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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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香火不斷,此時因圣旨閉門,倒多了幾分山寺幽寂。 一頂青布軟轎停在山門前。 跟隨在側得小廝敲響寺門,不多時小沙彌開了門探出頭,雙手合十:“阿彌陀佛,雞鳴寺閉寺,施主還是請回吧。” 小廝笑笑道:“我家夫人是禁軍統領蕭鐸的內人,還煩請小師父通報一聲。” 小沙彌頗有些為難,但聽聞是禁軍統領蕭鐸家人,還是道了聲“稍后”便轉身去寺內通報。 青布軟轎中出來一個身影,修長高挑,身著月色輕裘披玄色大氅,白紗帷帽將那人的容色掩住,雙手插在雪白兔毛手捂中,白紗下,桃花眼懶懶地掃向緊閉的寺門。 正是假借蕭鐸家眷之名的霍長嬰。 不多時,寺門再度打開,小沙彌后跟著個年輕寺僧,向霍長嬰恭敬一禮道:“夫人久等了,主持正在候著施主。” 霍長嬰笑笑點頭回禮,圣旨命人閑雜人等不得入雞鳴寺,是以他令人候在門外,獨自跟領路僧人進寺廟。 后院禪房廳堂中,年邁的胖和尚正在烹茶。 裊裊熱氣蜿蜒而上,模糊了老人的眉眼。 霍長嬰隨意將帷帽放在案幾上,笑笑,“大師好興致。”也不見外,徑自在凈心大師對側蒲團盤腿坐下。 凈心大師和藹一笑,“施主昨夜舊傷發作寒毒入體,今日施主面色紅潤,想來施主的傷應無大礙了,”說著將熱茶倒入細白茶盞中,遞給霍長嬰。 霍長嬰接過茶盞轉了轉,并不喝,側眸笑問道:“大師怎知我有舊疾?” “觀施主脈象而知,” 凈心大師和藹笑道:“九年前的舊疾,恐怕是死里逃生的劫難罷。” 瞇了瞇眼,霍長嬰忽而一笑道:“陳年舊事不提也罷,大師定然知曉我是因何而來,可否為在下解惑一二,雞鳴寺是出家清凈地,緣何——” 他眼神凌厲瞥向老和尚,手中茶盞猛地一頓:“有妖?” 凈心大師滑動佛珠的手指微頓,笑道:“老衲在這里等施主,便料想施主會問及此事。” 說著凈心大師滿布皺紋的面上閃過一絲悵惋,嘆氣道:“這要從師兄年輕時開始說起,故事有些長,不知施主可有耐心?” 霍長嬰挑眉一笑,抬手示意:“大師但說無妨。” 紅泥小火爐,溫熱的茶壺,“咕嘟嘟”騰起裊裊白霧。 北風吹散霧氣,倏忽仿佛回溯數十年光景。 那時候,凈元大師還不是萬人敬仰的大禪師,只是個少年寺僧,法號凈元,在最普通的山野小寺中。 他同所有寺僧一般,晨起早課,晚課入睡。 但年輕的僧人有個心愿,那便是有朝一日將佛法弘揚大殷每一個角落。 他一心修佛,虔誠禱告,從來沒有動搖過心中信念,直到有天,僻靜山野小寺的寺門突然被拍響,凈元開門,便見老婦人一身是血地倒在門前。 看見凈元出來,老婦人像是抓著救命稻草般拼命哀求,“救救孩子——” 凈元不忍心,便應下,老婦人心愿已了,呼出最后口氣沒了生息。 留下了襁褓里咿呀哭啼的女嬰。 寺廟原本不留女子,但是地域太過偏僻,鄉野農戶也不愿領養個吃白飯的女孩,于是心善的老主持便決定將女嬰留在寺中,暫養。 女孩白凈可愛,三四歲的時候,會跟在凈元的身后奶聲奶氣地叫著:“哥哥”,奶娃娃張著手臂誰都不讓碰,就只讓凈元抱抱。 