了清淺一眼,笑道,“畢竟袁大人和皇后關系匪淺。” 保國夫人的立場很鮮明。 清淺心中明鏡一般,保國夫人回京的鑾駕是周貴妃安排的,一路上東廠貼身伺候,周貴妃和保國夫人兩人說不準已勾結在一處了。 清淺出列,淺淺笑道:“錦衣衛是否用刑,徐振的口供和慧嬪的口供,誰真誰假,皇上最清楚。” 皇上親審了一部分,對事實早有了基本判斷。 “夫人莫要被慧嬪蒙蔽。”皇上恨恨道,“朕親自審了徐振,對慧嬪的所作所為心知肚明,什么小產后抑郁,什么皇后姐妹逼迫,全是托詞!她就是為了救徐振!” 保國夫人見皇帝有了定論,不便再多說,只慚慚笑了一聲道:“周貴妃這孩子指不定也被慧嬪蒙蔽了。” 外頭夏時的尖聲響起:“貴妃娘娘求見皇上、求見太后。” 皇上面無表情道:“宣!” 周貴妃來了? 清淺蹙眉,貴妃好快的耳報神,這邊自己和袁彬剛進宮,這邊周貴妃不僅求了保國夫人來求情,自己也過來了。 清淺瞧著慈寧宮的大門,周貴妃會怎么替自己辯解呢? 周貴妃素日艷麗絕倫,但今日卻異常素凈,一身杏色的衣裳不假繡工,棄了金步搖不用,鬢間只用一根扁方金簪。 身后跟著的水仙,捧著一個蓋著布的托盤。 周貴妃進了慈寧宮,跪下道:“臣妾給皇上、太后請安。” 皇上嗯了一聲道:“起來說話。” 保國夫人站起來向周貴妃欠身,清淺和袁彬也依制行禮。 周貴妃是正二品的貴妃,除了大典外,不用行跪拜之禮,但今日卻異常隆重。 孫太后并不賜座,淡淡問道;“正巧皇上想要宣貴妃,貴妃就來了,真是好巧呢。” 周貴妃聽孫太后問話,連忙跪下道:“回稟皇上,太后,臣妾正要來請罪,沒料到保國夫人、聞姑娘和袁大人都在。” “請罪?”皇上玩味地重復了一句問道,“貴妃請的什么罪?” 周貴妃含淚道:“皇后jiejie是被慧嬪冤枉的,臣妾特來為皇后請命!這中間有臣妾的錯,故而臣妾前來請罪!” 清淺心下一驚,周貴妃為jiejie說情?這不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么?她要做什么? 孫太后同樣好奇,問道:“貴妃說皇后是被冤枉的?” 扁方金簪沒有穗子,也沒有步搖,周貴妃的表情一覽無余。 周貴妃臉色沉凝道:“皇上和太后都是知道的,慧嬪和臣妾一向走得近,慧嬪小產后,臣妾為她心痛,加之慧嬪言之鑿鑿控訴皇后害她,有人證有物證,臣妾當時也是信的。” 金壺的參湯是皇后賜的,御膳房宮女和慧嬪自盡前都留下了遺書,周貴妃的話有理有據,連皇帝都點了點頭。 孫太后問道:“既然你信了,那你為何今日又來為皇后請命呢?” 周貴妃嘆了一聲氣道:“慧嬪的大太監徐振被帶走后,慧嬪來臣妾宮中懇求臣妾,哭著讓臣妾出面解救徐振,臣妾婉拒了慧嬪,只安慰她朝廷自有法度,不會冤枉好人的。” 保國夫人道:“貴妃大是大非分得清楚,極懂事明理。” 清淺心中都明鏡一般,周貴妃有備而來,今日恐怕奈何不得她了。 皇上問了一句:“然后呢?你繼續說。” 周貴妃跪著繼續說道:“慧嬪回宮后,即刻傳出她自盡的消息,當時臣妾聽了心中又是悲憤又是傷心,又見慧嬪遺書,滿心滿意以為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以為慧嬪真就是抑郁加傷心自盡的,故而對皇后心有不滿,氣頭上還罰跪了聞姑娘。” 周貴妃的一席話,既解釋了她當時的心境,又簡單解釋了懲罰清淺的緣由,讓人覺得并不突兀。 保國夫人問道:“難道貴妃發現了慧嬪的不對?” “臣妾回宮之后冷靜下來,越想越覺得蹊蹺。”周貴妃條條有理分析,“慧嬪小產后一直郁郁寡歡,從不出玉香堂半步,怎么會為了一個太監出宮親自求臣妾,于是臣妾命夏時叫了慧嬪的宮女寶珠來問話,不問還好,一問居然發現了一個天大的……” 周貴妃搖了搖頭道:“臣妾不敢往下說了。夏時押著寶珠在外頭,請皇上和太后親審。” 皇帝虎著臉道:“帶人進來。” 第二百零六章 草草收場 寶珠被夏時親自押了進來,她臉色慘白,渾身發 抖,一進來便跪在地上不敢抬頭說話。 