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錦繡哆嗦著嘴唇,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白術走上前,淡淡地道:“既然你說不出口,不如讓我來替你說了吧。這些金銀,恐怕是殺害韋小姐的真兇給你的‘封口費’吧?你伙同王二……王茍殺害韋小姐,之后再嫁禍給苦燈大師,我說得對嗎?”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錦繡眼眶一紅,忽然呼喊了起來,“奴婢冤枉啊!縣令大人,奴婢所說的話都是真實的,并無半點虛言,求大人明察!” 王二狗如夢初醒般,也著急地跟著叫喊起來:“對啊叔……大人,草民沒有殺害韋小姐,你不要聽這人胡說八道!” 姜嫵將目光轉向白芨,道:“大人,丫鬟錦繡的證詞漏洞百出,屬下認為,光憑這兩點,就足以證明她的證詞并不可信,更何況還有其他自相矛盾的地方。” 王二狗漲紅了臉,歇斯底里地嚷嚷:“大人,證詞不可信,和我有什么關系?草民冤枉啊——” “肅靜!”白芨拿起驚堂木往桌上重重一拍,兩人方才噤了聲。 白芨冷哼一聲:“既然你和案件無關,那你為何要放火焚毀其他命案受害者的尸身?” 王二狗語無倫次地解釋起來:“不是的,那火真的不是草民放……” 錦繡突然出聲:“沒錯!我家小姐的確是被王茍殺害的!” 猝不及防。 王二狗猛地轉頭看向錦繡,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你你——” 錦繡沒有抬頭,只低著頭道:“小姐的確去過月老廟,那日老爺不許讓小姐外出,小姐便在卯時的時候,偷偷從后門出去了,沒想到會被王茍纏上。他企圖侮辱小姐不成,就將小姐殺害了。奴、奴婢因目睹了王茍殺害小姐,被他要挾,所以無奈之下,才答應替他隱瞞……” 白芨挑眉:“那事后,你為何不到官府報案?” 錦繡面露愧色:“他用金錢收買奴婢,讓奴婢不許將此事說出去。奴婢也害怕擔責,所以就獨自一人把小姐的尸身背回到韋府,然后讓人將苦燈大師請到府上,再將此事嫁禍給苦燈大師。” 姜嫵聽著她的陳述,總覺得有一絲違和,但還沒等她想明白過來,便聽見錢縣令著急地搶白道:“眼下已真相大白,本官沒想到,王茍你竟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你雖然是本官的侄子,但本官絕不會包庇你。這一回,本官便大義滅親!” 他指著王二狗,高聲喊道:“來人啊,暫且將這二人收監,待本官與江大人商議之后,再對他們進行定罪。” “錢大人,你這是什么意思?”白芨不滿地看向他。 錢縣令趕緊解釋道:“江大人,這件案件較為復雜,不僅是韋依依一案,還涉及其他幾起命案,需要與大人詳細商議之后,才能作出結論。” 白芨冷笑一聲:“哦?是嗎?可你之前斷案如此草率,本欽差還以為你這么做,是要包庇真兇呢。” 一大頂帽子扣下,驚得錢縣令差點從椅子上彈跳起來。 他冷汗涔涔:“怎、怎么會,下官向來奉公守法,斷然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叔父,叔父救我!我真的沒有縱火,也沒有殺人。”錦繡沉默地跟著官差離去,而王二狗被兩名官差押著往大牢的方向離開,一路拖拽,一路喊冤,直到聲音消失在遠方。 錢縣令只一聲不吭地低著頭,眼神閃躲。 * 大牢的牢房里,王二狗鼻青臉腫地躺在稻草堆上,止不住地嚎哭。 錢縣令隔著牢門,恨鐵不成鋼地指責他道:“二狗,你鬧出了這么大的事情,讓本官如何收場?” 王二狗哭喪著臉:“叔父,怎么你也叫我二狗,我單字名茍,才不叫二狗。” “你在家中排行第二,又名茍,不是二狗是什么?”錢縣令緊皺這眉,“罷了罷了,不過一個名號。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你老實說,你為何要放那一把火啊。即使是本官,這次也保不住你了。” 王二狗著急萬分:“叔父,真的不是我放的火!” “就算不是你放的火,那韋依依的事情如何解釋?”錢縣令氣惱道。 “我、我只是一時不慎,我沒想到她會被……”王二狗哀嚎,“叔父,你一定要救我啊!” 錢縣令心煩意亂:“容本官再想想……” 離開了大牢,錢縣令將鄭師爺拉到一邊,心急如焚道:“師爺啊,我就這么一個侄兒,這讓我如何是好?” 鄭師爺只得安慰道:“大人,您別急,我派去鄰縣打聽消息的人應該快回來了,到時候……” 說曹cao,曹cao便到。 有一人腳步匆匆而來,面帶喜色:“大人,師爺,小人打聽到欽差的消息了。” * 回去的路上,聽雪幾番打量姜嫵的臉色,見她神色凝重,不由得疑惑地道:“真正的兇手已經抓到,姑娘為何仍然愁眉不展?” “不,不對。”