凈元是孤兒,沒有親人,身邊驟然多了個軟糯可愛的小團子,不自覺便將身邊這個親自救下的小女孩,當做親meimei疼愛。 女孩越長越大,日日跟在凈元身邊,凈元做早課跟,做晚課也跟。 他講經時,她就坐在菩提樹下托腮聽,水靈靈的眼兒彎彎地注視著凈元,可聽著聽著,女孩托著腮睡著了。 樹葉兒打著旋兒落在女孩發間,凈元輕笑聲摘掉落葉,搖搖頭,給女孩披件衣服。 如此,可謂歲月靜好。 直到有日,女孩從一位許愿的女施主那里知曉了何為——相思。 十三四歲的女孩已初見少女的窈窕,她抓一把紅豆羞怯地放在凈元掌心中,怯生生念著:“紅豆生南國。” 嘩啦—— 紅豆撒了一地,凈元驚詫地看著眼前這自己親手養大的少女。 他明白詩句中的意思,所以他詫異。 他是出家人,是一心弘揚佛法的僧人,況且他一直將女孩當做meimei,長兄如父啊! “不,你不是我親兄長!” 女孩得到凈元的回答后,滿目絕望崩潰,哭喊著跑出寺廟。 那天是深秋,天高云淡,落葉鋪滿寺院,女孩跑過卷起一地枯黃落葉。 凈元望著女孩越來越遠的背影,眉頭越皺越緊,他也許懂,也許不懂,看眼腳下散落一地的紅豆,凈元無奈嘆口氣。 一顆顆拾起,他握在了手心里。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勸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后來呢?” 霍長嬰眸光微轉看向老和尚,“那姑娘……和雞鳴寺的妖物有和干系?” 凈心大師和藹一笑,換掉霍長嬰杯中冷了的茶水:“施主體內有寒毒,還是不要飲冷茶為妙。” 見霍長嬰眉心微蹙,凈心大師將熱茶推了推,繼續講道:“后來,師兄便再未曾見過那個小女孩,直到——”老和尚嘆口氣渾濁的眼眸中滿是不忍。 他唱了句佛號:“小女孩的尸體被人找到。” 霍長嬰眉心一跳,手指在茶盞沿口上輕輕摩挲。 原來,女孩跑出寺門后便在林子里迷了路,碰巧遇上流寇,山林之中,孤身一人的少女,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靈,她拼命求著凈元信仰的佛祖,可是佛祖沒有憐憫她。 她悲哀地想著,也許這就是佛祖懲罰她愛上僧人的孽報。 等待她的,只有流寇一波接一波殘暴的凌|辱。 女孩臨死前哭叫著凈元的名字,破碎不堪的雙手還死死握著剩下的一顆紅豆。 她說:“凈元,我恨你,我恨你——”恨你是僧人,恨你不能娶我,恨你養大我! 流寇知曉女孩口中的寺廟,便乘夜,故意地將女孩的尸體扔到了寺門外。 女孩的尸體衣衫不整,滿是飽受凌|辱的痕跡,就這樣在山門前扔了整晚,直到早晨,小沙彌打開寺門,驚駭不已,跑去知會老主持。 聽聞女孩找到了的凈元,滿心歡喜,他本想等女孩回來后便同主持說,給她找個婆家,再親手將她送上花轎。 可他沒想到,他等回的,卻是女孩殘破不堪的冰冷尸首。 那個跟著他身后,眉眼鮮活的孩子,不見了。 凈元在見到尸體的瞬間,便瘋了,他抱著女孩尸體整整七日七夜不放手。 他后悔,他后悔沒有去追女孩,后悔沒有在女孩離開的時候拉住她!他恨,他恨自己,恨沒能拉住女孩的自己,恨只會講經說法的自己! 撕心裂肺地痛哭聲,久久回蕩在山間。 