孫太后問道:“你是慧嬪宮里的宮女寶珠?” 寶珠顫顫道:“奴婢是寶珠。” “還不速速招供,到底你們是如何冤枉皇后的。”周貴妃斥道,“若不如實招供,小心滅你九族。” 寶珠哭道:“徐振和慧嬪yin/穢后宮,慧嬪不當心有了身孕,慧嬪本是想生下來的,但近日慧嬪食欲不振,見了好幾次紅,慧嬪自覺孩兒不保,本想求助太醫,但突然見到了聞姑娘帶著瑞珠進宮,于是便起了陷害皇后的心思……” 保國夫人忙問道:“見到聞姑娘帶著瑞珠進宮,于是便起了陷害皇后的心思?這話是什么意思?” “瑞珠曾經撞破過慧嬪和徐振的好事。”寶珠哭喪著臉道,“慧嬪見瑞珠進宮,擔心她將此事告訴皇后,于是先下手為強,借著胎兒陷害皇后。” 保國夫人恍然大悟道:“原來是這樣!慧嬪好狠毒的心思。” “你既然知道,為何不早早來報?”孫太后怒道,“居然還替她們遮掩?” 寶珠哭道:“徐振把持著玉香堂,奴婢們不敢!從前白露jiejie死,誰不知道是徐振下的手,奴婢擔心還沒出玉香堂,便成了第二個白露jiejie。即使出了宮的瑞珠jiejie又如何,不也被徐振勾結了李瑞,差點喪命,奴婢實在是害怕!” 保國夫人喲了一聲道:“什么白露,什么李瑞,我怎么越聽越糊涂了?” 保國夫人聽不明白,但在場的其它人都明白。 清淺問了一句道:“你們怎能斷定,慧嬪的孩子是徐振的?” 這種滅九族的事,慧嬪和徐振絕不會說。 清淺和袁彬知道,是因為徐振的口供。 但寶珠一個宮女沒有理由知道!即使她心中有猜測,也絕不敢這么肯定。 相應的,周貴妃更沒有理由知道! 周貴妃指著水仙端著的盤子道:“慧嬪死后,本宮覺得不對,吩咐搜了慧嬪的宮,發現了這個。” 水仙掀開盤子,將一張粉色撒金屑的紙呈上。 “梅花小楷,是慧嬪的字跡無疑。”皇上瞧了一眼里頭的內容,揮手道,“不堪入目。” 孫太后接過瞧了一眼,哼了一聲。 保國夫人正要接過來瞧瞧的時候,孫太后遞給了袁彬道:“文質和清淺也瞧瞧。” 保國夫人的手尷尬在空中,收也不是,留也不是。 為了化解尷尬,她只好取茶盞喝了一口。 垂下眼,保國夫人眼中的厲色一閃而過。 清淺和袁彬并頭瞧著,里頭梅花小楷寫著:“今日得知和振哥有了孩兒,心中歡喜,十余年分離如今終相聚,若是得了男孩,小名便叫遲遲,若是得了女孩,小名便叫姍姍。” 清淺嘆了一口氣,怪道慧嬪一直覺得皇后無法解救她,原來她的親筆書函被周貴妃得了。 周貴妃說,這書函是慧嬪死后搜宮得的? 清淺根本不信周貴妃的話,這書函分明一直是周貴妃要挾慧嬪的把柄,就連如今,都用作周貴妃擋罪的工具。 皇帝怒不可遏,吩咐道:“將慧嬪和徐振的尸首拖出去喂狗!” 夏時應了一聲,揮手小太監下去辦差。 寶珠哭道:“若不是貴妃娘娘,奴婢們依舊在水深火熱中,求皇上太后瞧在奴婢們身不由己的份上,饒恕奴婢。” 聽寶珠企圖渾水摸魚,袁彬制止了她,問道:“那么,御膳房的小宮女送參湯,是慧嬪主使的嗎?誰在參湯里下的藥?誰聯絡的小宮女?” 寶珠目光情不自禁看向周貴妃。 周貴妃有幾分惱怒,斥道:“袁大人問話,你好好回答!” 寶珠想了想道:“慧嬪只信任徐振,一切都是徐振做的。” 推到死人身上最安全! 袁彬笑了笑道:“瑞珠、白露都比你先進宮,一死一隱,唯獨你還是慧嬪的貼身宮女,你做了什么讓慧嬪能留下你?” 寶珠神色惶恐道:“或許是奴婢嘴笨心眼實,慧嬪覺得奴婢好控制。” 清淺道:“張寶珠,你進宮后張府已成了文秀街的大戶人家,赫赫威名,張府莫要成也是你,敗也是你才好。” 周貴妃無外乎拿張府威脅寶珠,清淺也可以。 周貴妃也道:“聞姑娘說的是,你瞧瞧慧嬪的下場,不僅自己身隕而且還連累父親降級。” 周貴妃這是提醒寶珠不要亂說話,連主犯慧嬪的家人都只降級,張府并沒有滅族之憂。 孫太后斥道:“連慧嬪都身隕了,難道你還有什么肖想嗎?” 太后的話,讓寶珠一陣慌亂,最后磕頭道:“皇上是圣君,奴婢雖然罪不可赦,罪不及家人,奴婢愿以死謝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