姜嫵突然出聲,“這不對。” 沈衍問:“什么不對?” 姜嫵抬眼看向沈衍,將心中的疑惑說出:“要是王二狗要放火,大可以在無人察覺的神不知鬼不覺地放一把火。何必要挑人最多的時候,還故意露出自己的背影,大搖大擺地出現在失火現場的附近?” 沈衍略一思索,沉默了下,才道:“的確,他身為錢縣令的侄子,在桃城橫行霸道,若要毀掉尸體,大可以借助他叔父之手,但是在這之前,他并沒有這樣做。” 他看向白術,聲線清冷:“白術,你跟蹤著王二狗的時候,可有發現異常?” 白術眉頭輕蹙:“并無,義莊失火的時候,他的確出現在附近。” “那便奇怪了……” 白術張大了嘴巴,手中的果子落地,一臉恐慌地道:“姜姑娘,不會是我斷錯案了吧?” 姜嫵搖了搖頭:“并不是,我只是有點在意……” 她又道:“還有,從桃城離開,到別的縣城,需要到府衙辦理路引。丫鬟錦繡離開的時候,只帶了一包袱的錢財,她能逃去哪里?” 那個叫錦繡的丫鬟也是極有意思,還沒到公堂,她便露出了如此大的馬腳? 有關案情的細節從心中呼嘯而過,她的眸底沉下一片暗影。 “而且,那丫鬟一看就是弱不禁風的,她是如何獨自一人背起韋依依的尸身的?” 第13章 承諾 姜嫵的一番話,著實讓聽雪摸不著頭:“啊?姑娘這話是什么意思?不是背回去,難不成還是拖回去的?” 沈衍卻一下子猜出她的想法:“姜姑娘是懷疑當時還有第三人在?” 姜嫵聞言一笑:“沈公子,知我者,莫若你也。”說到這里,她不由微微皺眉,“可是,眼下的線索不多,我們應該從什么地方入手調查?” 沈衍道:“不,還有一個地方,之前被我們遺漏掉了。” 姜嫵與他目光相接,立刻想起來了:“對了,義莊!” “沒錯。” 聽雪卻是迷惑不解,道:“姑娘,奴婢還是沒懂,案件不是已經結束了嗎?我們已經證明了苦燈大師的清白,為何還要糾結此事?” 姜嫵道:“不,若真的還有第三人的存在,這事情就不可能結束。要是放任真正的兇手逍遙法外,他以后恐怕還會再……” 沈衍提醒道:“這里人多眼雜,我們回去再詳細討論。” 姜嫵點頭道:“好。” “姑娘……” 聽雪望著姜嫵和沈衍成雙的背影,艱難地忍住跺腳的沖動。又被沈衍這小白臉兒搶了風頭,真是氣煞她也。 她不滿地瞪了身旁的白術一眼,惡其余胥,她頓時覺得沈衍的手下也是那么的可惡。 被牽連的白術無辜地摸了摸鼻頭,看向天空。 白芨心疼地盯著地上只咬了一口的果子,眼看姜嫵一行人已經走遠了,方才急急忙忙地追趕上去:“喂,你們等等我啊!” *** 回到姜嫵的別院已是亥時。 蓋因夜色已深,姜嫵和沈衍決定第二天再到義莊一探。 但天將明未明之時,姜嫵卻被外面傳來的喧鬧聲吵醒了。 姜嫵披上外衫,推門走出院子,但見沈衍的身影立在黑夜之中,白術和白芨似乎也在。 她走上前,疑惑地問:“沈公子?發生什么事了?” 沈衍聞聲回過頭,登時一怔。 “姜姑娘,是白芨吃壞肚子。”他解釋道,“他鬧得把你也吵醒了,抱歉。” “沒關系。”姜嫵不甚在意地搖搖頭,目光落到了白芨身上,“白芨公子沒事吧?” 白芨半跪在地上,雙手緊緊捂著肚子,臉色蒼白,冷汗布滿了額頭,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樣。 白術站在他的身旁,環抱雙臂,一臉冷漠地看著他:“讓你亂吃那錢縣令的東西,活該。” 白芨氣若游絲道:“白術你……你這家伙,我……我都這樣了,你……你還幸災樂禍。” 他無力地趴到在地上,向沈衍伸出手:“公子,我是不是要完蛋了?能不能……帶我到醫館……” 沈衍抬頭看了眼天色,為難地道:“現在天還未亮,醫館尚未開門,恐怕還要等幾個時辰。” 白術同情地看他一眼:“白芨,要不你再等等?” 白芨頓時面若死灰:“我覺得我要完蛋了,不行了,白術,要是我熬不過這幾個時辰,你記得給我燒多幾只雞腿。” “……” 姜嫵頓時哭笑不得。 她抬眸看向沈衍,道:“沈公子,我知道有一家醫館可以接診,我帶你們過去吧。” 沈衍微微一怔,“好,那有勞姜姑娘了。” *** 此時才卯時不到,風呼嘯著從大街小巷中穿過,偶爾有幾聲犬吠傳來,街上空無一人,只有幾戶人家門外懸著的燈籠散發出的光亮支撐了視線。 馬車停在了一間沒有牌匾的醫館前,屋外的燈籠微弱的火光將青石板的紋路填滿。 這間醫館所在的位置偏僻,藏在了小巷中,若不留意,極容易將其忽略。 姜嫵走上前敲了敲門,門前的隔板被拿開,露出一張蒼老的臉。 “何大夫,是我,姜嫵。” “原來是姜姑娘,快請進來。” 何大夫忙將幾人迎了進去。 “這位小哥舌質紅,苔黃膩,脈象呈滑數,手腳發冷,且伴有發熱、惡寒的癥狀,恐怕是感染了痢疾。”替白芨把脈過后,何大夫對姜嫵回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