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也許它一開始的時候,只是為了生存被迫和人類成為伙伴。但后來,我相信他們有了不一樣的情感。”楚千尋解釋道。 “我能夠理解它,對它來說求知和探索,才是它最大的興趣。為了探索這個新的世界,理解自己的本源,它選擇了和同伴不一樣的行為方式。”侑余興致勃勃加入討論,隨后又急切地說,“繼續,你繼續說。” “最后,它選擇了站在男主的一邊,一起面對著強大兇殘的敵人。那個張牙舞爪的怪物一步步逼近……” 正說到關鍵時候,侑余突然抬手止住了楚千尋,他側耳聆聽了片刻,站起身來,看向城堡大門的方向,“居然這么快就來了。” “葉裴天來了。把這個女人捆好,壓在陣前,逼他就范。”鐘離曉從屋內快步走出,他的面容俊朗,肌膚飽滿而富有關澤,充滿著年輕的蓬勃朝氣。 為了迎接這場至關重要的戰斗,他將所剩無幾的圣血注射了一支,恢復了年輕的樣貌和最強的狀態。 可惜不論多么周密的安排,也擋不住魔物天馬行空的思維。 “不行。”侑余開口說道,“讓她留在城堡里,你們守著她,一步也不要離開。我不打算把她還給葉裴天。” 撥開原始森林中密集的古藤,葉裴天看見了那座駐立在森林深處的城堡。 那位化成人形的魔物,穿著奇異的古風服飾,好整以暇地站在城堡的大門口等他。 “千尋呢?我已經按你說得來了,請你遵守承諾放了她。”葉裴天說得很平靜,那是巖漿即將噴發前的平靜,是海面將起狂風前的壓抑。 “抱歉,我改變主意了。”侑余攤了攤手,“她太有趣了,我想把她留下來。圣血我可以不要,你離開吧。” “你放心吧,我不會傷害她,會讓她生活得好好的。”侑余覺得自己實在是寬容又大度。為了那些有趣的故事,他決定暫時舍棄本能對血和力量的渴望。 然而,站在他對面的人類緩緩拔出了一柄骨白色的長刀,用刀尖對準了自己。侑余的瞳孔微縮,他一眼就認了出來,那是用他曾經被砍斷的手臂做成的武器。盡管如今斷臂早已重生,但被人類砍斷手臂的記憶依然讓他開始變得憤怒。 龐大粗壯的白色樹枝開始扭曲著瘋狂生長,攀爬上了大半個城堡的正面墻壁,魔物巨大而蒼白的面龐從中緩緩升起,帶著磁性低沉的嗓音回蕩在寂靜的森林間, “既然你這么想要找死,就怪不得我了。你的圣血歸我了。” 那道小小的人類身影,手持蒼白的骨劍,毫不畏懼地同眼前現出原形的巨大魔物對峙,在他的身后憤怒的黃沙從樹林的間隙中瘋涌而出。 第78章 侑余身體的白色藤蔓緊緊攀附在城堡的大半墻體上。葉裴天的攻擊也因為有所顧忌而收斂,盡量避開了城堡的方向。 兩位超級超級強者的戰斗一開始,整座森林都為之震動了起來。盡管兩人都默契地回避了那座近在咫尺的小小城堡,但此刻在城堡的內部,天搖地動,墻面上的寶石簌簌地往下掉。鐘離曉和小妍穩住身形,看守在楚千尋身邊,凝神關注著外面的戰斗。 城堡的角落,不知何時浮現出了一條紅色的鐵鏈,那鐵鏈繞成一個封閉的圓圈,圓圈內發出了奇特的光芒,江小杰和陳堅白憑空從那圈光芒中鉆了出來。 江小杰手撐地面,從圈內一躍而出,反手揮出一排冰棱,鐘離曉猝不及防之下,抽身躲避已經慢了一小步,一只手臂上結滿了寒冰。 “什么人?”鐘離曉呵斥一聲,極速后退,江小杰絲毫不給他喘息的空間,緊追不放,空闊的大廳內密集炸開滿室冰棱。 于此同時,無數鐵鏈從陳堅白的體內嘩啦啦延伸而出,縱橫交錯,攔在的小妍的面前,小妍冷下面孔,展開巨大的黑色羽翅,和陳堅白周旋。 “千尋姐,接著。”江小杰在戰斗的間隙,揚手飛出一柄長刀,那柄長刀穩穩插在楚千尋面前。 楚千尋拔起長刀,反手開始切割捆束住她手臂的白色蔓藤。 在城堡外戰斗的侑余心有所感,猛然回首,漂亮的眉毛終于擰緊了,“想跑?沒那么容易!” 碎裂了滿地的寶石顆粒開始一顆顆晃動,匯聚,凝結,變成了一只只半透明狀的類犬形魔物。 那些大大小小的魔犬,張牙舞爪向著楚千尋撲來。 楚千尋在這個時候已經切斷了手上的十階鐐銬, 江小杰雙臂一合,結了個手勢,在楚千尋的面前結出了一層厚厚的冰盾,“老陳,你們先走!” 