最后,老主持不得不令人在凈元不備時將他打昏,才將女孩快腐爛的尸體收斂,火化。 等凈元醒來,瘋了般四處尋女孩。 可他看到的,只有柴堆上,熊熊火光繚繞中的隱約人形,為女孩超度的眾僧人還未反應過來,凈元便不顧一切撲向大火! ——他想要他的姑娘回來,無論用什么方法! 凈心大師垂眸嘆氣:“師兄的半邊臉,便也是在那日毀的。”老和尚說著緩緩搖了搖頭,眼前仿佛還能看見那日的凄厲慘狀。 霍長嬰微微詫異,從未想過名垂青史的得道高僧還有這般的過往,但是…… 他問:“大師還未講那妖……” “年輕人總沒個耐性,”老和尚佯裝惱怒地和藹笑笑:“老衲說過故事有些長。” 霍長嬰摸摸鼻子,晃了晃茶盞笑了下:“大師請繼續。” “后來,我也不知道師兄究竟去了哪里,等回來后,他說他頓悟了,人也一改瘋癲的模樣,”凈心大師慢慢轉動著佛珠,蒼老的聲音似乎有些悲哀:“師兄說他頓悟了,但從那之后師兄便再沒笑過,他會憐憫,會憤怒,唯獨不會笑。” “再后來,我就跟著師兄來了雞鳴寺。”說到這里,凈心大師渾濁的眼眸中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帶上些笑意。 “來雞鳴寺后,我們都以為師兄放下了,但我們錯了,師兄的房中一直掛著那小女孩的畫像,師兄從不善丹青,但卻將那小女孩畫的栩栩如生,仿佛呼之欲出。” 來到雞鳴寺后,凈元不再年輕,逐漸在寺中有了威望,直到老主持圓寂,將主持之位傳給他,此時,凈元大師才不過三十五歲。 他普度眾生的心愿沒有改變,似乎更加強烈,堅定。 每日在庭院的菩提樹下講經,永安城中百姓無論男女老少,都會來聽上一課,至此,大殷上下沒人不知凈元大師的法號。 微風颯颯,中年僧人講經的聲音繚繞在菩提樹四周。 一日,樹上忽然掉下一枚圓潤的菩提果,凈元撿起,放在手心里。 倏忽間,他是否又想起了多年前,小女孩珍而重之地放在他手心里的那把紅豆呢? 沒有人知道。 中年的凈元只是搖搖頭,將那枚菩提果放回樹下,讓它落葉歸根。 “那菩提果,就是雞鳴寺中的妖物?”霍長嬰低垂的眼睫一抬,問道。 凈心大師點頭,嘆口氣:“萬物皆有靈性,只分何時徹悟罷了,那菩提果日日聽聞師兄講經,竟讓它修出了人形,最初只模糊有個影子。” “菩提日日跟著師兄,就像多年前的那個小女孩般,它為幻化成何種模樣而苦惱,直到偶然間,”老和尚頓了下,有些無奈:“它看見了師兄房中的畫像。” “變成了那女孩的模樣?”霍長嬰猜測道。 凈心大師點頭:“它幻化成那姑娘的模樣,以為師兄會多在意它幾分,菩提妖卻不知,那姑娘是師兄的孽,師兄忘不了,是因為沒有贖完自己的罪。” 凈心大師嘆口氣,接著講屬于菩提的故事。 因為菩提是靠著佛經修煉幻形,是以和佛寺格外契合,修為也比尋常妖要高許多。 它日日躲在菩提樹上聽著凈元大師,日復一日,直到某天,它入了凈元的夢境,乍然窺見凈元夢見的菩提愣住了,它不知道在凈元大師溫文的外表下,竟然藏著如此深的悔和恨。 菩提不懂,它以為凈元大師痛恨折辱小女孩的那些流寇。 于是,它便將那幾人抓來,關在密室里。 凈元大師默許了菩提的行徑,卻沒殺他們,只日日同他們講經說佛,企圖度化他們心中的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