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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泱郁亭是京中最大的賞景好地,因得一文人為此賦詩,更具名氣。引得文人墨客莫不來此,賞花對詩,不負春意。 這泱郁亭原是前朝一名官員府邸的后院,后來那官員被查出勾結敵國,皇帝動怒,下旨全族被滅。這府邸也被朝廷收回,久久閑置。后轉手被一富商買下,那富商也是財氣粗大,跑遍各地,請了不少能工巧匠建造這泱郁亭。 此時泱郁亭迎著一波又一波貴人,衛子紀輕巧帶著人穿過前廳的聽書堂走去后院的泱郁亭。 遠遠便可看到一片簇擁的黃色花海,二人離了竹屋歸還馬匹,聽路人說道此處,衛子紀心尖癢癢。 他雖然來燕京不久了,但是那時入冬,他又懼寒,任喬易汎把此處說的天花亂墜,也絲毫不動心。后面又發生許多事,更是沒了時間來此處游玩。 顧雁忊在旁邊見少年心生向往,微微想了一下。伸手拉著少年手腕子,朝泱郁亭的方面去。 衛子紀沒反應過來,跟著那淡雅的身影后。剛想開口,前面那人倒是說了話。 “久聞泱郁亭的名氣,倒是不曾來過。子紀和我去見識一番吧。” 泱郁亭當真不負名氣,一片花海,香氣撲鼻,那在花海中飛舞的彩蝶,也不怕來來往往的人群。有些活潑的,在少女們的身邊起舞,或在肩上立著,撲著翅膀,引得少女們眉歡眼笑。 不遠處一藍衣少年人拈花輕落在嬌羞美人鬢發上,那少年似乎也很緊張,拽著衣袖。衛子紀輕輕挑了眉,拉著顧雁忊走的近了些。兩人躲在一顆粗大的榕樹后,呦!這拈花的傻小子不就是他的傻弟弟? 顧雁忊隨著子紀目光也看到二人,輕輕一口氣吐到衛子紀耳邊“那粉衣佳人可是檸家的掌上明珠。” 衛子紀偏頭,令二人距離又近了些,笑瞇瞇看著眼前人“春風怎解有情人心?這心事來的就像這些迎春花般迫不及待先開在人世。”說罷,彎腰伸手揪了一朵小黃花,別在顧雁忊耳上。 顧雁忊失了笑,卻又緩緩揚起唇角。他與這少年心事不也是如此這般?一片黃色迎春花也是著實養眼,眼里的少年目光卻是一直停留在他耳上。顧雁忊伸手握著他的手,衛子紀低頭看了眼,瞇著眼笑。 “唉,這傻小子怕是矢魂佳人難返鄉。”衛子紀到底沒過去,遠遠的看著郎有情妾有意。這女子身份可是不同阿,兩人日后又會怎樣? 衛子紀此時倒是憂心了,他這弟弟從小被爹娘寵愛,一貫心高氣傲,兩人身份差異,這傻小子定不會多想……怕是要撞了南墻。 衛一朝發誓再也沒有比今天更讓他所幸的一天了,他這一生都只想把眼前的人擱在心窩窩里,甘之如飴。 于夕陽下分別,曼妙的佳人連連回頭,身后的人就那么一直站在那。同這春意初醒,檸沁微微頷首一笑,輕輕一撫發鬢上的花朵,姣好的容顏微微泛起紅暈。 星辰與月色落了一地灰蒙蒙,衛一朝才癡癡離開往返。走兩步跳一步,時不時傻兮兮笑出聲,不理會擦肩而過的質疑眼神,好似到了云端,整個人輕飄飄回到府里。 臉上笑意久久不得收住,跳著往自己的屋里去。忽然瞧見一道身影悠悠進了他爹的房。恩?哥今天怎么在府里?他不是被那喬公子帶走了嗎? 恰好楚天權從屋里出來,這方向,好似也要去找他爹,提著步過去,叫住楚天權“誒!權叔你要去找我爹嗎?我哥剛進去。” “恩?”楚天權看著湊過來人“你哥今天怎么舍得回來了?” 衛一朝搖了搖頭,攤攤手“咱還是等會進去,那兩人一起談準出事。”話音剛落,里面傳來茶具碎的響聲,二人面面相覷后,楚天權決定他還是明早再來叨擾他的老伙計吧。 衛一朝左右看看,楚天權邁著步子走了。悄咪咪過去蹲在那口窗戶前,伸手悄悄戳了洞,側頭把耳朵貼了上去。 屋里子紀就著薄衫跪在地上,揚著頭看著站在身前的人,一旁是打碎的茶盅,淬著尖銳的銀光。 “必須跟我回去!”衛建福厲聲,他本以為他這個兒子會是個透徹的人。 衛建福氣的胡子都抖了,踱步“你那朋友找我,我答應讓你再玩幾天!你現在跟我說不回去?!衛子紀,這京中有什么迷了你?!阿?” 爹,還真有人迷了我…… “爹,兒就把話說開了,這京中我必須留下。”衛子紀用著不輕不重的語氣,眼里滿是堅定。 看著那張熟悉的不得再熟悉的臉“爹,權叔與您是腹心之友,兒知道您與權叔有秘密瞞著家里。