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青鳶噗嗤一笑。 “青鳶姑娘,那日你說我和文質是一丘之貉。”崇山笑著露出大白牙,“今日詳細說說,我和他怎么便是一丘之貉了。” 青鳶面色通紅道:“那日奴婢口不擇言,請凌大人大人大量原諒奴婢。” 崇山故意板起臉道:“那怎能輕易原諒?你須得拿出賠禮道歉的誠意,我才能原諒你。” 青鳶從懷里掏出一塊帕子,遞給崇山道:“這是凌大人那日要的帕子,算是我的賠禮了。” 懷中的綿帕子帶著清香,米色的底色上滿繡著青山巍峨,綠水蕩漾,一葉扁舟飄然水中,顯然是花了許多心思的。 第七十六章 邀約 天空不知何時下起毛毛細雨,涼亭四面是杏花樹,杏花含苞待放稍透淺紅,一簇簇密密的,溫潤和婉如少女,襯著細雨的溫柔,細細劃過皮膚,帶著讓人沉醉的味道。 袁彬并不瞧清淺,只瞧著杏樹問了一句:“身子可大好了?” 清淺抬頭望著一樹芳菲道:“多謝袁大人。我本無事,養兩日便大好了,不知袁大人胳膊上的傷可好了?” “崇山便喜歡大驚小怪,小題大做,些微小傷不值一提。”袁彬將胳膊向后藏了藏,微微頓了頓道,“我收回我那日的話,我并不是有心的,我……向你道歉。” 他在向自己道歉,為了那日的招蜂引蝶一詞。 人敬我一寸,我敬人一尺。清淺微微一笑:“袁大人說的哪句話,清淺不記得了。” 一只春鶯飛上枝頭避雨,將杏花和雨水撲落在清淺肩頭,清清涼涼的。 清淺含笑客氣問道:“聽聞袁大人在追查瓦刺細作,可曾有了線索?” “此次瓦刺細作和中原人長得一樣,每每有了線索總讓他們躲過,如今唯一可知的是這些人依舊在京城。”提起案件,袁彬恢復了正常的神色,求計道,“清淺姑娘覺得,瓦刺細作會躲在何處?” 清淺一陣發愣,此情此景何等熟悉。 當年自己初嫁袁彬,他每每遇到難事,總會問詢自己的意見,記得有一回也是為了細作的藏身之處,他也是這般慎重求教自己。 記得那回他特特問自己:“夫人覺得,瓦刺細作會藏身何處?” 自己當時只顧著對銅鏡擺弄新買的玉簪,笑著敷衍了一句道:“妾身又不是瓦刺人,怎會知道?” 自此之后,袁彬很少問自己政事,有事也只會自己琢磨,慢慢地兩人漸行漸遠。 袁彬見清淺發愣,問了一句:“清淺姑娘?” 清淺回過神來,想了想道:“敢問袁大人,這次來的瓦刺人有幾人?是分散行事還是集中行事?” “據探報,此次細作一共有六人。”袁彬并不對清淺隱瞞細節,“我們先后追蹤了他們三次都未果,從追蹤的結果看,他們選擇鬧市集中居住,分散行事。” 居住在鬧市,故而能隨時隱身,分散行事更是大大減低了暴露的可能性。 清淺笑了笑道:“清淺有一計,登不得大雅之堂,袁大人別見笑。” 袁彬眼睛一亮道:“愿聞其詳!” “朝廷對牛羊的宰殺是需要上報的。”清淺抿嘴一笑,“聽說每月每個rou鋪都有定額,并非敞開供應,京城百姓除了節日祭祀,并無食用牛羊的慣例。” “瓦剌人喜食牛羊rou,無rou不歡,每人每頓食牛羊rou甚至以斤計,雖然是中原人相貌,但從小在瓦剌長大,生活習慣是改不了的。”袁彬騰地起身,拱手道:“姑娘高見,我們錦衣衛一葉障目,竟不知從飲食習慣下手追查,我這便吩咐手下排查牛羊rou鋪,順藤摸瓜找出瓦剌人的下落。” 細雨如毛,天青色中帶了一層煙霧。 清淺粲然一笑道:“愿袁大人旗開得勝。” 崇山和青鳶正與粉黛一道返回,粉黛手中捧著果子和茶水等。 見袁彬走得急匆匆的,崇山不由得著急跺腳道:“見面不到一盞茶功夫,你們又吵翻了?” 袁彬不由分說:“走!瓦剌探子有線索了。” 袁彬臨走時深深回頭瞧了一眼,清淺的容貌在煙雨蒙蒙中格外動人,如劃破煙霧重重的耀目金光。 見外頭煙雨蒙蒙,青鳶和粉黛取來了油傘遮雨。彼時,定國公府上的賓客先后離開,羅昭云留了口信,和母親先行一步告辭了。 清淺準備離開時,定國公老夫人在花園樹下,身邊跟著素馨等幾個丫鬟并付婆子幾個,似乎特特在等清淺。 清淺大方上前行禮:“清淺給老夫人請安,天雨路滑,老夫人當心閃著腰。” 此話聽起來別有深意,定國公老夫人閃過一絲冷笑,這女子以為是皇后的meimei便可以為所欲為了,自己必定要讓她知道,定國公府是自己說了算。 