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順了下裙擺,關曦半彎著腰還沒有坐下,就聽見了來自路進這么一句問話。雖然聽起來還能算是拳拳父愛關懷之心，但是……

    關曦抬起眼眸,看著坐在對面的男人。

    有些人似乎天生不老,年近半百，路進看上去還是那個樣子，或許可以說，是因為他那依舊充滿了探求和進取欲的眼神,使人們忽略了他臉上細微的皺紋，以及并不那么明顯的幾絲銀發。

    不像那些傳統的中老年成功人士,日漸自矜于身份而整日西裝革履逐漸發福,路進倒是十分注重自己的身材，連穿著打扮都十分年輕化……

    關曦的目光在路進身上那件T恤上落了一瞬，只覺得他們倆坐在這里，穿衣風格活像是掉了個個兒。

    她不急不緩坐了下來，故作不解：“你是說我和路筠？”

    “不然還會有誰？”路進喝了口茶,問道。

    關曦沒有看他，神色風輕云淡：“我們挺好的。”這是實話，她們是挺好的,兩情相悅,互許終身，如果不是現實的一切莫須有的阻遏的話，說不定那一天一時沖動就會立即前往民政局正式結婚。

    “得了。”路進“咔嗒”一聲將手中的茶盞放下，蹙著眉,“我又不是你媽，有必要在我面前掩飾太平么？”

    關曦覷了他一眼，心想要是坐在這里的真的是喬心而不是他路進，不說全部猜到，也能猜測個七七八八，哪里還需要玩什么套話技術想要打探出什么來？

    她適時地想起前兩天路筠跟她說的那句話：“人家想知道的哪里是‘真相’？人家想知道的分明是自己腦補出來的真相。”

    她看了眼老父親，斟酌著言辭，一時間有些猶豫到底是應該直接打破對方不切實際的幻想，還是應該順著這位老父親的劇本假裝自己真的是掩飾太平的可憐女兒。

    ……她畢竟還是有良心的。

    “我們真的挺好的。”她十分認真地重復了一遍。

    這份誠懇并沒有換來想要的結果，反而換來一聲冷哼。

    路進半瞇著眼睛，放棄開始那個迫近的姿態，往后一靠，微微放松：“你們年輕人，不要總是自作聰明——就你們這點演技，都是當爹的年輕時玩剩下的。行了！自家人別說冠冕堂皇的話——真當我之前沒看到你們倆相處的狀態？”

    上次大家聚在一起關曦和路筠還在冷戰期，雖說兩個人都象征性的掩飾了一些，但是被看出來也不稀奇——但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當時幾位大家長什么都沒說，關曦以為這就意味著一切悄無聲息地過去了，為什么現在又看事翻起了舊賬？

    關曦一時間沒能找出頭緒，不過還是從善如流：“不錯，我們倆之前是有一些矛盾，這主要是我的問題……”

    “你還主動背起鍋來了。”路進笑了，那表情讓人分不清是被逗笑的還是被氣笑的，“你們倆小時候我說過什么來著？她如果殺人你指不定要給她遞刀，果不其然，雖說殺人她還沒那個膽子，你倒是先學會無腦護上了。”

    “……”關曦頓了頓，“這次真的主要是我的問題。”

    路進擺擺手，一副“老子懶得聽你胡扯”的神情，摸了摸兜，掏出一根……棒棒糖，撕開包裝塞進嘴里，含糊道：“這么說吧，你們倆隨便鬧，不太過分就行。我還不知道你們倆，嗤，菜雞互啄。”

    一邊說他一邊斜睨了關曦一眼，充分表達了他的不在意。

    “不過我這么想，別人可不這么想。”他頓了頓，“不說你那咸吃蘿卜淡cao心的哥哥，單說你媽——在家里就已經不知道長吁短嘆多少回了。不然，我是無所謂的。”

    長吁短嘆？

    關曦表情未變，只是有點想象不出來。

    “還有那個莫名其妙的賭注，”路進話鋒一轉，“我還是在一場飯局里偶然聽到的——也真是搞笑了，我們家的事情，居然成了別人的賭局。”說到這里，他的表情有點不好看。

    “關于這件事，”她說道，“我已經解決了。”

    “哦？”

    “確切地說，”關曦一臉平靜，“是我和路筠一起解決的，所以，請您放心好了。”

    “你們倆一起解決的？”路進狐疑，“……她跟你道歉了？”

    “什么？”

    “你們倆鬧矛盾，問題大半是因為她。”他這么說道，漫不經心地觀察著關曦的神情，似乎想要從中猜出她心中的想法，“至于和好么……十有八九是她腦子轉回彎了，跟你道了個歉。”

    關曦平靜的看了他一眼，心中想著路筠，忍不住嘆氣：“總之，我們已經和好了。”

    “真的是這樣么？”他問道，“你就這么忍著她，讓著她，心甘情愿，無怨無悔？……關曦，你不欠誰的。”

    “……”

    “你和路筠不一樣，你們倆的性格簡直是天差地別，她天生不會多想，而你卻心思敏感，甚至一直都把你們抱錯的事情歸到自己頭上。且不說那件事本來就是因緣巧合沒什么誰對誰錯，就算你真的欠了路筠，這么多年，不也還清了么？”路進頓了頓，眸色冷淡，“……偏偏在較真這點上遺傳了你mama，一點都不像我。”

    關曦垂下眼眸，有些想笑。

    或許很早之前，她真的抱有這樣的想法，但是時隔這么久，那些想法早就已經不見了。對于現在的她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