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你聽我說,你先別緊張。”高燕咽了咽口水,她自己有些緊張,“今天你不在,我又不方便出去,閑極無聊躲在門縫里往外張望,突然看見一個男人站在你的房門外。” 楚千尋呆住了,心中隱隱猜到是什么人。 “那個人個子很高,瘦瘦的,戴著口罩和帽子,外面還兜著一件連帽衛衣,遮得那叫嚴嚴實實。”高燕比劃了一下高度,“他就站在你的門口,一直看著你的房門,看了不知道多久。直到樓下的瘋婆子路過,他才突然消失。” “我看他那速度,是我們招惹不起的大佬,千尋,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人?” 楚千尋有些魂不守舍地唔了一聲,回到了自己的屋中。 窗臺上的西紅柿又熟了一個,紅艷艷地惹人欣喜。 在那盆盆栽的前面,擺著一個干干凈凈的小布袋。 楚千尋打開了袋子,滿滿一袋魔種綠瑩瑩的光幾乎晃花了她的眼。 第8章 楚千尋所在的春城地處大陸板塊的西北地區, 據說最早一任的城主乃是一位植物系的大拿,所以至今城鎮內外植被繁密,時有鮮花綻放,是這片干旱的區域中難得的綠洲,因而得了春之名。 從此地再往北,植被逐漸稀少,土地沙化嚴重,漸漸出現大范圍的戈壁和沙漠。 此刻,在郁郁蔥蔥的春城內,雜亂的筒子樓里,楚千尋撥弄著桌上那一袋翡翠一般的綠色魔種,葉裴天這一出手,差點沒把她給嚇死,這樣看起來小小一袋的魔種,卻價值不菲到幾乎可以讓這座城內任何一位圣徒瘋狂的地步。 像是楚千尋這樣的四階圣徒,如果想要提高自己的異能,除了在戰斗中不斷磨練自己之外,還需要依靠服用同階的四階魔種。如果需要從四階提升等級到五階的話,更是必須在異能達到臨界狀態的時候,服用更高一等級的五階魔種。 因此如今世面上作為貨幣流通的,大多是一二階的低階魔種,越高等階的魔種,越為珍貴。魔種作為提升戰斗能力的必須品,被眾多圣徒所需要,高階魔種往往有價無市。 出現在春城附近的九階魔物不眠者,之所以能夠引起城主桓圣杰如此重視,不惜耗費巨資聘請就近各大傭兵團的幫忙,說白了不過是沖著那顆罕見的九階魔種去的罷了。桓圣杰是春城內等級最高的圣徒,已經八階臨界狀態,急需九階魔種來提升自己的等階。但即便是他這樣的一城之主,想要得到一枚九階魔種,也不得不如此竭盡全力。 但葉裴天給她送來這么一袋的魔種,其中就有三顆九階的魔種,余下的最低等階也在七階之上。 這些魔種在春城隨便拿一顆出去,都會引來眾多大佬的哄搶。以楚千尋這樣小小的四階圣徒,如果拿出這樣的魔種到市場上,不但換取不到物資,只會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 楚千尋覺得葉裴天送她魔種的本意,也許是看出自己經濟上的窘迫,但此刻的她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該說這個人算是細心還是過于不諳世事。她體會了一把身懷巨資卻無法使用的心酸,小心謹慎地把這些高階魔種收好,藏進了屋中最隱秘的角落。 躺到床上抱著枕頭滾了幾滾,楚千尋心中有些郁悶,明明坐擁著金山銀山,卻還是只能吃糠咽菜,依舊窮得叮當響。 這個葉裴天,真不知道到底是一個怎么樣的人。 楚千尋抱著枕頭,看著窗外的下玄月。 不知道此刻他在哪里,又在干些什么事。 從春城一路向西北方向,植被減少,地表干燥,粗砂、礫石覆蓋了地面,出現了延綿不絕的沙漠。 荒蕪人煙的沙漠中心,有一棟黃沙堆砌成的城堡, 城堡很大,內有無數的房間和長長的走廊,到了夜間,城堡內燭火輝煌,照得整座城堡燈火通明。 