定國公老夫人笑道:“聽說聞姑娘是兒媳的好友?” “是!”清淺笑意盈盈,“我和靜好jiejie五歲認識,要好了近十年。” “極好!”定國公老夫人發出邀請,“京城規矩,婆家喝媳婦茶時可邀請娘家人或好友上門,以示不會欺負媳婦之意,不知明日一早聞姑娘是否能拔冗上門,觀禮鄙府的媳婦茶?” 是想當著自己的面羞辱蘇靜好,以表明定國公府自己說了算嗎? 清淺求之不得,口中卻含笑拒絕道:“靜好jiejie是皇上賜婚,老夫人又是最和善之人,誰敢難為靜好jiejie?觀禮我瞧便不必了吧?” 定國公老夫人繼續邀請道:“你是媳婦最好的知己,你不來,媳婦若是知道豈不是不高興,清淺姑娘豈能罔顧友情?” “老夫人邀請,清淺卻之不恭。”清淺笑道,“不知明日卯時二刻到府,會不會有些早了?” 定國公老夫人笑道:“這個時辰正好。” 清淺福了一福告辭。 定國公老夫人看著清淺的背影,吩咐素馨:“明日卯時初讓蘇靜好過來候著。” 素馨低頭道:“是,老夫人。” 卯時初到卯時兩刻足足要等半個時辰,定國公老夫人想要給蘇靜好立規矩。 出了定國公府,清淺坐上馬車,行了一段路程后,清淺想起什么,吩咐春成道:“春成大哥,明日我卯時二刻從府里出發來定國公府做客觀禮。” 春成笑道:“好嘞,小的卯時二刻準時在府門口候著姑娘。” 粉黛不明所以:“姑娘,方才咱們約的是卯時二刻到定國公府,卯時二刻咱們出發,恐怕趕不及。” 春成沉下臉道:“姑娘說是卯時二刻出發,便是卯時二刻出發,其他人晚不晚等不等的,干你何事?” 粉黛嘟著嘴:“每次都訓我!” 青鳶摟著粉黛的肩膀,笑道:“你們兄妹感情真好,這是別人求都求不來的。” 粉黛嘟嘴道:“我還是不明白為何要晚些出發。” 清淺微微一笑道:“我并不是真去給蘇靜好撐腰的,為何要給她面子,讓她等著吧,她等得越久,今后在定國公府的地位越低。” 煙雨蒙蒙將地面染濕,洗得枝頭春意盎然。 第七十七章 媳婦茶 雨越發大了,白日的牛毛細雨到了夜里竟成傾盆之勢,清淺站在窗前,瞧著無數水柱順著房檐飛濺而下,聞著被水氣沖得彌漫開來的草木清新之氣,前世的殺妻之恨和今世的救命之恩纏繞在一起,讓她心頭一陣煩亂。 瑞珠上前輕聲道:“姑娘,安置吧,明日還要去定國公府赴約呢。” 清淺點點頭,取下簪環梳頭安歇,可哪里睡得著覺,輾轉反側到了半夜好容易沉沉睡去,卻隱約見蘇靜好端著一盞碧螺春含笑而來“meimei,喝了這盞茶水,我告訴你袁大人的真面目。” 清淺道:“你做什么,不要過來。” 好容易躲過蘇靜好,復又見袁彬端著一碗藥過來,面無表情道:“夫人,你說瓦剌細作在何處,若是不說,便喝了這碗湯藥。你瞧瞧人家靜好姑娘,她能說出瓦剌細作的下落呢。” 清淺眼中帶恨道:“jian夫yin婦,你們好狠毒的心腸,我必定要殺你們。” 蘇靜好過來臉上帶著殘忍的笑道:“和我搶袁郎,你去死吧。” 蘇靜好將自己反鎖起來,放火燒屋,眼看著火勢越來越大,清淺無處可逃呼救無門。 正當清淺即將被火燒死之際,袁彬從火光中沖進來救人,臉上帶著溫柔和憐惜之色,清淺一把推開他,取下頭上金簪,厲聲道:“我寧死也不要你救!” 袁彬冷冷一笑,將清淺往火中一推道:“那你去死吧。” 清淺一翻身坐起來,頭上大汗淋漓,原來只是南柯一夢。再瞧窗外大雨已停,天邊已泛起魚肚白。 瑞珠聽得聲音,點了一支燭火關切道:“姑娘夢魘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不妨事的。”清淺定了定心神道,“天亮了,讓粉黛進來為我梳妝吧。” 一改昨日的素凈裝扮,清淺特特選了一身水紅色刻絲泥金銀如意云紋的緞裳,百合髻上插著金鏨紅珊瑚福字釵。銅鏡里的女子渾身裝扮透著喜氣和貴氣,清淺滿意點點頭,瞧熱鬧便要有個瞧熱鬧的模樣。 卯時二刻,春成準備在府門口候著,清淺帶著瑞珠、青鳶、粉黛去了定國公府做客。 此時,定國公府正廳,蘇靜好帶著丫鬟芍藥和素馨卯時在等候,左等右等并不見定國公老夫人過來。 蘇靜好有些不耐煩,吩咐素馨:“你去瞧瞧,老夫人怎生還不過來,白白讓我在此等著。” 素馨應了一聲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