鐵鏈繞成的光圈出現在楚千尋的腳邊,陳堅白的半個身體從光圈中冒出,拉住楚千尋的手就往光圈里拖。 楚千尋掉進那個奇特的光圈中的時候,正好看見魔犬猙獰的面孔一只接一只地撞上了眼前的冰盾,承受不住重擊的冰盾發出刺耳的龜裂聲。 下一刻,漫天的霜雪和尖銳的利爪突然就不見了。 她坐在初春的原始森林中,耳邊甚至傳來兩聲清脆的鳥鳴。 腳邊有一個明亮的光圈,光圈隨著鐵鏈的收回消失不見,她的身邊站著一位身材矮小的中年男子,正將那些鐵鏈收進自己的身體中去。 “你別怕,我是葉哥的朋友,他讓我來救你的。我叫陳堅白。” 楚千尋心中既詫異又新奇,陳堅白這個人她其實認識,按道理他應該是葉裴天的敵人,想不到在這個世界,機緣巧合之下他竟然會幫助葉裴天前來救援自己。 她還來不及問詢,眼前的空間突然像是水波一樣地扭曲了,那黑色波動的布幔里出現了鐘離曉身影。 “空間系圣徒,是我失算了。想不到葉裴天竟然能請到和小妍一樣的空間系圣徒前來救人。”鐘離曉向前一步,從那黑色的水紋中邁出來,他的身后黑色羽毛翻飛,小妍收起翅膀駐立在叢林間。具備精神系空間移動能力的小妍,帶著鐘離曉追到這里。 “我真是想不明白,你們明明是人類,為什么會肯幫他這樣一個魔鬼。”他俊朗的面容帶著幾分扭曲,“像他這樣的人,憑什么得到寬恕和理解!得到這種可笑的友情和愛情。” 楚千尋抽出手中刀,即便鐘離曉的等階高于她,她也并不因此畏戰。 “你以為就憑你們兩個七階的家伙,會是我的對手?我已經步入九階多時,可不像侑余那樣莫名其妙,勸你乖乖的束手就擒,配合我抓到葉裴天,我或許會讓你少吃點苦頭。” “你這個人,還真是可憐。”楚千尋說。 鐘離曉瞇起了眼睛,“你說誰可憐!” “你和裴天看似相同,但卻是完全不同的兩類人,”楚千尋看著眼前這個可悲又可憐的男人,“他的心中始終向往著光明,愿意從那沼澤中走出來。而你,身邊明明也有關心你的人,為什么就偏要視而不見,自愿停留在污黑的泥潭中。” 小妍默默地垂下了腦袋。鐘離曉梗直了脖子,驟然伸手,無數黑色的血液從指間流下。 他要讓這黑水抓住眼前這個女人,堵住她的嘴,讓她再也不能輕輕松松地說出這樣可惡的話來。 那些黑水像蛇一樣順著綠色的草地迅速爬行。 草地突然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蒼白的地磚,黑色的液體在那白色的地磚上茫然爬行了幾步,突然畏縮地顫抖了起來。 那是他十分熟悉又深深害怕的實驗室。 兩個實驗員走了過來,二話不說架上他的胳膊,將他捆束在手術臺。 “不……不要。”鐘離曉顫抖著說,他心里知道這可能是幻境,但長年累月刻進骨子里的畏懼讓他鼓不起反抗的勇氣。 沒有人搭理他的要求,一個實驗員看著手中的記錄本,公事公辦地說,“失敗了,他雖然也是永生者,但他的血液卻沒有什么大的作用。他只是一個失敗品。” “反正也是失敗品,給他注射五號藥劑試試。”另外一個實驗員抽出了一管綠色的液體。 鐘離曉睜大了眼睛,開始瘋狂搖頭掙扎,這支藥劑注射入身體,將會發生什么他一清二楚。但不論他如何掙扎,那冰冷的針頭毫不猶豫地扎入他的脖頸,將那致命的液體注入他的體內。 他眼睜睜地感受到自己臉上和身上的肌rou開始跨下來,頭發失去光澤,變得灰白,年輕的肌膚開始皺縮,干癟老化。 “不,不要這樣,不要這樣對我。”他無措地顫抖著身軀,發出撕心裂肺地嘶吼。 “哎呀,又哭又鬧的搞得這么難看,這個比起葉裴天可差遠了。” “就是,還是一號血源葉裴天骨頭比較硬,不論對他做什么,他都能一聲不吭地忍著。” “堵上他的嘴給他清理一下。讓他不敢再這樣鬧騰。” “奇怪,他的血液變了顏色,抽一點出來化驗一下有什么特殊效果。” “黑色的血液,真是有趣,多抽取一些,反正他也算是永生者,沒那么容易死。” …… 在叢林之中,辛自明在一顆大樹后后現身,他的雙眼不見瞳孔,被一片銀光充斥,白茫茫的一片。