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jié)
唐知綜冷笑,“大家伙評評理,看我說的對不對,她葉英仗著年紀(jì)大就倚老賣老,背后說我多少壞話,我搭理過她沒,本是同村人,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想給她留點面子,她倒得寸進尺了,真以為我唐知綜膽小怕事不敢拿她咋樣是不是?”說話間,他大步上前,揚手扇了葉英兩耳光,“兒子教不好你替他受著,袒護孫子顛倒黑白你替他受著,我告訴你,往后蘇家人再敢找我家人麻煩,我看你一次打你一次?!?/br> 啪啪啪,兩個耳光,特別響亮,人們看驚呆了,完全忘記了反應(yīng)。 唐知綜甩了甩發(fā)麻的手,瞥到坡上的錢大抱著柴火下山來,立刻換上了慈父般的笑,“錢大,走咯,回家,以后誰敢打你告訴爸爸,大人不教的爸爸替他們教,不會教的爸爸先教他們?!憋@而易見,葉英屬于后者,人們不禁若有所思。 葉英雙頰通紅,像被火烤過似的guntang,嘴里蔓出股血腥味,順著喉嚨下流,她尖叫聲,腦袋像要爆炸似的再也扛不住了,歪身倒在了李翠蘭肩頭。 她有過裝暈的前例,哪怕這次真暈也沒人相信,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兒子拐人家媳婦,孫子打人家兒子,酒鬼憋得住有鬼了,沒人同情葉英挨了打,牽著自家孩子該回家的回家去了,晚霞漸漸褪去,看熱鬧的人很快都散了,李翠蘭單手托著葉英防止她摔在地上,胳膊不住地抵她,示意她夠了,奈何許久葉英都沒睜眼,她將其往外推了推,“好了,人都走了?!?/br> 葉英軟塌塌的朝地倒去,李翠蘭心驚,急忙扶住她,喊前邊的蘇國良,“爸,不好了,媽暈了?!?/br> 是真的暈,不是故意裝的。 然而又怎樣,去找唐知綜?不說唐知綜認不認,翻出舊賬他們就別想討著好,誰讓葉英太過張揚到處說人壞話的,真鬧到唐家,村里所有唐家人都會幫唐知綜的。 “嚷嚷啥,暈了扶回家不就好了?非要弄得人盡皆知是不是?”葉英是他婆娘,她遭人扇耳光蘇國良也沒面子,尤其是唐知綜說得有理有據(jù)令人無從反駁,他婆娘就是蹦噠得太歡得意忘了行,活該被打。 沒人關(guān)心葉英是真暈還是假暈,唐知綜替酒鬼出了口惡氣,渾身暢快,以他的脾氣早收拾葉英了,哪兒會等到現(xiàn)在,壞人不分老幼尊卑,該出手時就出手。 他走路慢騰騰的,保管室外站著幾個男人等著聽樹林發(fā)生了啥,見他眉開眼笑的,就問他,“樹林出啥事了,看蘇家人都跑過去了。” “狗蛋被人踹到坡下,她找著人賠醫(yī)藥費就亂咬人唄?!彼f得云淡風(fēng)輕,回頭催錢大跟上,“你說你,想讀書就明明白白說出來,偷偷摸摸學(xué)有意思嗎,我唐知綜的兒子,再窮不至于窮得連學(xué)費都交不起.....” 唐知國站在樹下,聽到有人喊他名字了,不是老幺的聲音,他就沒管,反正老幺有個啥事,絕對扯著嗓門就喊幫忙,他沒喊就說明沒他啥事,而和老幺沒關(guān),自然和他也沒啥關(guān)系,聽老幺說兩句話吹牛的老毛病就來了,他咳了咳,“錢大咋了?” “還能咋了,想學(xué)知識,天天站教室外撿野課,遭人揍了唄。”