淡淡的下玄月掛在漆黑的夜空,廣袤無垠的荒漠中孤立其中亮著光的沙堡顯得分外渺小。 慘淡的月光灑在城堡的陽臺上,那里站著這個城堡內唯一活動的生命,他斜倚著欄桿,低著頭,看著托在手中一盞廉價而破舊的小夜燈。 在交相輝映的燭光中,那盞小燈不過亮著一點微薄而毫不起眼的光。 男人的目光久久不動,淡淡的雙眸似乎只看得見手中的這一點光。 冪冪蒼穹,萬里黃沙,煢煢孑立形影相吊的男人,和一盞微微亮的孤燈。 長夜漫漫過去,天邊微微泛白,小夜燈閃了閃,光芒逐漸淡化, 在黑暗中待了一夜的男人動了動僵硬的肢體,為了這么一盞失去電力的小燈,緊緊皺起了眉頭。 在這片戈壁沙漠的邊緣,有一個小小的人類聚集的小型基地,名為巴郎基地,這里鄰近荒漠,東面有強者眾多的北鎮,向南是繁華的春城。小小的巴郎基地因為地理位置偏僻,人口稀少,反而有幾分隔絕與世的平靜。唯一讓此地村民們憂心的是那座在荒沙中心時隱時現的黃沙城堡。 那是人魔葉裴天的住處。 對這些資訊封閉的小鎮居民來說,葉裴天也不過是報紙上偶爾出現的一個名詞而已。有人在沙漠之中遠遠看見那棟黃沙城堡出現的時候,他們這座小小的基地也曾起了一陣恐慌。但隨著日子的慢慢過去,他們發現那個傳說中的魔鬼并沒有給他們的生活帶來多改變,只是自打他來了之后附近魔物乃至盜匪都因為他的駐扎而消失殆盡。這里反而變成了一個廢土時期生存相對輕松的小型基地。 這一天,天色剛亮不久,鎮中的早市剛剛開始。 一個身影出現在集市的入口,他身材高挑而消瘦,微卷的頭發覆蓋在蒼白的肌膚上,神色冷淡,就著冰涼的晨霧中從鎮子口長驅直入。 剛剛端出簸箕的中年婦女嚇得丟了手中的簸箕,捂住了她孩子的口,幾步退回屋中。 正在吆喝著兜售貨物的貨郎,看到那張面孔,好像一只被人掐住脖子的雞,高亢地嗓音在那一瞬間啞火,驚恐萬分地蹲到了貨架后面。 五大三粗的菜販,丟了手中的菜葉,倉惶躲進身后的小巷 一路的行人連滾帶爬地四散開,躲避那位若無其事走進鎮子的年輕男人。 那張看起來沒精打采的面孔,無數次地被刊登在人類的報紙頭版頭條上,他所做下的“豐功偉績”甚至能止小兒夜哭。 雜貨店的老板老胡,正躲在柜臺之后瑟瑟發抖,在他的柜臺上擺著一個裝著花花綠綠糖果的玻璃罐子。這些昂貴的商品被他用來裝點門面,整個罐子擦得光可鑒人。此刻他只恨不能把這個招搖顯眼的罐子收起來,生怕引起了那位大魔王的注意。 柜臺上輕輕咔嗤了一聲,老胡瑟縮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抬起眼。 一個身影背著光就站在他的柜臺前,那張面孔面色蒼白,眼下是nongnong的烏黑,凌亂的卷發半蓋著眉眼,透著令人心驚膽戰的冰冷目光。 老胡雙腿發軟,心臟嚇得幾乎就要炸裂, 完了,我完蛋了,他在驚懼中想著。 敲擊柜臺的聲音又響了一下。 “這個,電池。” 他聽見某種低沉,沙啞的聲音。 那個魔鬼正在和他說話。求生的欲望使他強忍住心中的恐怖,哆哆嗦嗦地抬起頭來。 蒼白而修長的手指上捏著一個盞廉價而破舊的小夜燈,停滯在他斑駁的柜臺面上。 老胡總算明白過來。 鼎鼎大名的人魔在向他要這個玩具一般的東西的電池。 “稍……稍等,請您稍等一下。” 這種燈用的是那種鈕扣一般大小的圓形小電池,他的店里沒有銷售。 為了不激怒這位殺人如麻的黃沙帝王,他腦中急轉,從店里成堆的廢棄物中翻了數個黃金時代遺留下來的兒童玩具。 老胡手忙腳亂地把那些玩具的外包裝拆開,拔掉電池墊片,取出了里面的電池。 他把數枚確定過有電的電池放在一個小托盤上,抖著手舉過頭頂,小心地擺在了柜臺上。 自己依舊縮在柜臺的后面,偷偷拿眼窺視那位恐怖的存在。 