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隨后他懊惱地一拍大腿,“我當時怎么就暈了過去,不然或許也有機會親眼看看那個人魔到底長得啥樣。” 葉裴天轉頭看了他一眼。 孟老三想起那夜的遭遇,咬牙切齒地咒罵,“那什么狗屁神愛,比魔鬼還要恐怖,咱們白馬鎮這么多人,就都是給他們生生害死的。要我說啊,最好那個葉裴天再牛逼點,趁早把神愛給滅了。只要他能滅了神愛,就是天天走咱們西巷,老子都隨他便。” “誒,我說你笑什么?你和千尋妹子那是沒在現場,沒看見神屁的那些人是怎么個變態模樣。” 孟老三起身回屋后,院子一角的屋門打開,慢慢走出一位手持盲杖的小女孩。 那個小女孩摸索著走到葉裴天的身邊,她小小的臉蛋上橫著一道猙獰的傷疤,使她的雙目失去了光明。 “大哥哥,我是治愈系的圣徒,聽說你脖子受傷了,要不要我給你看一下。”她有些局促地加了一句,“雖然現在我還只有一階,但我哥哥說我已經很厲害了。” 葉裴天低沉的聲音響起,“你,不怕我嗎?” 這個女孩和她的哥哥小穆,當時都在現場,和老郭一樣,都已經知道了葉裴天真實的身份。 “你是個好人,你救了我哥哥,是個特別好人。我不怕你的。”女孩伸出小小的雙手,摸到了葉裴天纏繞著紗布的脖頸,用盡全力從那雙小手中發出一點微微的白光。 一階治愈者的治愈能力微乎其微,對葉裴天這樣的傷勢絲毫起不了實際的作用。 但是當小女孩氣喘吁吁地把雙手從他的脖子上拿開的時候,他依舊真摯地道了謝。 “多謝你,我好了很多。” 小女孩就燦爛地笑了起來,“真的有效果嗎?我哥哥說得很對,只要我拼命練習,我總有一天能夠治好自己的眼睛。” 她察覺到對面的大哥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腦袋,隨后兩根冰涼又濕漉漉的手指從她的雙眼上抹過,把一種溫熱的液體涂抹在了她的雙眼之上。 “meimei,你,你對我meimei做了什么?”從院門外進來的小穆看見和葉裴天站在一起的meimei大吃一驚。 meimei一臉是血,天真地站在那個兇名在外的黃沙帝王面前。在那一瞬間,關于人魔的各種傳說涌上心來,小穆顧不上自己心中的恐懼,幾步跨上前來,一把拉開臉上帶著血的meimei,驚慌又戒備地盯著一手鮮血的葉裴天。 “哥哥,”他的meimei一手扯著他的衣角,一手揉著眼睛,“我好看能夠看見哥哥了。” “什么?”小穆不敢相信地轉過臉,“你,你說能看見了?” 他匆忙用衣袖擦干凈meimei沾著血的面孔,又驚又喜地看見那雙失去光明已久的雙眸恢復了明亮。 等他從狂喜中回過神來,剛剛坐在他面前的那個男人已經不見蹤影。 …… 葉裴天背著包向著老郭的鐵鋪走去。 千尋已經站在鋪子門口,拿著新到手的長刀和軟甲,興奮地向他揮手。 “等,等一下。” 他的身后有人喊他。 葉裴天轉過身,小穆匆匆忙忙追出院門,斟酌地看了他半晌,最終沒有說話,而是深深地向他鞠了個躬。 第33章 山丘之上,孔浩波和幾名創世的隊員隱身在密林之內,看著遠處山坳中發生的一場戰斗。 在那里,一頂頂繁茂的樹冠倒伏,團團塵霧從茂密的灌木林中揚起,一位年輕的女性圣徒正獨自同一只半骨骼化的魔物交戰。在戰場的邊緣,站著一位抱著長劍帶著銀色遮面的年輕男子為她壓陣。 “這不是老孔認識的那個妹子嗎?叫什么千尋的?” “在白馬鎮我就見過她出手對抗魔物,身手不錯,雖然等階不高,但戰斗意識和刀術都不錯。老孔你說她幾階?” “她……”孔浩波張口結舌,這才反應過來當初這個女孩曾經和自己說她只有二階,不過是對陌生人的一種防備而已。 “她大概只有五階,但她對風系異能的理解和控制非常好。在她這種等階的戰士中,真的很少見。”