唐知綜指名道姓的補充,“遭狗蛋他們圍毆了,身上青青紫紫的可恐怖了,回家不敢和我說,要不是我火眼金睛,沒準(zhǔn)你侄子被人打死扔到山里喂狼都沒人知道。” 唐知國:“......”最后的腔調(diào),隱隱有點熟悉,他正欲回想,但聽唐知綜說,“大哥,我不管,錢大是你侄子,你得替他出頭,要不然別人以為我唐家人都是窩囊廢?!?/br> 孩子打架哪有大人摻和的,以大欺小算什么話,唐知國拒絕的話到嘴邊卻怎么也說不出口,老幺難得振作起來,錢大有個好歹,他哪兒承受得了,畢竟是自己兄弟,總不能真看著他酗酒度日吧,他想了想,“改天我找蘇衛(wèi)山問問情況。” “你得兇點,蘇家人jian詐狡猾,你好言好語和他們說人家以為你開玩笑不當(dāng)回事?!碧浦C好心提醒,回頭告訴錢大,“有你大伯給你撐腰,看誰敢打你,如果你大伯忙,記得喊你石磊哥和石林哥,知道嗎?” 錢大給面子的應(yīng)了聲,唐知綜又大聲說,“想讀書就光明正大的讀,爸爸勒緊褲腰帶不吃不喝都要送你去學(xué)校,不能遭人看扁了,要不然外人以為咱唐家窮得連個孩子都供不起呢。” 唐知國:“......”不當(dāng)家不知柴米油鹽貴,他們唐家就是窮得供不起孩子讀書! 他懶得和唐知綜理掰這個,左右唐知綜手里不差錢,幾兄弟里最富裕的就是唐知綜,全村人窮也窮不到他頭上。 唐家人都知道的事實有許多人不知道,那句不吃不喝要供娃讀書的決心在村里傳遍了,知青們最為動容,知識就是力量,隨著國家發(fā)展人才是不可或缺的戰(zhàn)斗力,知青們不禁想到唐知綜描繪的高樓大廈,街上遍體小汽車的時代,想當(dāng)然的以為唐知綜培養(yǎng)兒子是為了更好的建設(shè)祖國,有這樣思想覺悟的同志,怎么能不幫他,知青們奔走相告,有錢的給錢,沒錢的送紙和筆,統(tǒng)一給盧力,由他轉(zhuǎn)交給唐知綜。 回到家的唐知綜在石磊石林跟前好好吹噓自己的表現(xiàn),聽得石磊石林就差跪下拜師學(xué)藝了,敢當(dāng)眾扇葉英巴掌還不留下話柄,他幺叔太厲害了吧。 石林虛心取經(jīng),“幺叔,你咋打人的?” “擺事實講道理,對方不肯聽就直接動手打,槍桿子里出政權(quán),你幺叔是和偉人學(xué)的?!碧浦C眼神充滿了正義。 “幺叔,蘇家人會不會找你麻煩???” “他們要有那個膽我還能站在這?”他給唐知國上了眼藥水,以唐知國擰巴糾結(jié)的性格,再不情愿也會氣勢洶洶找蘇衛(wèi)山說這件事,有唐知國做靠山,蘇家人怕他還來不及,哪有膽找他麻煩,這就叫背靠大樹好乘涼,說到這,他幽幽盯著唐石林,“你得好好謝謝我,我不攔著,葉英把你爸喊過去,他非打死你不可?!?/br> 唐知國性格太剛直,對兒子嚴(yán)苛,眼里揉不得半點沙子,甭管啥原因,只要石磊石林和人打架,回到家就得吃條子,遇到葉英是非曲直由她說了算的人,唐知國更上火,揍得唐石林下不了床都有可能。 那樣的人,容易遭人利用做槍使。 