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著霧藍色西裝，襯衫領口解開，依稀可以見到一點銀光——大約是條銀色的項鏈，袖口挽至肘間，只手腕上帶著塊表。這層樓的控制者踩著今天天空最后一點余光，握著把車鑰匙，目不斜視地走過這里，按亮了金色的電梯下行按鈕。

    在那銀色的電梯門上折射著身后深紫、近乎煙灰色的天空，像一個巨大的邪惡的謎團，她卻絲毫不為所動，像一個冷血的君主，對這個世界懷著置身事外的漠然。

    數字逐漸跳動。她在這個間隙里看了眼手機，意外看到了來自岑宗的短信。

    【在你樓下。】

    半個小時前的短信，她面無表情地看了一會兒，直到屏幕重新暗了下去，也沒有給予任何回復。

    電梯已經到了。

    她走進去，按下下行鍵，在合上的電梯門上，看見了有些變形的，自己的身影。

    一張在電視劇里通常作為反派的，冷漠無情的臉。

    *

    岑宗今日沒有開他常用的那輛阿斯頓馬丁，倒是開了輛略顯低調的邁巴赫。

    關曦慣性打開后車門，剛剛準備邁上去，就得到了司機的一個白眼，對方的不滿簡直溢于言表，關曦毫不懷疑，如果她就這么坐上去，他敢毫不猶豫地長按喇叭。

    “你還拿我當專車司機啊？”對方說道。

    關曦關上后車門，坐上了副駕駛。

    身側越活越回去的男人這才滿意吹了個口哨，一邊指揮她系上安全帶，一邊驅動引擎。

    關曦注視著邁巴赫混入車流，才平靜地開口說了今天的第一句話：“你換車了？”

    岑宗仿佛被踩了尾巴，表情僵硬，嘲諷道：“……你可真是熟諳社交規則啊。”

    “被岑爺爺給你鎖了？”她轉頭看了他一眼。

    發小面無表情，并不想聊這個話題：“……”

    關曦也不在意，她抱著手臂，微微閉目：“我還以為你今天過來就是為了讓我幫你說兩句好話呢。”

    ——從小一起長大就是這點不好。對方對你實在太了解，心里想什么都瞞不過她。

    岑宗腹誹了一句，還想繼續掙扎一下：“你這話說的，我就不能是看你一個人孤家寡人太可憐，為你送點愛心請你去吃頓家常菜嗎？”

    回答他的是特別冷淡的一瞥。

    岑宗舉手投降：“……當然了，如果在吃這頓家常菜的同時，您能夠不計前嫌紆尊降貴順便幫我把我的小紅從冷宮里救出來，我就更加高興了。”

    “……小紅？”

    岑宗一臉莫名：“我車啊，你不是見過？”

    關曦沉默了，她閉了閉眼睛，打開手機，瀏覽了一下今日的新聞。

    天已經很暗了，霓虹燈映照著的世界看上去有些張牙舞爪，各色的燈光從前擋玻璃投落下來，小小的手機屏幕就像是熒光的小方塊，她看了一會兒，沒什么興趣，就關上了手機。

    ——也許她需要給自己放一天假。

    關曦想，非常難得。實際上她已經很久沒有放假了。似乎最近一次放假是過年那一天——只一天。

    那天發生了什么來著？

    反正她似乎喝了點酒，于是連記憶都是模糊不定的影子，關、路兩家坐在一起，人難得聚的很齊，她莫名其妙覺得很開心，于是喝的多了點，然后呢……

    這座浮華城市的至暗時刻仿佛喚起了某些應該被塵封的回憶，她覺得自己此刻儼然陷入夢魘的可憐人，意識分成了兩半，一半徹底陷入沉淪，而另一半——冷靜地目睹著這一切。

    “所以，”她的面孔落入黑暗中，“今天到底找我什么事？”

    “……”岑宗沉默了一會兒，“唔，不明白你的意思。”

    “別裝傻。”她只是這么回答。不知為何，卻有些神經繃緊，一只手無意識地搭上了另一只手的手腕，碰觸到腕表冰冷的金屬殼。

    岑宗的側臉在光陰里顯得有些神色不定：“……嗯，其實也沒什么。”

    關曦沒說話，等待著他吞吞吐吐的下一句。

    “……就是，”他轉動方向盤，“路筠好像今天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