從他的角度只能看見那雙白皙修長的手指,像是對待某種珍寶一樣,小心地打開那盞小夜燈的后蓋,更換了電磁。 電磁換上之后,那盞燈迎合老胡誠惶誠恐的心,亮了。 人魔那淡色的嘴角似乎微微勾起。 所有躲在暗處偷看的人都在心底隱隱松了一口氣。 老胡的托盤上傳來骨碌碌一聲響,似乎有微風吹動了一下。 過了片刻,他小心翼翼地抬起頭,站在柜臺前的男人已經不知去向,柜臺上一個玻璃罐子被打開,里面的糖果似乎少了一袋。 那個空了的托盤上,正滾動著一顆瑩綠色的魔種。 一顆六階魔種! 老胡顫抖著手,不敢置信地伸手拿起那顆翡翠一般綠瑩瑩的魔種,對著陽光看了一眼,迅速地藏進了自己的懷中。 他的這小雜物店,整間店所有的東西加起來,也不值不了這顆價值不菲的高階魔種。 那位黃沙帝王竟然為了幾枚電池和一包糖果付了這么高的價格,老胡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欣喜萬分地隔著衣服摩挲著懷中的魔種。拿起抹布擦了擦擺在柜臺前裝著糖果的玻璃罐子。多虧了自己聰明,把這個顯眼的罐子擺在了外面,否則鎮上的雜貨店這么多家。這種幸運的好事,怎么能夠落到自己的頭上呢。 躲藏在暗處的人們圍繞了上來, “我的老天,六階魔種。” “這位出手還真是大方,老胡你發了啊。” “我說什么來著,上一次,這位出現在我們鎮上,拿走了我攤子上的食物,也是隨手就打賞了高階魔種。” “要這么看來,我倒喜歡他能多來幾次,也關顧關顧我的鋪子。” “別傻了,你不想想那是誰,一個沒伺候好,翻了臉,咱們整個鎮子可都危險了。” “危什么險?如今這個世道哪里不危險。春城看起來繁華吧?最近出現了一只九階魔物。那可是九階的墮落者!城主帶著全城圣徒出城迎戰,打了好些天。還不知道得死多少人。人家不危險嗎?” 人們有興奮,有唏噓,有警惕,議論紛紛。 葉裴天伴著黃沙,慢慢走在鎮子外茫茫戈壁灘上,布滿礫石的地面隨著他的腳步沙沙作響。 他拆開了手中的那包糖果,這包糖果包裝精美,顏色鮮艷,每顆糖果上都印著漂亮的花紋,還灑著一層白白的糖霜,看起來顯得高檔而精致,十分可口誘人。 比起上一次吃到的那種色澤暗黃的冰糖看起來好吃多了。 葉裴天放了一顆在口中慢慢含著,總覺得口中的味道不太對勁。怎么吃都沒有了那種驚心動魄的甜味。 他把薄薄的嘴唇抿進去,那里好像還留存著一點點的觸感,那個手指無意間輕輕一蹭,給他的口中塞進了無與倫比的甜。 身為這個星球上最頂尖的強者,他的聽力異于常人,在他離開的時候,鎮上居民那些議論的話音斷斷續續傳入他的耳中。 春城附近,高階魔物,全城大部分的圣徒都出動了…… 葉裴天的腳步不自覺地拐了個彎,向著自己剛剛從那里回來的春城去了。 第9章 黑街,算是春城內最昏暗無序的地帶之一。 在這里居住的大多是這座繁華的要塞內最底層的人們。他們沒有什么強大的異能,也沒有什么特殊的謀生手段。有些更是沒有任何異能的普通人。只能cao持著整個城鎮最臟最累的各種活計,勉強求生。 小追從小就住在這條黑街,他不太記得自己的父母是誰,也沒有姓名。因為習慣小偷小摸,時常在街上被人追著打,所以得了個隨便名字叫小追。 七八歲的小男孩蹲在賴老三的雜貨店對面,流著口水看著店門口那一罐裝著花花綠綠糖果的玻璃罐子。那厚厚的玻璃罐子用鐵絲箍了,鎖上一把大銅鎖,昭示著這個罐子里裝著的是不讓人輕易觸碰的金貴食物。 這種甜絲絲的食物,他打小起就沒有嘗到過幾次。此刻的小追不免想起前幾天新認識的那個朋友,那個人斷了雙手,獨自躺在狹小陰暗的房間內,看起來有些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