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第46章 雖然楚千尋這樣想著,但想起了剛剛遠遠瞥過的那位少女,她的心中還是有些遺憾。 那個女孩看起來充滿朝氣和活力,似乎還不太明白這獵場的險惡,鮮花一樣的年紀,就要這樣一下葬送在那個魔窟。 盡管遺憾,但這不在楚千尋的能力范圍之內,群體行動魔物的恐怖之處,她這樣混跡戰場多年的老手,是十分心知肚明的。她不可能為了陌生人而做出力所不能及的事。 心里這樣想著,腳步還是難免向著那個方向前進了幾步。 葉裴天扶著楚千尋的腰,突然把她舉了起來,放在道路邊一輛廢棄的小汽車頂部。 “千尋,那里面很危險,你別進去。”他搓著楚千尋的手,“你坐在這里,如果你想要救那些人,我可以替你進去一趟。” 葉裴天沒有救人的習慣,相反的,不久之前他還是一個只會殺人的人魔。 但只要是如果千尋想要,他都可以去做。 他知道千尋的心有多么的柔軟,當初,即便是像自己這樣的魔鬼,都能得到她的出手相助。 他拉起楚千尋的手,在嘴邊輕輕吻了一下。他想起在阿曉那個小世界里的心境,是的,為了這個人,他可以化身為圣,也可能一念成魔。 楚千尋伸手,捋了捋他帽檐邊掉出的頭發, “真傻,我怎么可能要你去救人。雖然聽起來殘忍,但即便對方有再多條性命,我都不可能拿你的安危去換。” 在楚千尋的價值觀中,只有自己強有余力的時候,才有可能惠及照顧到身邊的朋友乃至陌生人。但在自己能力有限的時候,不管道義上如何,她永遠都會把自己重視之人的性命擺在高于他人的位置上。 她覺得自己絕不會做出那種所謂的為了顧全大局,而犧牲自己或者自己親人的事。 如果葉裴天不顧暴露身份,異能全開,是有可能在這樣的魔窟內大殺一個來回。 但葉裴天是她的心愛之人,并不是她的附屬,她怎么會要求自己的心上人去為那些人自己愚蠢的行為買單。 楚千尋的這句話聽起來很是自私,但卻像是一把沾了糖的刷子在葉裴天心底來回刷了一遍。他把這句話翻來倒去想了幾遍,明白了自己在千尋心目中的分量,忍不住就有些自顧自地甜蜜了起來。 在那座暮靄沉沉的廢墟,山一樣的鋼筋水泥和扭動的植物混雜在一起,經過群居在這里的褻瀆者的改造,這座大山外殼覆蓋了各種魔物死去后遺留下的軀殼,中間突兀得穿插著各種管道和人造物,以及被魔物身軀催生出的各種形態特意的植物,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座詭異奇特的巨大碉堡。 碉堡的半中間裂開著幾個豎著的小口,便是進出魔窟的入口,從入口進入,蜘蛛網一般交錯相通著長長得地底通道。 方大財一行十余人從一個洞口鉆了進去。里面得通道陰森而冗長,內黯淡無光,各種扭曲變形的門框窗戶,被擠壓在深入地底植物的龐大根系中。 到處都是黑洞洞的岔口和道路,一行人只好邊走邊沿途做下記號,以防迷路。 “好黑啊,這里,我們真的沒問題嗎?” 袁蔓手中舉著火把,緊挨著夏沫走路,作為治愈者,她被保護在隊伍的中間行走。 火把的光影打在光怪陸離的地底世界,讓極少出城獵魔的她心中還是有些害怕。 這里實在過于安靜,只聽見地下水滴落的滴答聲,眾人走動之時腳步發出聲音回響在空洞的隧道內。隧道的深處隱隱傳來風聲,像是某種生物痛苦的低鳴。 “沒事,妹子你別怕。我殺過好多次褻瀆者,這種魔物的等階普遍不高,也沒有什么特殊能力,很好對付的。只要你們跟緊我,注意配合,我一定會保護好你們。”隊長方大財安慰她。 懵懂無知的袁蔓點點頭。 因為治愈者的能力使得她在基地內就可以依靠替別人治療掙到魔種,所以她基本沒怎么離開過基地參與獵魔。 但隨著基地內圣徒的普遍等級不斷提高,中高階的治愈者越來越多,一直只有二階的她生活開始日漸艱難。到了食物匱乏的冬季,這種艱難變得愈發明顯,所以她只好參與了這種臨時小隊的獵魔行動。 沿途大家說說笑笑倒也還好,直到進了這樣陰暗的地下通道,她這才真正意識到戰斗即將來臨,心里突突直跳。 夏沫捏了捏袁蔓的手,“沒事,還有我呢。我一定護著你。” 夏沫和袁蔓在魔種降臨之前,就是高中的同班同學。