唐石林僥幸地躲過頓打,吐出口濁氣,“謝謝幺叔,以后你喊我干啥我就干啥。” “嗯,回去吧,明天逢集,我買rou回來咱打牙祭。”唐知綜兜里有錢,刨開錢大的學(xué)費還有剩,趁著春光明媚,不吃rou補身體怎么行,他站在屋檐下,目送唐石磊他們離開,轉(zhuǎn)身回屋時,院壩外有人喊他,“知綜同志,知綜同志。” 是盧力,唐知綜走出去,“盧力同志,你咋來了?” 盧力粗略的望了眼敞開的屋子,堂屋購置了桌椅板凳,院壩里曬著柴火,灶房飄著青煙,比起他上次來,這次明顯有了煙火氣,不拋棄不放棄,知綜同志真的打起精神重新生活了,他把手里的竹籃子給唐知綜,“錢大讀書,知青房湊了點學(xué)費,你明天給錢大報名吧。”盧力沒數(shù)有多少錢,不過給錢的多是未婚知青,結(jié)了婚的知青要攢錢養(yǎng)娃,給的多是本子,有兩本書籍。 “我怎么好意思要,你們已經(jīng)幫助我很多了?!?/br> 盧力慌張,“你收著啊,能幫助是孩子走進學(xué)堂讀書認字是我們的榮幸,錢我們是心甘情愿給的,你別有思想負擔(dān),不會喊你還的?!弊x書人骨子里都有股傲氣,廉者不受嗟來之食,知綜同志真的和以前不同了,盧力把籃子塞給唐知綜,“天快黑了我就先走了啊,鼓勵錢大好好讀書,爭取做個對社會有用的人。” 志存高遠,立于何地都不會迷失方向,下鄉(xiāng)前,他老師和他說的話,希望能激勵錢大。 “不行不行,我不能要...”唐知綜要把籃子還回去,盧力拔腿就跑,生怕速度慢了被唐知綜追上,喜在原地的唐知綜嘴角快笑歪了,手扒了扒籃子里各式各樣的布袋子,驚喜的發(fā)現(xiàn)有塊布包裹的錢出乎意料的多,他急忙捂緊,喜滋滋的奔回了屋。 有錢人的世界果然是他想象不到的,隨便拔根毛下來,別說錢大這學(xué)期的學(xué)費,到高中的學(xué)費都湊齊了,到底是誰這么富裕愛扶貧呢?除了溫柔可愛的劉春玲還有誰? 家里沒煤油燈,他關(guān)上門,偷偷蹲在窗戶邊,借著朦朦朧朧的夜色數(shù)錢,嘴里不忘向酒鬼討好處:“我替你收拾蘇家人了,為錢大報了仇,明天又送錢大去讀書,送個陶瓷罐給我不虧吧,陶瓷罐廢柴,再送兩捆柴?!?/br> 酒鬼躲在身體的哪兒唐知綜不知道,兩人約好了和平共處原則:互相尊重靈魂自由和性格三觀,互不侵犯,互不干涉行為處事,平等互利,和平共處。 他做了好人好事,酒鬼就送禮答謝他,送啥看酒鬼心情,雖然這點讓唐知綜不爽,根據(jù)這幾次經(jīng)驗來看,酒鬼挺人性的,基本他做的事越多,禮就越豐厚,未免孩子們發(fā)現(xiàn)鍋碗瓢盆啥的從天而降,酒鬼送禮改到了晚上,所以天蒙蒙亮唐知綜就起了,穿好衣服去隔壁堂屋,楠木桌下多了個灰褐色陶瓷罐,墻角堆著兩捆柴,不多不少,正是他所要求的。 作者有話要說:下本《家祭無忘告乃翁》請期待 第34章 爭氣 盡管是酒鬼贈的,在唐知綜心里是靠他辛苦付出換來的成果,他去灶房舀碗水,手指蘸水后均勻地灑到柴捆上,又抹在臉上和脖子處,完了拖著柴捆出去,扯著嗓門喊,“起床了起床了,老子都去山里撿了兩捆柴了,你們咋還睡著喲?!?/br> 屋里睡得正香的三兄弟:“......” 