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
清洵似乎被清淺說得有些怕了,忙道:“我若是立嫡子,必定要回府與母親和你商議。” “三姑娘放心。”青鯉上前道,“奴婢一定時時提醒夫人,不讓夫人被幾句軟話迷惑。” 清淺含笑道:“辛苦你了。” 青鯉忙道:“奴婢上月回莊子探親,父親和哥哥在姑娘提攜下俱當上了莊頭,幾個弟弟meimei日子也好了,這全是蒙受姑娘的恩典,奴婢唯有好好伺候夫人,才能報姑娘之恩。” 瑞珠笑道:“你好好跟著你們夫人,跟著三姑娘,今后有享不完的福呢。” 清洵拉著清淺的手,低聲密密道:“jiejie雖然遇人不淑,但是眼睛還是透亮的,袁大人對meimei極為上心,人才好人品好,這種如意郎君千金難求,meimei千萬不要錯過。” 清淺默然片刻道:“我明白。” 入夜,橘紅的燭火照在一旁,燈光一跳一跳,漾漾的暈散開如行云流水一般的暖光。照在清淺和青鳶等人臉上,溫暖橙紅為她們添了一抹暖洋之色。 清淺捧了一本《山海經》在看,粉黛和青鳶在做針線。 瑞珠見清淺看書久了,端了一盞茶道:“姑娘,歇歇吧。” 清淺合上書笑道:“不覺已是酉時末了,你們累了便去歇息吧,今日又是上堂又是去鄭府,辛苦你們了。” “奴婢們算什么辛苦,姑娘才是真辛苦。”瑞珠感嘆道,“從大姑奶奶府上回來后,還要和方嬤嬤商議如何瞞過夫人,勞心勞力。” 粉黛抬頭笑道:“夫人聽說大姑奶奶府里姨娘被趕出去,兩位公子認在大姑奶奶名下的時候,笑得十分舒心,連聽到鄭老夫人中風的消息,都掩蓋不住笑容。” 清淺笑道:“哪能讓母親知道jiejie差點被休的事,那還不得病情加重么?少不得報喜不報憂了。” 瑞珠贊道:“飛燕姑娘細心,日日不離身的伺候夫人和公子,這些日子奴婢瞧著夫人似乎精神了些。” 清淺道:“也不知哥哥身子如何?青鳶明日一早去備些哥哥愛吃的果子,明日我去瞧瞧。” 叫了一聲青鳶不答,只認真在燈下繡花。 清淺湊過去瞧,只見青鳶似乎在繡男子的荷包,一針一線極為認真,如入無人之境。 必定是崇山的吧。 粉黛笑道:“眼瞧著端午要到了,姑娘何不給袁大人繡一個香囊表示謝意,橫豎咱們香料多,塞一包包過去也算是個心意。” 瑞珠虛虛打了粉黛一下,笑道:“這孩子話糙理不糙,今日大姑奶奶能執掌鄭府,全是袁大人的功勞,姑娘也應該對袁大人有所表示。” 青鳶恰好繡完一朵花,抬頭笑道:“瑞姑姑說得是。” 清淺并不做聲,沐浴后待無人識,挑燈在箱底翻出一副碧色織暗花竹葉錦,挑選了幾個素凈顏色,對著燭光開始繡鳥銜瑞花香囊。 燭光將清淺的側影映照在窗紙上,她修長的頸有弓一樣柔美的弧度,不遠處池塘荷葉清動如春水,初夏偶有蛙鳴,如清淺含蓄的韻致。 第一百六十章 香料猛漲 第二日一早,清淺起得晚了些,叢飛燕已給母親楊夫人請安后離開伺候清汾,清淺便徑直去了清汾的院子。 清汾依舊在窗棱下傻傻看書,幾只鸚鵡揚著五彩絢麗的尾羽悠閑自得棲在銀架子上。 初夏早晨,陽光已是金燦熾熱,偶有幾縷漏過青翠樹葉的枝椏縫隙,在光滑的鵝卵石上投下一片片斑駁的光影。 清淺有些出神,這一幕何其熟悉,似乎是五年前,哥哥清汾便是這樣在窗下苦讀,十一歲中秀才的那年,哥哥名動京城,似乎便在眼前。 正在出神,叢飛燕笑著迎出來道:“清淺jiejie,快進來坐,外頭太陽漸漸大了,小心曬著。” 清淺隨她進了內室,見清汾依舊傻傻坐著不回頭,手中拿著一本《詩經》倒著出神。 青鳶低聲道:“姑娘,少爺的書依舊是倒著瞧的。” 清淺上前輕輕取了清汾手中的書,微笑道:“哥哥歇歇,看累了仔細眼睛疼。” 清汾搶書道:“我不累!把書還給我!” 瑞珠見清汾癡傻,別過頭抹著眼淚。 叢飛燕不解,低聲問道:“姑姑怎么了?可是灰塵迷了眼睛。” “不曾。”瑞珠忙搖頭拭淚道,“姑娘和少爺的對話,與五年前一模一樣,可是……” 可是物是人非了。 叢飛燕見清汾大聲吵鬧,忙上前安撫,又命青雪青霜帶清汾下去歇息吃果子。 清淺蹙眉問道:“飛燕,哥哥的病竟是一點好轉都沒有?” “若是沒有人來,少爺并不常常吵鬧,大多數時辰只是安靜坐著不說話,眼睛發直。”