魔種降臨之后,二人相互扶持著來到春城,在這里勉強扎了根。 夏沫是四階的控制系圣徒,因為等階更高,性格也成熟穩重,平日里一直是她對自己這位比較呆萌的閨蜜多加照顧。盡管她本人日常多半是運用異能在基地的建筑工地幫幫忙,換取一些生存食物,也并沒有多少戰斗經驗。 兩位花一樣的少女勾起了男性隊員的保護欲, “妹子們別怕,一會哥哥保護你啊。” “你們記得躲在我身后就好,我是防御性的圣徒。” “等完成任務,拿了報酬,回城哥哥們請你們吃好吃的。” 正說得熱鬧,通道的一處岔路口突然探出了半截肌膚蒼白的魔物身軀,那魔物的面部沒有眼睛和鼻子,扁平一片,只在鼻子的位置有兩個血紅的小洞,正是褻瀆者標志性的模樣。它張開牙齒尖利的血盆大口,發出低沉的喉音,轉眼又消失不見。 “來了來了,魔物,大家準備戰斗,防御系和近戰系到前面來。”方大財大聲指揮。 從沒配合過的隊員慌慌張張地行動了起來。向前擠的,向后退的,戰斗還沒有開始各種異能的交錯發動聲已經響起。 大家凝神戒備了半天,前方的陰暗處依舊空蕩蕩的,一只怪物都沒有。 隊伍的后方卻傳來一聲驚呼,一只突然從后面出現的褻瀆者抓住了夏沫的腿,拖著她就往洞xue深處拉。 辛好袁蔓眼疾手快,撲在地上一把拽住了夏沫的手,幾位隊員反應過來,接連撲上去抓住了她們。 更有其他人施展出異能,一時間七手八腳將那些火球,水柱,電弧一股腦地打在魔物身上,彼此之間反倒抵消了不少。魔物咧著嘴吼叫,利爪穿透了夏沫的腳踝,堅持不肯松手。 “別慌,別慌,來一個控制系的先捆住魔物。”方大財急得大喊,他在隊伍的最前方,道路太狹窄,一時擠不過去。 終于有一位植物系圣徒反應過來施展異能將滿地滾動的魔物用藤條捆束住,所有人一擁而上,砍了數十刀,切開魔物的后腦勺,取得了一枚魔種。把夏沫救了下來。 夏沫從魔物的利爪中掙脫,小腿被魔物的利爪洞穿幾個窟窿,鮮血淋漓。袁蔓眼淚都出來了,全力施展異能為她治療傷口,她等階低下,耗費了大半異能,也就勉強止住了傷口的流血。 “看吧,我都說我們能行。”方大財鼓舞士氣,“下次大家別這么緊張,配合好一點就行。” 畢竟,第一次戰斗就取得了勝利,大家的心里都松了口氣,士氣也高昂了起來。 所有人心中都在心中驚喜地自我肯定,能行的,不難殺,我們行。 前方一道黑洞洞的歪斜了的門框上,出現一只指尖鮮紅,肌膚蒼白的利爪,利爪在門框的上方一掰,那門洞的頂部探出一只褻瀆者沒有眼鼻的腦袋。它爬在天花板上,倒昂著頭面對眾人。 在它身后,緊接著又爬出了一只魔物, 四通八達的通道,前后各個洞口,無聲無息地伸出了一只又一只形態恐怖的魔物, “怎……怎么會這么多。”袁蔓牙齒打顫和夏沫抱在了一起。 站在她們身前的年輕戰士,也沒有比她們好多少,握著劍柄的手臂打擺子一樣地抖個不停。 什么時候這里的褻瀆者數量已經到了如此多的程度。這根本和他們打聽的不一致,完全不是他們這十幾個人能夠應付的戰斗。 “不……不用怕,穩住,我……啊!” “救命!救我……” 剛剛還在和夏沫袁蔓開著玩笑的戰士,腹部被魔爪洞穿,徹底失去了反抗能力,袁蔓來不及把他拉回來治療。兩只褻瀆者已經飛快抬起他的手腳,一路向洞xue深處跑去,在半途中還不忘停下來,用某種特殊的藥劑為他止住流血。這是對它們來說是準備儲存起來慢慢食用的糧食,不會讓其隨便死亡。 不斷有隊員重傷之后被魔物抓住,驚恐的慘叫聲一路消失在洞xue深處。 方大財想撲上去搶救,卻被數只魔物團團困住,他額頭青筋暴出,大聲呼喊,身上傷痕累累,也已經是在做困獸之斗。 人越來越少,袁蔓的治愈異能已經枯竭。夏沫崴著一條腿,擋在她身前,用最后的一點異能把靠近的褻瀆者遠遠甩退。 褻瀆者們對能夠得到人類的女性似乎分外高興,它們圍繞著二人附近轉圈,不時裂開嘴吼叫一聲,卻并唯獨沒有對她們下狠手殘害。 袁蔓想起了隱約中聽說關注褻瀆者的傳說。雙腿站不住地顫抖起來。 …… “女性一旦淪落到褻瀆者的手中,下場尤為凄慘。” 洞xue之外的不遠處,剛剛抵達附近的楚千尋看著微微閃著亮光的洞口,開口說道。 雖然不打算冒然進入險地,最終他們還是走到外圍探查情況。 