隊伍中一位七階的風系圣徒開口點評, “如果她的等階能夠升上來,將會是一位強大的戰士。” 楚千尋手持雙刃,獨自面對著眼前體型數倍于自己的魔物。魔物的等階比她高出整整一個階段,戰斗十分兇險。 她全身的戰斗細胞,都在這樣的生死搏斗中被激活,被點燃。恐懼使她的腎上腺素大量激發,傷痛使她更加興奮。 她感到自己逐漸進入了一種很玄妙的狀態,在肌膚的四周,幾乎每一個毛孔都能夠感知空氣中那些細微的氣流流動。自己能夠捕獲,能夠控制這些氣流,cao縱風,駕馭風,讓它們成為自己最強大的武器。 漫天煙塵中,探出魔物巨大而呆滯的臉龐。數十道細小卻強勁的風刃,銀蝶般縈繞著魔物周身亂閃,乒乒乓乓砍得魔物腐朽的皮膚四處飛濺。 魔物舉起半潰爛的大手,企圖揮開那些不斷切割它身體的風刃。 楚千尋的身影躍起在空中,一道高達十余米的寬大風刃攜著雷霆之勢,一路揚起煙塵,直沖魔物而去。一刀將聳立在叢林中的蒼白魔物一分為二。魔物的身軀居中裂開,巨大的風刃去勢不減,一路剃倒了魔物身后成片的樹冠,直至削去前方一座小丘陵的山頂,方才飛旋著消失在天際。 楚千尋落下地來,出刀的手臂隱隱顫抖,身體傳來一種接近極限的疲憊感。 但她還來不及松一口氣。 已經分裂成兩半的魔軀之間生成了無數粘糊糊的絲線,像是膠合一般使那分裂的魔軀再度立起,合攏。 魔物那分到兩側,呆滯不動的眼珠轉了轉,再度活動了起來。依舊舉著腐朽的數只胳膊轟隆隆從高處抓向楚千尋。 葉裴天抽出了抱在懷中的長刀,那刀刃藍瑩瑩的宛如一汪溫柔的湖水,在血槽處卻抹了一長道腥紅色的紋路,給這份溫柔平添了一道煞氣。是千尋特意為他打造的武器,雖然等階算特別高,但他一直用得很珍惜。 他將長刀一甩,步入戰場。 前方的楚千尋伸手攔住了他,“不,這是我的戰斗,你不要插手。” 在那場冗長的夢境中,她旁觀了無數高手高階別的戰斗。知道了每一個成功的強者,都曾經付出過怎么樣的努力。 更是知道了自己有可能成長到什么樣的高度。 只有在生死邊緣反復錘煉,才是突破自己界限的最好辦法。 她,楚千尋,總有一日能夠再臨那樣的巔峰。 葉裴天停住了腳步,雖然他很擔心,但他尊重千尋的想法,也理解她想要變強的意志。 他看著那個毫不猶豫迎敵而上的人。面對著強大的魔物,她的身影疾沖,翻飛,抬手出刀。 那人面升紅霞,雙眸中閃動著興奮的光。她在享受著戰斗的激情,灼眼的鮮血在空中飛濺,晶瑩的汗水順著她潮紅的臉頰蜿蜒流進脖頸。 葉裴天只覺得心中既疼惜又歡喜。 雖然千尋等階不如他,但葉裴天總覺得相比在戰斗中死氣沉沉,自暴自棄的自己,眼前之人才是從內而外的強大。 千尋無疑是溫柔的,她溫柔又體貼,淺笑輕言撫慰了自己千瘡百孔的心。 千尋又是強大的,她美麗又強大,戰場上的颯爽身姿引得自己目光流連。 葉裴天的體內涌起一股莫名的熱。 他的目光追隨這戰場上的那個身影,想起那一天,自己曾被這個人按在床上,那樣肆意地親吻。 想起了自己所做的那個荒誕的夢。 即使千尋真的要像那樣對自己為所欲為,自己也是愿意的吧。 他克制著自己,不敢再往下想。 看到戰場上的女孩受傷流血,吃力地戰斗,孔浩波握住了劍柄站起身。 在他身邊頭發斑白的中年男子掰住他的肩膀,搖了搖頭,“她還有余力,她的同伴也還沒有出手,你這樣下去插手別人的戰斗會被視為很不禮貌的行為。甚至會被誤認為要搶奪魔種。” “可是……”孔浩波皺起了眉頭,猶豫了片刻,終究還是沒有魯莽行事。 雖然他是整個小隊中最強,也是唯一的八階圣徒,但事實上自打魔種降臨之初,他就被會長收入創世,在會長的庇護和公會的一力栽培下長大,幾乎沒有怎么接觸過外面的世界,十分缺乏外出行走的社會經驗。 因此隊伍由年紀較大閱歷豐富的劉和正主持。孔浩波對這位公會內的智囊型成員也十分信服。 “相比這位五階的姑娘,我更在意她身邊的那個男人。”劉和正瞇起眼,看著戴著銀色遮面的男人。 似乎心有所感一般,那個男人的臉向著他們藏身的方向轉了過來。明明被遮面擋住了雙眼,但不知為什么劉和正在那一瞬間只覺得自己被一只巨大的亙古兇獸狠狠瞪了一眼。他甚至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被發現了嗎?真是個敏銳的男人。 戰斗終于在楚千尋艱難的險勝中結束。 楚千尋彎著腰喘了好幾口氣,伸手挖出那顆等階高于自己等階的六階魔種,托在染著血的掌心看了看,欣喜地收入口袋中。 遠處的半山腰響起了一陣掌聲,叢林中的幾位年輕人現出了身影。 “不錯,單槍匹馬,挑戰等階高于自己的魔物。我都未必能夠成功,千尋你很有勇氣。”孔浩波遠遠站著開口說話。 楚千尋看見了創世的幾位成員。 那一日魔物襲城,多虧了這幾位恰途徑白馬鎮才使得白馬鎮勉強躲過了滅城之禍。他們擊退了魔物之后,又耽擱了自己的行程在鎮上駐守了幾日,協助戰后守備和重建。 參與了那場戰斗的楚千尋對他們的觀感不壞,勉強抬起受傷的胳膊和他們打招呼。 她的手臂受了傷,裂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口子,殷紅的鮮血沿著手臂蜿蜒流下,順著指尖不斷滴落在地。 “千尋你受傷了,我這里有傷藥。”孔浩波翻開背包找隨身攜帶的急救包。 葉裴天上前了兩步,伸手將楚千尋拉到身邊,托起她受傷的胳膊,仔細看了看,低頭在那道傷口上舔了舔,然后他抬起頭,越過孔浩波的肩膀,看了他一眼。 方才從背包拿出自己的藥品和繃帶,細細替楚千尋包扎了。 “誒,你看,”孔浩波身后的同伴悄悄推了推他的肩膀,“人家男人不高興了,蓋章示威呢。看得那么緊,老孔你肯定沒戲了。” 孔浩波不免有些尷尬,岔開了話題,“千尋,我們這是去小周村,離這里不到一百公里,你們是要去哪兒?” 楚千尋剛剛要回答,葉裴天拉住了她,低聲和她商量,“小周村,我也想去看看。” 楚千尋看了他一眼,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掌。那個地方遺留著神愛的研究室,只怕會勾起葉裴天心底難以磨滅的痛。 但既然他想要去,自己就陪著他去。 因為目的地相同,兩批人馬也就結伴而行,向小周村前進。 小周村在魔種降臨之前是一座三面環山的小鎮,民風淳樸,風景宜人。進村只有一條細細的山路,頗有些避世的味道。 末日之后這里因為地理位置只進不出,便于防守,倒也建成為一個小型基地。恰好在早期神愛的勢力范圍內。 這樣一個又小,地緣位置又不太好的基地本來很少引起人們的注意力。但自從神愛的大部隊撤入極北之地,放棄了對白馬鎮周邊區域的管轄,設置在小周村的一間研究所失去了看管和打理,里面無數半人半魔的怪物逃出,這才引起了鎮上幸存居民的一片嘩然。也引來的無數其它勢力對此事的探索。 楚千尋和孔浩波等人行走在狹窄蜿蜒的山道上,這是通往小周村的唯一道路。 山間起了濃霧,視線不太清晰,那座建筑形態十分復古的小鎮,在霧氣中若影若現地露出點一點容貌。 黃土鑿琢的道路邊癱坐著幾個神色呆滯的戰士,他們身形強壯,鎧甲鮮亮,武器猙獰。衣服上繡印著榮光公會的標識。 榮光,是大陸上僅次于創世和神愛的幾大公會之一。這個公會的成員多以戰斗系人員為主,素來有著盛勇好戰的傳統。但此刻他們卻一個個像是從戰場上潰逃的士兵,丟盔棄甲,狼狽不堪地坐在道路邊。 “請問幾位榮光的兄弟,是從小周村出來的嗎?那里的情形現在怎么樣了?”劉和正上前打了個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