叢飛燕溫聲道,“這時,我便和青雪青霜輪著陪他說話。” 清淺嘆息了一口氣,哥哥的病雖然不嚴重,但長此以往也不是個辦法。 書架上的書磊得滿滿的,清淺的指尖劃過一一書本。 多年下來,許多書已被清汾摸得老舊卷邊了,因為清汾并非真正讀書,故而也沒人想起要給他換新的。 清淺吩咐青鳶道:“書房便要有個書房的模樣,過幾日你得了空,記得去書鋪子里頭,將哥哥這些書換成新的,再添些新書。” 清淺的記憶中,從前哥哥的書房書筆常新。 青鳶忙應了笑道:“奴婢即刻去辦,筆墨紙硯一應都給少爺備齊了。” 清淺點點頭,再次瞧著書桌上的書本。 叢飛燕將方才清汾看的書插回書架,清汾方才看的是《詩經王風》。 見叢飛燕將王風放在第一本,清淺蹙眉道:“飛燕meimei,放錯位置了呢。” 詩經第一本是周南,并非王風。 叢飛燕慚慚道:“我見是王風,便以為是第一本,不知第一本是周南。” 叢飛燕雖然是官宦之家出身,但從小受嫡母嫡姐欺負,并沒有認真讀過書,雖然識字,但不曾知道詩經的順序。 清淺微笑道:“不打緊的。” 哥哥如今已癡傻,詩經的順序怎么比得上知心知意的隨身服侍。 帶了幾分嘆息,清淺帶著瑞珠等慢慢往院子走去。池塘兩側花木繁蔭,遮去大半日光,倒也蔭涼。 池塘里頭荷葉已有銀盆大小,伴著蘆葦十分宜人。 清淺深深吸了一口空中的清香,吩咐青鳶道:“采幾支蘆葦插瓶,再采些新鮮荷葉熬粥,父親母親和哥哥院子記得各送一份。” 青鳶笑道:“奴婢明白。” 恬淡靜好的感覺,是如此難得。 下一刻,粉黛大呼小叫跑過來,臉上的笑容如同夏日大麗菊:“姑娘,凌夫人來了。” 瑞珠責備道:“府上來了客人你好好招待便是,怎么笑得牙齒都露了出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老子娘進府了。” “老子娘進府都沒這么開心的。”粉黛笑得眼睛都不見了道,“奴婢發財了!” 瑞珠一愣道:“什么?” 青鳶忙道:“是不是先前買的香料漲了?” 粉黛笑得歡暢道:“青鳶jiejie說得對,姑娘,奴婢足足買了十兩銀子的香料,如今已漲到一百兩銀子了。” 青鳶撲哧笑了出來。 清淺忙道:“咱們趕緊回院子,聽聽凌夫人如何說?” 主仆四人回到院子,只聽凌夫人在對小丫鬟們吹牛:“你們姑娘實在是太厲害了,又會破案子有又會做生意,真是天眷之人呀!你們有福氣,丫頭們,要珍惜呀!” 清淺進院笑道:“凌夫人,好久不見。” 凌夫人見清淺回來,喜得忙上前拉著她的手道:“好姑娘,香料果然漲了,十倍!” 清淺早知道這一結果,但依舊含笑問道:“這么多?” 青鳶和瑞珠忙給凌夫人奉茶上點心。 清淺和凌夫人對坐說話。 凌夫人嘆道:“姑娘不知,天下再也沒有這么巧的事情,姑娘買了香料之后,朝廷皇商出海的船居然全部遇上了大風浪,沉入海底了,一大船香料呀,全沒了!” 凌夫人嘖嘖了兩聲。 “船上的人沒事吧?”清淺關切問了一句,若只是瞧見自己得利,不問他人死活,豈不是成了吃人血饅頭了。 “姑娘仁慈,船上的人及時上了小舢板,除了個別傷亡外,其它都平安歸來。”凌夫人笑著張開十指道,“如今京城的香料足足漲了十倍,這還有市無貨呢,馬上端午便要到了,誰家不要用香料,說不準后頭還會漲。” 粉黛呵呵直樂:“那奴婢的那些香料還出手不出手?” 青鳶又是撲哧一笑道:“你才一錢香料,談什么出手不出手的。” 粉黛跺腳道:“jiejie別說了,當初應該聽jiejie的話,將剩下的十兩銀子一并買了香料,如今我后悔得很呢。” 瑞珠忙笑著安慰她道:“我一個銅板沒買呢,豈不是該一頭碰死,這種運氣不是人人能有的,姑娘是大福氣的人,咱們能跟上一些小運道,便要知足了。” 瑞珠經歷過生死,并不將銀錢放在眼中。 凌夫人問清淺道:“我記得當初姑娘買了足足三萬兩香料?” 清淺抿嘴笑道:“檀香、蘇合香、沉水香各五十兩,零陵香一百兩,乳香一百二十兩,丁香二百兩。掌柜的客氣,還送了幾兩香料。” 粉黛捂著頭:“我的天皇菩薩,姑娘掃掃存香料屋子的角落,也比我一錢香料多。” 眾人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