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節
雖然沒有明說,但有心人一聽便知道周貴妃的意思,重點在皇后,不在紅花。 清淺上前道:“皇上、太后,請容臣女說一句話。” 周貴妃冷哼一聲。 夏時想要上前斥責清淺,瞧了一眼面無表情的袁彬,胖臉一抖最終什么都沒說。 太后對清淺很有好感,溫聲道:“聞姑娘有話不妨直說。” 清淺謝恩后朗聲道:“參湯是皇后賜的不假,可途經了誰的手,可曾查過?” 周貴妃冷冷一笑道:“聞姑娘是說有人假手皇后?聞姑娘多慮了,今日慧嬪去給皇后請安,去得早了幾分,皇后正在用膳,見慧嬪過來,便親手賜了參湯,連皇后身邊陸姑姑的手都沒有過呢。” 清淺愣了愣,目光瞧向jiejie。 皇后無奈點頭道:“本宮正巧在用膳,見慧嬪過來,似乎有些氣力不支的模樣,便順手賜了一壺參湯給她,誰料這參湯里頭有藏紅花。” 袁彬問道:“御膳房的人可曾查過?” 夏時出列道:“奴才吩咐嚴查御膳房,誰料御膳房的一個宮女自盡身亡,自盡前還留下遺書說受皇后脅迫,不得不在參湯里頭下了紅花,沒料到害了慧嬪小主,自知罪無可赦,自盡謝罪。” 小太監呈上宮女的遺書。 清淺接過遺書瞧了,和夏時說的并無二致。 清淺道:“若是有人陷害呢?” “沒有證據的時候,聞姑娘說經了別人的手,有了證據,聞姑娘又說是有人陷害。”周貴妃冷笑不已,“聞姑娘,這可是皇子,不是一只貓兒一只狗兒,任你們揉圓的搓扁的。” 事發地點在皇后宮中,沒有經過別人的手,又有宮女的遺書為證,此案怎么看怎么像是皇后無子,妒忌嬪妃生子,故而下毒手。 按常理說,皇上如今的獨子是周貴妃生的,若是妒忌,也應當是周貴妃忌諱慧嬪生子后,會奪了皇上的寵愛,謀害慧嬪才更合理。 再者,皇后即使要下手,怎會對一個未知男女的低等嬪妃下手,要下手也要先對付周貴妃的皇子吧! 可是,道理是這樣,怎能宣之于口呢。 清淺深吸了一口氣道:“貴妃娘娘的話,臣女不敢當。臣女不過是請旨說出了自己的疑惑罷了。” 皇上太后都同意讓自己說,一個貴妃憑什么阻止。 孫太后點頭贊同道:“哀家也不相信皇后是這種人,皇上,讓人好好審問,必定要還皇后一個清白。” 周貴妃深深吸了一口氣,別過頭去。 皇后跪下道:“謝母后。” 皇上吩咐袁彬道:“文質,此事交給東廠朕不放心,唯有你朕是信得過的,你便負責調查此事。” 夏時胖臉一抖,低頭不語。 袁彬跪下道:“臣遵旨!” 事情涉及jiejie和一眾后宮嬪妃,男子審案甚為不便。 清淺跪下道:“臣女有一事,冒死懇請皇上答允。” 皇上道:“且說來聽聽。” “林宗德的案子里頭,臣女出過幾分力,皇上金口玉言若臣女要封賞,只管向皇上開口。”清淺伏下身子磕頭,“臣女斗膽,向皇上討賞。” 周貴妃冷笑道:“敢和皇上討價還價,聞姑娘好大的膽子。” 皇后輕聲且急促道:“清淺不得無禮。” 皇上臉上帶了幾分玩味的笑容道:“你要什么封賞,且說來聽聽。” 清淺抬頭道:“請皇上將此案交給臣女,準臣女有在宮中小住查案的自由。” “僅此而已。”皇上想不到清淺居然是要求這個,有些詫異。 清淺堅定點頭道:“僅此而已。” 周貴妃哼了一聲道:“宮里哪容得你長久住著,你這案子一日不破,難不成便一日住在宮里?” 清淺斷然道:“臣女需要一個月的功夫,請皇上恩準。” 皇上摸著墨玉扳指思索著,轉向袁彬道:“文質,這也是你的意思嗎?” 袁彬毫不猶豫道:“清淺的意思便是臣的意思,請皇上恩準。” 他竟然這么相信自己? 清淺側頭看了袁彬一眼,見他正用鼓勵眼神瞧著自己,心頭又是一暖。 “清淺姑娘是皇后的親meimei,應當回避案子才是,怎么這么急著為皇后審案?”周貴妃依舊不依不饒,譏諷笑道,“姐妹同心,其力斷金嗎?” 孫太后笑道:“正因為是姐妹,才會對案子上心,也正因為是姐妹,才更能顯得公正,滿宮的眼睛都瞧著呢,清淺還敢信口雌黃不成?偏了皇后一星半點,眾人都瞧得見的。” 太后已經開口了,其它人不敢有異議。 周貴妃問了一句道:“若是聞姑娘審不出案子,該當何懲罰呢?” “貴妃娘娘明鑒。”袁彬輕笑道,“這是皇上給清淺的恩賜,審不出來便審不出來,談何懲罰?