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節
羅倫好一會才平靜下來,起身向清淺鞠躬道:“聞姑娘,請受老夫一拜。” 清淺忙起身回禮:“世伯,不敢當。” “如不是聞姑娘,你昭云jiejie的清白便毀了,我羅府的清白也毀了。”羅倫一陣后怕,這賊子,居然想讓林翼強/暴自己的女兒,虧得自己從前還想息事寧人! 羅倫嘆了一口氣道:“是我有眼無珠,害了昭云一生。” 林宗德是假的,他的兒子即使是清白的也會收到牽連,更何況,自己怎會讓女兒和土匪的兒子繼續生活。 “積善之家必有余慶。”清淺安慰道,“昭云jiejie眼前些許磨難,今后會有福報的。” 但愿如此吧。 得了大當家的和宋氏的口供,袁彬和羅倫即刻進宮復命,清淺則準備回府歇息。 林翼從后頭沖出來,跪在地上磕頭道:“求姑娘收下奴才,姑娘從前說過,等案件結了,便收小的為奴才,小的愿意為姑娘做牛做馬,報效終身。” 粉黛撇嘴道:“你能做什么?可別來我們府上白吃干飯!” 林翼忙道:“奴才會炮制香料,會做生意,會爬墻開鎖偷盜,還會盜墓挖墳,姑娘一聲令下,奴才什么都愿意做。” “盜墓挖墳?”粉黛眼睛大睜,“你哪學的?” 林翼笑道:“餓得急了,窮得很了,跟著幾個盜墓賊也曾盜過墓。” “你若是愿意留下,便我進府吧。”清淺微笑道,“也不必留下賣身契,也不必自稱奴才,你想自立門戶的時候隨時可以走。” 林翼重重磕了一個頭道:“姑娘便是趕奴才走,奴才也不走。” 清淺帶著林翼回府,剛一進府門,方嬤嬤便迎上來笑道:“夫人關心這案子,好奇得不行,請姑娘過去說話呢。” 母親楊夫人身子一直病懨懨的,難得她有興致聽故事。 清淺吩咐粉黛道:“你去祿娘子那里要一間外頭小廝的單間,給小林子住下,一應東西都備齊了。” 粉黛嘻嘻笑道:“小林子,還不感謝姑娘,府里哪有一進來就有單間的,你是頭一份呢。” 林翼又是重重磕了一頭。 清淺洗了一把臉,換了一身干凈的家常衫子來到母親的上房,玉映迎了出來。 清淺見玉映越發出挑了,桃紅色軟綢羅衣,用乳白色綢子配做領口,一色桃紅裙子,腰間一個金絲荷包,頭上也是點藍點翠的銀飾珠花,恰到好處地襯出黑亮的柔發,清秀之外倍添嬌艷。 玉映笑道:“夫人等著姑娘呢。” 清淺進屋子給母親請了安,坐在母親一側笑道:“母親的身子可略好些?” “凌小太醫都說了,氣虛急不得。”楊夫人笑道,“我日日喝藥養著呢。方嬤嬤鎮日盯著我喝藥,一頓也不少,玉映這丫頭隔些日子便弄些開胃小菜給我,這幾日倒覺得爽快些。” 玉映笑道:“姑娘,夫人眼巴巴地等著聽林府的案子呢,問了奴婢好幾次,別說夫人,滿屋子的丫鬟婆子都等著聽呢。” 楊夫人笑道:“上午你父親回來了一趟,說今日林府認親儀式上頭,你質疑了林尚書一句,卻無意被圣上聽見,引出好大的案子,你父親急著辦差語焉不詳,且又不知后頭的案件進展,弄得我好奇心上來了。” 聞仲豫沒有參與案件審理,早于清淺回府,只略略說了幾句大概。 清淺親自給楊夫人上了一盞黃芪茶,笑道:“事情還得從一個月前說起,一個叫做林翼的攔轎含冤說起……” 第一百七十六章 術業有專攻 清淺繪聲繪色從林翼攔轎,說到敲登聞鼓,再說到林尚書上堂認親,最后說起是十四年前的往事。 聽得眾人驚嘆聲一聲接著一聲。 楊夫人不可置信道:“林尚書是土匪頭子,林夫人居然還滿心滿意護著她,這真真是孽緣呀!” 方嬤嬤搖頭道:“好好的一家子,就這么死的死,散的散了,獨獨留下一個林翼,真是可憐。” 玉映插了一句道:“這林翼也是個厲害的,四歲活到至今,還能替家里報仇,真是個狠人。” 各人有各人的贊嘆。 粉黛嘿嘿笑了一聲道:“小林子再怎么厲害,能厲害過我們姑娘?案件完結后,小林子當場口稱奴才,如今被姑娘帶回來當小廝了!” 青鳶忙道:“并非小廝,只是給他一個落腳地。” 清淺笑了笑,貼身丫鬟青鳶莊重,粉黛活潑,瑞珠老成,是自己的福氣。 “這可憐的孩子如今在我們府上?”楊夫人的母性頓時被激發出來,含淚道,“帶過來讓我瞧瞧,可憐這孩子,四歲目睹祖父祖母、父親母親被燒死,后來連偷帶乞討的活到如今,負著血海深仇,真是可憐見的。” 清淺吩咐粉黛:“帶小林子過來。” 片刻后林翼被帶了上來,他眼睛并不亂瞧,對著楊夫人磕了三個頭道:“林翼給夫人請安。” 楊夫人支起身子吩咐玉映:“快扶林公子起身。” 