在他的頭頂上空,高懸著銀白色的眼睛圖騰,正一動不動地注視著鐘離曉。 鐘離曉雙目失神,一臉迷茫,哆嗦著身體,口中不知呢喃著什么,顯然已經被辛自明的精神異能控制,陷入了幻境不可自拔。 楚千尋沒有放過這個機會,一刀直劈他的脖頸。 黑色的翅膀擋在了鐘離曉面前,鏘一聲和楚千尋刀刃相接,火星四濺,發出金屬器皿相撞一般的聲音。 無數染血的黑色羽毛,被楚千尋的刀刃削落,四散在空氣中。小妍毫不退縮舉翅和楚千尋短兵相接,死死護住了鐘離曉。 “小妍,你是個聰明的孩子,跟著鐘離曉是沒有出路的,終究只能越陷越深,還是趁早放棄吧。” 平日里溫和好說話的小妍此刻一聲不吭,她咬著牙架住楚千尋和陳堅白的雙重攻擊,左支右絀地死死護住鐘離曉,雙眼轉為一片赤紅的顏色,口中發出尖銳地呼嘯聲。 那紅光閃過之后,鐘離曉一個激靈從幻境中醒來。他大汗淋漓,拼命喘氣,但楚千尋的刀已經避開小妍,雪亮的刀尖直逼他的心臟。 千鈞一發之際,鐘離曉抓住了撲上前來的小妍,擋在自己的身前。 楚千尋的刀尖,就穿透了那層層疊疊黑色的羽毛,扎進了一具柔軟的身軀中。 眼前的這個女孩,是自己的敵人,她只要將那刀尖扎得更深一點,切斷心脈,就可以徹底終結這位少女的生命。 但人之所以被稱為人類,就是有很多的時候感情會戰勝理智。相處了這么多天,這個小姑娘對自己的照顧和細心,是楚千尋難以忽略不計的東西。她遲疑了一下,終究把染血的長刀抽了回來。 緩過氣來的鐘離曉發出怪異的笑聲,向后疾退,釋放出的黑水將他周圍整片的土地都浸染成了黑色。 “鐘離曉,你這個人已經從內而外都爛了。我今天就要把你這條爛命留下。” 楚千尋的心底升起怒氣,她為小妍不值,為葉裴天將他視為朋友而不值。 長刀在空中緩慢而有規律地律動著。周邊的空氣在流動,旋轉,凝結,擠壓,驟然成風刃。 今天的她手中只有一柄刀,但空中浮動著無數風刃,無不是都是她的兵刃。 兇刀出世,猛虎脫籠,無數利刃夾雜著雷霆之勢,圍繞著鐘離曉的周身來回閃爍。 他目光驚駭,想不通自己竟然會被一位七階圣徒所傷害。黑色的血液從他周身被切開的傷口中不斷流出,把他整個人染成了一片漆黑。 身負重傷的小妍勉強爬起身,閃現到鐘離曉的身后,用殘缺的翅膀圈住了鐘離曉的身軀,黑幕展開,二人的身影漸漸淡了。 “千尋jiejie,對不起,我不能離開阿曉。” “在我剛剛半魔化的時候,不論是爸爸mama還是其他鄰居,都把我看成怪物,甚至不同意我再進家門,只有阿曉收留我,安慰我。他是我的同伴,我們已經是怪物了,不再和你們一樣。” 她的聲音和模樣漸漸在黑幕中消失,只留下了這兩句話飄散在空氣中。 山林的另一頭,驚天動地的聲音也開始慢慢平靜。 成片的林木被無形的力道放到,向著兩側倒伏,在茂密的森林中辟出了一條道路。一道渾身是血的身影沿著這被生生辟出的道路一路疾馳而來。 他在叢林邊緣驟然停下腳步,扶著粗壯的古樹,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液,紅著眼眶死死盯住了楚千尋。 楚千尋就向他伸出了雙臂。 那個身影飛奔而來,一把將她撈進了懷中,死死地箍住,恨不得把她整個人揉進自己的生命中。 楚千尋伸手繞住了他的脖子,抱著她的這個男人渾身都是黏膩的血液,身軀滾熱得發燙,微微帶著點顫抖,把整個腦袋埋進她的肩頭。 楚千尋已經很久沒看到葉裴天這個樣子了,她那顆在敵人的牢籠中一直克制而冷靜的心終于開始翻騰了起來,覺得自己筆尖發酸。 但此時,辛自明,陳堅白和剛剛趕到的江小杰正眼睜睜看著她們呢,她不太好意思矯情太久。 楚千尋伸手輕輕順著葉裴天的后背道,“好了,裴天,別這樣,朋友們都還看著呢。” “好……再等一會,我馬上就好了。”男人的聲音既暗啞又低沉,說話間guntang的呼吸就吹在她的脖頸上,楚千尋發覺自己的后肩頭濕潤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