不管是什么秘密,兒子都會當做不知。” 衛子紀見衛建福停了腳步看他,深吸口氣繼續道“大魏崇尚黑色,非天子不可用。權叔有把通體烏黑的匕首,那匕鞘龍形環繞,龍眼鑲著紅寶石,雕刻精美,不像民間可打造的。爹,這御賜之物,您說這匕首什么人可以使用?” 衛子紀抬著頭,輕巧的捕捉到他爹面上一閃而過的驚嚇,不等他爹開口,衛子紀動了動膝蓋,淡淡一笑“往事知多少?最大不過你們二人曾留過官?你二人避諱這京中,往日朝陽到底是落了去,過去的事又何必翻出來?” 衛建福被他說的手抖,疾步走兩步,拿起桌上白日里周嬸抽打錦衾的竹條就往少年身上打去,跪下的人也不躲,挺著背生生挨了幾鞭。 “愧悔不責!幕夜不責!而你呢?你看看你都說了些什么?你是在威脅你老爹嗎?啊?!”地上的人平淡淡仰著頭,絲毫不為之動容,衛建福氣的動手甩竹鞭到底還是又落下三鞭。 衛建福抖著胡子,一把扔了竹鞭,坐到椅上。手撐在桌子上扶著額像是一瞬間老了,看著還跪著的衛子紀,重重嘆口氣“我這真是惹了天劫!” “爹說的哪的話,往事若真放下又怎會如此懼怕本身,您就不怕權叔入林亂驚鳥嗎?”衛子紀臉色有些蒼白,額上浮著薄汗,虛虛喘口氣后接著說“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 衛建福看那虛弱模樣終是舍不得再下狠手,煩躁的擺擺手“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隨你去吧!去去去!愛待多久待多久。”這兒子,今日他若不同意,日后又不知再拿什么事來說服他。 衛建福望著窗外,那往事豈能說放便放下。有時候,他閉著眼,都像是回到當年,那刺鼻的血腥味,那遍地的橫躺的尸體…… 衛子紀不輕不重磕了三個頭,沒在說什么。往后的事誰也說不準,龍潭虎xue嗎? 惹一身命途多舛嗎?輕輕的帶上門,仰頭看著一輪明月,清晰的浮出一個素衣冷清的人臉。 “哥!” 衛子紀偏頭,瞧見人蹲在石柱后面,壓著聲音叫他。走過去,看著傻小子,挑眉“怎的?又偷聽了?” 衛一朝嘿嘿嘿一笑“就是聽不懂。” 衛子紀靠在石柱滑下來坐在地上,雙手輕輕放在膝蓋上,肩頭痛楚蔓延到臂膀,看著一旁蹲下的人“以后就懂了,如何?可是看上檸家小姐不愿回去了?” 衛一朝帶著羞點頭,眼里閃著光芒看著自家兄長。 “你怎么知道??!”衛一朝好一會了,才驚道。 衛子紀輕輕哼了一聲“你可知京中檸氏的威名?” 衛一朝點頭,也坐在他哥旁邊,把手放在后腦袋上,看著如濃墨潑灑的夜“誰人會不知?檸氏出英豪,誰人可匹敵?這話幼時都不知道聽過多少回了。” 衛子紀轉頭揉揉他頭“你還是跟著爹回家吧。” “不要!我很喜歡她,我要娶她為妻!我答應她了!”衛一朝瞪著眼,猛地蹭起來。 衛子紀一愣,這二愣子,兩人進展這么快?!這就談到婚嫁之事了?這就私定終身了? “哥你呢?你為什么又要拼命留在這京中?”衛一朝眼里有著好奇。他哥平時最怕被他爹揍,都是想著法的躲避一頓毒打。 衛子紀揉揉肩頭,緩緩站起來,眼里透著笑意“想知道?” 衛一朝點頭。 “因為小爺有喜歡的人了。”衛子紀聲音低沉,語氣柔了幾分。 還不等衛一朝消化這個事情,衛子紀早就踏著夜色離開了。衛一朝摸摸腦袋,看著自家哥哥依然消失的身影“我嘞個乖乖。”慢悠悠踱步會自己的房間,撲向床榻。 他要怎么辦?怎么說服老爹?自小他就不如兄長醒世早,他真的難以說服老爹讓他留下。衛一朝心憂,閉上眼,入睡后夢中白衣似仙女的人輕飄飄落進來。 她笑著說著等他,他便也笑著說著令人心羞紅的情話。榻上的傻小子睡著也是一臉的春心蕩漾,抱著懷中錦被,口中吐著:沁兒。 而衛子紀坐在鏡前,赤裸著上身,總是靈動笑瞇瞇的眼睛平淡的看著鏡中上身的痕跡。或許他爹著實被氣到,一連幾鞭打在同一個位置,滲出一條紅血跡,這京中不太平他曉得,他所心傾的人往后定是麻煩接踵而至。 一只修長凈白的手拉開抽屜,取出精致玉瓶,涂抹在傷痕上,抽掉那簡單的玉簪,泄下墨發。起身合上里衣,攤開錦衾睡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