天泛著白光,繚繞的云霧籠罩著遠處山頭,三兄弟揉著眼睛拉開門,眼神定格在唐知綜滿頭大汗的臉上,以及他雙手拖著的柴捆上,迷迷糊糊的沒反應(yīng)過來,錢大是老大腦子轉(zhuǎn)得快些比兩人先反應(yīng)過來,他詫異地睜大眼,“爸爸,你去山里撿的?”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他爸扯豬草都要喊石磊哥背背簍的,兩捆柴咋弄回來的? 唐知綜不滿他口氣,嚴(yán)肅道,“不是去山里撿的難道是去偷的啊,還不趕緊幫忙,要累死我啊,小兔崽子,老子在外累死累活,你們倒舒服,睡得像頭豬似的?!彼林?,氣喘吁吁,步伐顫顫巍巍的隨時會倒地似的,錢大急忙彎腰幫忙,柴捆有點濕,常年去山里撿柴的他自然知道原因,山里露氣重,清晨的柴火都是濕噠噠的。 他爸真去山里了。 錢大幫著拖去灶房,“爸爸,是不是很累,趕緊回屋躺著,我給你煮糖開水去?!鄙嚼飶潖澙@繞多,他爸能找著路回來就不容易,撿了整整兩捆柴,恐怕天不亮就進山了吧,想到他爸兩手拖著柴慢吞吞走在山路的情形,錢大心里不是滋味,覺得和昨天發(fā)生的事有關(guān),蘇家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負挑釁,他爸是忍無可忍了才決定發(fā)憤圖強的。 “爸爸,你去床上躺著,我燒好開水喊你?!?/br> 難得聽錢大發(fā)自真心的關(guān)心他,唐知綜挺受用,抖了抖濕噠噠的衣服,單手拽著綁柴棍的草繩,“躺啥躺啊,趕緊煮飯去,吃了飯我送你去學(xué)校報名,別人能讀書你也能,再苦再累都不會叫你被人比下去了?!弊x書好啊,書中自有黃金屋,錢大讀了書,往后就多個人幫他掙錢了。 趕在其他大佬們發(fā)家致富前,自己多多準(zhǔn)備,日后有機會和大佬們面對面喝茶也不枉他辛苦幾年。 “爸爸,我不讀書了,我?guī)湍愠敦i草,喊隊長給我算工分?!卞X大低著頭,語氣強硬。 “干啥不讀?!碧浦C拉長了臉道,“你以為扯豬草輕松,好多草看著綠油油的,豬不吃,有些草豬吃了會拉肚子,有些吃了會死,你以為扯豬草隨便扯啊?!彼麛傞_手給錢大看他黑漆漆的手指,“臟不臟,扯豬草沾的草漿,洗不掉就成這樣了?!?/br> 唐知綜多愛干凈錢大深有體會,早晚必須洗臉?biāo)⒀?,隔幾天必須洗澡,同件衣服不會穿超過四天,這樣的人,雙手竟被弄得這么臟,他側(cè)著身跨進灶房,悶悶道,“我扯豬草爸爸就能不干活了。” “滾蛋,你那點工分養(yǎng)得活咱全家?不餓死就謝天謝地了,你去讀書,學(xué)知識后進城找個工作,爸爸跟著你進城吃供應(yīng)糧不好哦,非得留在村里,吃了上頓沒下頓的?”唐知綜算了算年份,現(xiàn)在71年,離農(nóng)民進城打工有好幾年呢,這幾年多學(xué)點知識儲備著,將來機會來了不至于兩眼抓瞎。 尤其學(xué)費不由他出,不讀白不讀啊,難道要他把知青們眾籌的學(xué)費還回去? 想都別想。 把柴推到角落,后邊權(quán)二和酒幺拖著柴緩慢移動,人不大,力氣卻不小,秉著一視同仁的態(tài)度,唐知綜說道,“錢大到歲數(shù)了該讀書,你們再大點爸爸也送你們讀書,知識就是力量...” 