她曾經有過一位戰友,被褻瀆者捕獲,數月之后當他們終于將人救出來的時候,那位一度十分堅強的女性戰士已經徹底的精神奔潰了。 褻瀆者圈養人類,大部分男性作為儲備糧養殖,而女性則會淪為生育機器,它們殘忍地用魔藥控制女性懷孕,并將新生的人類嬰兒魔化,以達到增加它們族群數量的目的。 成年人類會在精神上強烈抵觸成為魔物,即便是褻瀆者女王,要想誘發一個成年人類成為同伴,都要耗費大量的精力。但對于腦中一片白紙的人類嬰兒來說,卻容易得多。 洞口處隱約閃著異能的光亮,顯然是在洞xue深處正進行著激烈的戰斗。 一個男人粗啞的嗓音從內部傳出來,“跑!” 兩個女孩跌跌撞撞出現在了洞xue口,其中一人把另外一人猛地推了出去,而自己轉身施展異能擋住緊隨而至的魔物。 袁蔓從廢墟上一路滾下來,她爬起身向著洞口喊道:“夏沫,夏沫!” 狹窄的洞口處伸出了一雙拼命掙扎的手臂,夏沫的異能已經潰散,被魔物拽著腳踝拖進洞xue,她一雙蒼白的手臂死死掰著洞xue的邊緣,拼命掙扎向外伸出,企圖抓住什么讓她脫離身后無盡的地獄。 葉裴天看著洞口處密密麻麻涌現的魔物,和那雙扒拉著石壁拼命掙扎向外伸出的胳膊,記憶一下被拉回了多年以前。 在魔種降臨之初,還沒有發現自己永生異能的他和家人一起遇到魔物的追擊,他也是這樣拼命施展微薄的土系異能攔住魔物,為自己的家人爭取逃離的時間。到了最后那一刻,異能潰散,魔物抓住了他,他也曾這樣伸出手臂,希望自己最親近的人拉扯他一把,但回答他的只有匆忙遠去的汽車馬達聲,和被魔物淹沒的無盡痛苦。 山坡上的袁蔓滿臉是淚,她愣愣地看著那絕望地伸出洞xue的手臂半晌,哭著跺跺腳,卻沒有遠離,傻子一樣地向洞xue處那雙伸出的胳膊跑了回去。 一個黑色的身影越過了她,蔚藍色的刀光一閃,將蜂擁而出的魔物劈開了一道裂口。那身影幾乎和刀光一樣快,就著那道裂口沖進魔物群中,提出了一個熟悉的身軀。 “跑,跟我走。”另外一個溫和的女音在袁蔓耳邊響起,有一張柔軟又堅定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手,拉著她奔跑了起來。 第47章 袁蔓不知道被拉著跑出了多遠,直到氣喘吁吁地停下腳步,才發現拉著她一路飛奔地人,正是她們之前遇見的那位單挑六階魔物的女性圣徒。 那女子停下腳步,松開她的手,回身戒備,不多時一位持著藍色長刀的男人從樹林中鉆出。 他們當時大言不慚把人家認定為“用來調劑的小白臉”的這個男人,一刀劈開了蜂擁而出的魔物群,單槍匹馬在密集的魔物群沖了個來回,搶出夏沫,甩脫追兵毫發無傷地回來了。 他的手中提著一個女孩,正是昏迷不醒的夏沫。 “魔物甩脫了,她傷得有點重。”葉裴天說著把人放在了地上。 袁蔓伸出雙手小心地接住了自己渾身是血的朋友,她的異能早已干涸,只能掏出背包里的藥劑和繃帶,用最原始的方法替夏沫治療。袁蔓沾了一手的血,一邊包扎,眼淚鼻涕邊流了一地,但她死死咬著牙,手上的動作一刻都沒有停。 曾經的袁蔓覺得自己能在環境惡劣的基地中生存,過著食不飽腹的日子,已經算是一位很堅強的女孩了。今日之后,她才知道自己不過是被基地的高墻堅池保護著的弱者。 她是依靠著這些在野外同魔物殊死搏斗的戰士們營造出的安全環境,才能夠過上那種自以為艱難的安穩日子。 一場生死之戰就可以使一位單純無知的少女迅速蛻變。 當一向護著她的同伴奄奄一息,柔弱的她迅速地開始變得堅強。 袁蔓彎腰背起身負重傷的同伴,一臉糊著眼淚和鼻涕泡,低頭不斷和楚千尋葉裴天道謝。隨后她轉身邁開纖細的雙腿,迅速躍過野草荒街,一路向春城飛奔而去。 楚千尋看著那個遠去的背影,突然發覺自己曾經的麻木和冷漠其實只因為自己弱小的表象。 內心的軟弱,力量的不足,只能將漠然作為固定的思維。只有當一個人的力量強大到一定的程度之時,相同的事完全可以有更多的選擇。而這種選擇未必就像世人認知的那樣愚蠢,圣母,不得好報。它也可能會是一種讓自己覺得值得的美好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