玉映扶起林翼,林翼垂手在一旁。 玉映見讓自己扶一個低賤之人,本就不耐煩,見林翼在一旁不做聲,忙道:“還不回了夫人,你這些年是怎么過來的,報仇了之后有什么打算?” 林翼低聲道:“自四歲逃出火場后,我一直和一群乞丐在一處討飯,后來乞丐欺負我,我便逃了出來,靠偷雞摸狗過了兩年,再后來我沿路到了京城,找了一處鋪子當學徒,半學半工到如今。” 玉映不屑撇嘴。 楊夫人憐惜道:“好孩子,你的事情我都聽清淺說了,你總算熬出頭了,今后便好了,你好生在府上養養,回頭我為你找個營生的行當,過兩年娶妻生子,以慰你家人在天之靈。” 林翼噗通再次跪下道:“夫人,奴才的命是姑娘救的,奴才哪里都不想去,只想伺候姑娘,給姑娘當牛做馬。” 玉映低聲道:“你當府里的奴才是誰想干便能干的嗎?” “好孩子,更讓人心疼了。”楊夫人吩咐清淺道,“你好生安置林公子,不能以下人待他,若是缺了什么只管問我來要,讓祿娘子單獨給他一個房間。” 祿娘子等笑道:“姑娘便是這么吩咐的,林公子已安置妥當了,夫人放心吧。” 楊夫人吩咐玉映給林翼包了一大包點心果子,又找了一大包衣裳,并賞賜了幾錠銀子,方讓帶他出去。 清淺告辭了楊夫人,出了院子。 林翼抱著大包小包的賞賜,亦步亦趨跟著清淺,似乎有話要說。 清淺笑道:“小林子,你既然跟了我,便要知道我的脾性,有了難處有了困惑都只管同我說,我必會為你們盡全力的。” 林翼瞧了一眼玉映的背影問道:“姑娘,這位玉映jiejie是什么來頭?” 粉黛撇嘴道:“不過是個自視甚高的奴才秧子,借著夫人的寵愛招搖,我們習慣了不理她罷了。若是哪日惹怒了我粉姑奶奶,哼,我豁出去跟她鬧一場。” 粉黛很看不慣玉映。 青鳶問道:“小林子,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奴才自小在香鋪子里頭,鼻子十分靈敏,什么香料一聞便知。”林翼解釋了一句。 清淺點頭:“若不是如此,你也不能及時發現林宗德牌位上頭的不妥。” 林翼疑惑道:“可是這位玉映姑娘身上的香囊里頭,分明裝的是花蕊夫人衙香,此香一金一錢,絕不是一個丫鬟的身份能戴的。” 青鳶道:“此香難不成比沉水香還貴?” 林翼如數家珍道:“花蕊夫人衙香需要沉香、棧香各三兩?,檀香、乳香各一兩,甲香一兩,龍腦半錢,麝香一錢,入瓷盒重湯煮十數沸才能得一餅。” 玉映一個月一兩銀子,一個香囊最少需要三五錢香料,這便要費了她三五年的月例,不合理。 青鳶自言自語道:“玉映從何而來的銀子,真是奇怪!沒聽說夫人賜她香料銀子呀!” 清淺吩咐瑞珠道:“讓方嬤嬤盯著玉映。” 瑞珠點頭應了。 不過是個小丫鬟,清淺并沒有當回事,若是有偷雞摸狗甚至別的心思,打發出去便是了。 實在不值得費心思。 林翼笑道:“外頭說香料漲了,姑娘這回可以狠狠賺一筆了。” 粉黛忙道:“姑娘已經賺了二十萬兩銀子呢。當初三萬兩的本金,如今足足翻了十倍。” “姑娘將香料全部出貨了?”林翼大驚道,“全部賣了?” 清淺詫異道:“香料已然漲了十倍,此時不出貨還等何時?” 林翼心疼得直跺腳道:“姑娘,單純的香料是漲了十倍,可是若是制成成品的香料,譬如方才的花蕊夫人衙香,便可以有十五倍甚至更高的盈利。” 成品的香料需要的品種多,更不易得到,且貴婦們在稀缺之時更趨之若鶩,故而翻倍更多些。 清淺笑道:“我還剩下了十之三四,可夠制香的?” 林翼一算,當時清淺貴重的買了各五十兩,普通的怕不得有上百兩,算下來十之三四也有好幾十兩存貨。 林翼喜上眉梢道:“奴才回去便開始著手,為姑娘制作成品香料。” “今后奴才兩個字不必在提了。”清淺微笑道,“你本是良家子弟,我們平輩論交,你叫我聞姑娘,我叫你小林子便是。” 論起來林翼比清淺大,可清淺是有過前世的,故而一聲小林子叫得自然。 林翼含淚道:“姑娘的知遇之恩,小林子沒齒難忘。” 清淺吩咐粉黛道:“將香料送到小林子的住處,別毛手毛腳的弄壞了。” 粉黛嘟著嘴應了一聲,轉而對林翼道:“回頭送了香料給你,你好生制香,別毛手毛腳的弄壞了。” 林翼拍了拍胸膛道:“姑娘放心,壞不了的。” 六月的陽光明晃晃的刺眼,但林翼覺得生活便如眼前的陽光,充滿希望和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