力量酒幺聽過好多次,興奮地問,“爸爸,學(xué)了知識干活就不累了嗎?” 唐知綜愣住,“某種程度來說是這樣?!庇辛酥R,即使偷懶也能找個清新脫俗的理由,就像他,動動嘴皮子就有人上趕著給錢,沒讀書的人可沒這個腦子。 酒幺激動道,“那我要讀書?!彼p眼亮晶晶的,恨不得馬上去學(xué)校上課,唐知綜噎住,“等你長到錢大這么高爸爸就送你去學(xué)校?!笨偛荒馨押⒆觽兌妓腿W(xué)校他自個兒漫山遍野的扯豬草吧,怎么都要留兩個在身邊端茶倒水啥的。 聊到讀書,唐知綜很有發(fā)言權(quán),整個生產(chǎn)隊,就他是初中畢業(yè),而他同齡人有的讀過幾天書,有的大字不識,唐知綜文化程度很拿得出手,這也是醋廠愿意招他為學(xué)徒工的原因,真是個文盲,別說學(xué)徒工,拉貨的崗位都不給你。 麗華村小學(xué)是早些年建的,幾間教室,周圍住的農(nóng)民,老師們有課教課,沒課就下地干活,本質(zhì)和農(nóng)民差不多,酒鬼初中畢業(yè)后,小學(xué)校長問他要不要教書,酒鬼嫌和孩子打交道煩,毅然決然的拒絕了,有了錢大后,校長又來找過他,酒鬼仍然沒答應(yīng)。 酒鬼的說法是:我自己兒子都沒教憑啥教別人,錢不多,沒課還得干活,多辛苦他堅持不了。 之后校長就再沒來過了,吃過早飯,他甩空手的去保管室找唐大壯請假,說是要給錢大報名讀書,他請的整天假,唐大壯道,“報名半個小時就夠了,請啥假啊,去了就回來?!闭埣贈]工分,唐大壯是為唐知綜考慮,耽誤半個小時別人不會說啥,請啥假啊。 唐知綜道,“我請整天,我答應(yīng)帶權(quán)二他們趕集,說話得算話?!?/br> 他有板有眼的,唐大壯不知咋說,后邊來人拿鋤頭拿鐮刀,他得守著分發(fā)鋤具,完了要去公社開會,沒時間和唐知綜磨嘰,說道,“要去就去,你今天請假今天的工分就沒有,別到時候找我哭哭啼啼。” 唐知綜眉開眼笑地誒了聲,喊上錢大他們就走了,學(xué)費是以學(xué)期收的,唐知綜揪著這學(xué)期過去快兩個月,硬是要校長少收了他幾毛錢,之后帶著酒幺他們趕集,買rou買雞蛋買衣服買鞋子,花錢如流水,酒幺很是擔(dān)憂,“爸爸,我讀書還有錢交學(xué)費嗎?”又大了歲,酒幺的詞匯量豐富了很多,唐知綜保證,“有?!?/br> 現(xiàn)在的積蓄進城買房都不是問題,學(xué)費算啥啊。就算沒錢,他不會想辦法掙哦,酒幺就是杞人憂天。 各個生產(chǎn)隊的人忙活春種了,挖田,壟田,撒秧,趕集的人少了起來,故而多是鎮(zhèn)上的人在溜達,唐知綜挺喜歡繁華地帶的,有機會的話搬到鎮(zhèn)上住他也樂意,但唐大壯要他去醋廠的事給他提了醒,常在路邊走哪有不濕鞋,醋廠的人好多認識他,被認出來就麻煩了,所以豐田鎮(zhèn)盡量少來,他去供銷社買好必需品,然后又買了十多個包子,這才依依不舍的牽著孩子們回去了,以后還是去縣里吧,街道更寬,物資更齊全,陌生人多,不怕有人認出他來。 