刑部、順天府的懸案多了去了,難道審不出來,刑部尚書、順天知府便要受罰?若按貴妃娘娘的做法,朝廷豈不無人辦差了?” 周貴妃臉色漲紅卻又無話可說,甩了一下衣袖,恨恨不語。 第一百八十六章 周貴妃的后招 皇上最后恩準清淺留著宮里審案,準許她出入宮的自由,當然為期只有一個月。 周貴妃拂著臂間的梅紅色袖金絲花的挽袖,抿嘴一笑道:“皇后是后宮之主,聞姑娘又審案,宮女太監誰敢說一個不字呢?” 話里話外還是暗指清淺會包庇。 皇帝躊躇了片刻,吩咐:“這一個月皇后禁足坤寧宮,由周貴妃協理六宮。” 周貴妃臉上露出喜色,跪下謝恩道:“謝皇上信任,臣妾一定鞠躬盡瘁打理好后宮。” 鎦金鶴擎博山爐里頭燃著寧心靜氣的沉水香,煙筆直向上尺許才散開。 煙霧彌漫中,孫太后慎重吩咐:“貴妃,皇后的一應膳食禮遇如常,不得有絲毫怠慢,若哀家知道有奴才敢踩低拜高,哀家第一個不答應。” 周貴妃低頭道:“臣妾遵旨。” 孫太后繼續吩咐道:“陸姑姑給聞姑娘收拾一處干凈偏殿,文質出宮后,讓瑞珠進宮服侍聞姑娘,檀云去知會各宮主子,聞姑娘進宮是審案的,不許擺小主娘娘的臉子,如何哀家知道,必不輕饒。” 太后考慮得太周到,清淺跪下謝恩道:“多謝太后娘娘體恤。” 皇上見諸事已了,賠笑道:“母后,下月保國夫人便要回京了,朕想用半幅太妃儀仗迎接,母后瞧可合適?” 清淺依稀記得,保國夫人是皇上的乳母,曾和袁彬一道陪著皇上為質,深得皇帝信任。 皇上都開口了,孫太后哪能駁面子。 太后微笑道:“保國夫人是你的乳母,半幅太妃儀仗她受得起,按皇上的意思辦吧。” “兒臣謝過母后!”皇上的笑容真摯,吩咐周貴妃道,“你如今協理六宮,保國夫人的回京儀仗,由你安排。” 周貴妃嬌笑一聲道:“臣妾領命。” 眾人各自領命告退。 周貴妃悻悻出了慈寧宮,嫌棄地揮了揮口鼻間的沉水香味道,頭上簌簌擺動的金步搖顯出了她的不滿。 夏時笑道:“恭喜娘娘協理六宮。” 見離得慈寧宮遠了,身邊又只有夏時和水仙兩個信得過的心腹。 周貴妃啐了一口道:“老不死的,仗著自己是太后,處處與本宮作對,她也不想想,她并非先帝的皇后,又非皇上生母,哪天失勢了本宮倒要瞧瞧,她如何自處!” 夏時有自己的憤恨,隨著啐了一口道:“皇上如今越發信任袁彬了,咱們東廠便是個擺設。” “知道是擺設,還不趕緊好好整頓!”周貴妃恨恨道,“如今東廠龜縮于后宮,聞清淺這回又主動請纓進宮審案,本宮瞧東廠離解散的日子也不遠了。” 夏時輕聲問道:“可需要奴才在宮里對聞清淺動手?” “糊涂東西,她若是在宮里出了事,本宮如今協理六宮,第一個便跑不掉。”周貴妃氣道,“不許動她一根毫毛!” 夏時胖臉一抖道:“奴才疏忽了。” 周貴妃突然間粲然一笑:“對付太后,也并非全然沒有法子,你瞧,保國夫人要回來了呢。” 宮女水仙不明白周貴妃的意思,問道:“娘娘的意思是?” “皇上對太后不過是國家禮法,不得不孝敬,面子情罷了。”周貴妃笑道,“但是對保國夫人是真孝順,真應了那句老話,生恩不及養恩。” 夏時笑道:“太后對皇上既無生恩,又無養恩呢。” 周貴妃回身瞧了一眼慈寧宮,冷笑了一聲吩咐道:“本宮協理六宮,要搭上保國夫人的線還是極為容易的,夏時,你去親自去接保國夫人,用全幅太妃儀仗。見了保國夫人該說什么,不該說什么,你自己心里要有個數!” 夏時笑瞇瞇道:“奴才必定辦得漂漂亮亮。” 周貴妃舉步要走,突然停下笑問道:“本宮聽說定國公娶了一個叫蘇靜好的女子,似乎是聞清淺的手帕交?” 水仙連忙道:“奴婢的meimei是蘇姑娘的貼身丫鬟芍藥,奴婢輾轉聽meimei說起過,蘇姑娘和聞姑娘從前是手帕交不假,后來不知為何鬧翻了,如今見面便明爭暗斗,沒個消停。” “是嗎?”周貴妃笑得明媚,“過兩日得空的時候,讓蘇靜好進宮,本宮與她說幾句閑話家常。” 水仙忙笑道:“聽說蘇靜好和定國公夫人、姑奶奶的關系不睦。” 周貴妃入宮日子久了,一切唯利是圖,對伯母和堂姐哪里還有太多情分,笑了笑道:“婆媳本就難處,誰家沒有一本難念的經呢。” 水仙笑著應了。 慈寧宮外,因清淺決定即刻留下來陪jiejie,袁彬在與她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