唐知綜走路慢,背著個背簍,走會兒歇會兒,越走越疲倦,昏昏欲睡的,走到村頭就走不動了,擱下背簍,坐在石墩休息,酒幺扒著背簍,扯著嗓門喊,“石磊哥,石磊哥,快來哦。” 唐知綜給予贊許的眼神,這孩子,機靈有眼力見,拍馬屁又拍得恰到好處,不讀書可惜了。 唐知綜大手大腳慣了,次次趕集買rou是必不可少的,面上搭著幾件新衣,唐石磊看得羨慕,“給錢大買的?”他爸總罵他是幺叔的狗腿子,殊不知他覺得狗腿子不夠好,做兒子才爽呢,想吃rou就吃rou,想穿新衣服就穿新衣服,幺叔從不打兒子,這點他爸就差遠了。 “錢大讀書,總不能天天穿破破爛爛的吧,天氣暖了,給他買了兩套春裝,背簍底下有rou,待會提到你家去,記得提醒你媽晚上煮,慶祝錢大入學(xué)的?!碧浦C怕自己不把話說明白,轉(zhuǎn)身余秀菊就煮來吃了,余秀菊不像唐知國老實,他暈倒在床的幾天,高翠華給錢喊她買rou包包子,rou餡多的包子她們自己留著吃,餡兒少的就給他們送來,唐知綜記性好,到現(xiàn)在都記著呢。 “好吶。”唐石磊抓起背簍,雙手穿過繩子,“挺沉的,幺叔咋背回來的,以后趕集我送你去吧,累著你咋辦?” 唐知綜肩膀又酸又疼,有點后悔自己花錢討苦吃了,揉了揉肩,望著不遠處田里說話的唐知國和蘇衛(wèi)山,笑了,“成,以后我趕集喊你,你爸不會說你耽誤干活吧?” “不會。”唐石磊回答得斬釘截鐵。 叔侄兩有說有笑的,田里警告蘇衛(wèi)山好好管教兒子的唐知國臉色沉了下來,自己一把屎一把養(yǎng)大的娃盡便宜別人了,想想就憋屈,臉色不由得又黑了兩分。 他面前的蘇衛(wèi)山嚇得直打哆嗦,“我收拾過狗蛋了,他以后絕對不敢打錢大他們,知國哥,你要不相信我喊狗蛋來你看,屁股上的紅印沒消呢。” 叔侄兩黏黏糊糊的進了竹林,依稀看得見模糊的身影,唐知國收回視線,板著臉說,“打沒打是你家的事我不管,咱兩家的恩怨眾所周知,撕破臉誰怕誰還不知道,往后我再聽說你們家誰找老幺家麻煩,就不是好言好語和你說了?!碧浦獓槺P大,皮膚黑,面相有點兇,尤其生氣的時候,很像過年貼門上的門神,蘇衛(wèi)山認慫,再三保證說不會,就差沒對天發(fā)誓了。 瞧瞧他媽惹的啥事,明知唐家人不好惹偏要惹,不是活該嗎? 認為葉英活該的不在少數(shù),酒鬼活得夠苦了,鍋碗瓢盆都買不起的人要送娃進學(xué)校學(xué)知識,供個學(xué)生多難啊,像唐知綜又懶又好吃的人,不是被逼得走投無路怎么可能花錢送孩子讀書,有錢留著買rou吃不好??? 唐知綜扯豬草全村人趕到欣慰,至于送錢大讀書...村里人都覺得他不夠聰明,蘇家明顯故意挑釁,他不接招就是了,犯不著為堵口氣送錢大讀書,終究還是太年輕,性格急躁了點,受不得人激,做事只考慮眼下,不想想以后。他哪有錢供孩子讀書,還不是用高翠華的錢?高翠華手底是有點錢,村里人沒眼瞎,從唐知綜結(jié)婚,蓋房子,里里外外開銷都是高翠華掏的錢,高翠華哪還有多少錢,加之正月里又遭了賊,恐怕更沒錢給唐知綜了,唐知綜自己不省著點,遲早還得回到借糧借錢的日子。 周鳳怕的就是這個,她和唐知軍說,“你找大哥說說老幺,有錢大拋小撒,沒錢就到處賒賬坑咱,咱又不是他爹他媽,憑啥毫無怨言的替他還債啊?!?/br> 唐知軍想想是這么個理,“待會我就去和大哥說,媳婦,你看到老幺的背簍沒,裝滿了的,你說媽到底給了他多少錢?!奔毤毣叵爰依镌赓\的情形,他懷疑柴灰里的錢是不是他媽拿走的,要不然老幺鋪張浪費的錢打哪兒來的,近期沒聽公社有人說老幺賒賬的事啊。 “媽給多少錢不會和咱說,有機會我問問大嫂,養(yǎng)老看病的費用幾家人平攤,積蓄是不是該分咱點,多的不要,錢大讀了書,石康也得讀書吧。”雖說石康年紀(jì)小,還得等四五年,有的話說在前頭比較好,免得到時候撕破臉難做人,他們這輩就不計較她偏心老幺了,但石康讀書是大事,不能耽誤他。 周鳳嫁給唐知軍時攢了不少錢,但已經(jīng)花得七七八八了,供石康讀書的話,日子肯定緊巴巴的,無論如何得找高翠華哭窮。 她的想法和余秀菊不謀而合,余秀菊是個勤快人,天不亮就起床給全家煮飯,早早就出門上工,沖著她勤快勁,唐大壯給她安排的是挑糞的活,工分算高的了,收工后她就急急忙回家煮飯,她不放心兒媳婦,糧食鎖在自己屋,每頓吃啥,煮多少米都她說了算。 她剛淘米倒進鍋,石磊就提著塊rou回來了,用不著說也知道唐知綜買的,余秀菊涮了涮淘米的瓜瓢,把最后幾粒米倒進鍋蓋上鍋蓋,盯著石磊手里的rou出了神,挑糞時有幾個走在后邊的婦女就明里暗里打聽唐知綜的家底,拐彎抹角詢問唐知綜手里的錢哪兒來的,余秀菊明白她們的意思,自己也犯嘀咕,往年高翠華會偷偷給唐知綜錢不假,但每次給的不多,多是夠唐知綜喝酒而已,以致于隔不了多久唐知綜就偷偷找高翠華哭窮。 高翠華的想法她也懂,唐知綜攢不住錢,手里有多少花多少,多給他錢的話他照樣兩天就沒了,故而摳著每次少給點。 而這次,高翠華似乎給了很多,年前到現(xiàn)在,唐知綜手里沒缺過錢,時不時去鎮(zhèn)上買rou,平均半個月吃次rou的頻率,和以前的地主生活差不多,更別說把錢大送去讀書交的學(xué)費了,她猜測高翠華是不是把所有的錢全給唐知綜了。 逢唐知國從外邊回來,余秀菊喊兒媳婦燒火,自己走了出去,小聲和他說了唐知綜買rou的事,“知國,你有沒有問過媽,她是不是把棺材本全給老幺了?” 唐知國刮褲腳的泥,說道,“有啥好問的,咱分了家,她的錢想給誰就給誰,媽的錢咱就甭惦記了,老幺肯重新做人比什么都強?!?/br> “她給老幺我沒覺得啥,她總得給自己留條退路吧,她有個生病啥的,雖說咱幾家湊錢,湊不出來咋辦?自己手里有錢心不慌啊?!庇嘈憔障氲枚啵叽淙A把錢全給老幺,以后有個啥就得全靠她們幾家,石磊結(jié)婚了,很快會有孩子,石林過兩年也該找對象了,還有石森,花錢的地方多的是,總不能把錢全給高翠華花了吧。 唐知國彎腰放褲腳,不以為意,“媽年紀(jì)大了就由著她吧,她心里不痛快,躺床上喊死喊活的更麻煩?!币郧疤浦獓蛟S會怨恨高翠華給老幺錢,最近看老幺背著背簍扯豬草,他挺感慨的,或許以前就是老幺太窮了,看不到生活的希望,懶懶散散的過天算天,如今手里有了錢,整個人容光煥發(fā),干活啥的比以前積極多了。 窮久了會窮出病來,老幺沒準(zhǔn)就是那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