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會，她才干巴巴地憋出一句，“加油。”

    蕭旻明只是笑了一下，跟著化妝師換衣服去了。

    因為大家行程其實也都挺忙的，有些新人有留下來看其他人的表演，有些人，比如袁菲菲，是已經約好了時間過來的，到這里試鏡，也許稍微要等一下，然后離開去別的工作場地，也不耽擱什么。

    今天需要試鏡的角色，除了家道中落大小姐曉綠以外，還有其他角色也來試鏡。

    其他人蕭旻明不知道，不過她去化妝的路上，看到袁菲菲穿一身精致旗袍出來，便知道她要試鏡的角色和她是同一個。

    然而袁菲菲的旗袍實在太精致，不像是劇組能在試鏡階段就出錢借得起的，蕭旻明不禁多看了幾眼。

    也因為這幾眼，造型師怕蕭旻明心里有想法，連忙解釋：“那身旗袍是袁小姐自己帶來的，價值至少這個位數。”

    她比了個6，意思是六位數，十萬以上了。

    蕭旻明只是說：“那身是挺好看的，值。”

    劇組準備的旗袍挺好看的，青底蘭花紋，黑發綰得一絲不茍，露出修長潔白的頸項，襯托得人分外素凈雅致。

    但平心而論，十萬的旗袍就是不一樣，蕭旻明很確信，衣服上袁菲菲確實吊打她了。

    蕭旻明出去候著。

    好巧不巧，她試鏡的順序也正好在袁菲菲后面。

    袁菲菲在開演前，特地回頭看了她一眼，仿佛在說：這是我的角色，你沒有機會。

    蕭旻明只是微笑。

    導演衛任認識袁菲菲，他之前有部電影還是袁菲菲她爸投資的，袁菲菲也在里面撈了個小角色，他對袁菲菲是有一定了解的。

    就連衛任都說：“加油，好好演，你很適合這個角色。”

    幾位副導演還有制片也點頭。

    主角是位富家千金，雖然家道中落了，但每天仍堅持穿旗袍高跟鞋，噴香水抹口紅，所有家事全由不離不棄的老奴cao勞。

    而袁菲菲就是個現成的不諳世事真·千金。

    從小由巨額金錢還有巨額金錢買來的教育資源，而培養出的千金就是不一樣。袁菲菲和之前試鏡的演員有本質上的差別，分明都是抬頭挺胸儀態端莊的，袁菲菲就是讓人覺得更優雅。

    試鏡一共演兩段。

    第一段是，媒人過來說媒，介紹的對象卻是打死過老婆的鰥夫。曉綠讓母親回絕，媒婆卻說很難聽的話，曉綠氣不過，把媒婆轟走。

    第二段，則是演曉綠家道中落前的一段回憶，里面有她青年才俊的未婚夫，未婚夫也早亡了，曉綠未嫁就落下克夫的名聲，曉綠想到這點，嘆命運不公，趴在床上哭。

    一聲a，袁菲菲開始。

    蕭旻明坐在外面，認真地看袁菲菲表演。

    這個階段雖然劇本出來了，但后期肯定還要根據實際拍攝情況來修改的，所以試鏡的劇本沒有規定的很死，比如演員的情緒、部分表情，甚至有些場景動作，都需要自由發揮。

    袁菲菲確實有幾分實力，兩段看下來，“曉綠”這個人物形象，三兩個動作，便立住了，舉手投足之間，確實帶有舊時大小姐的貴氣，雖然情緒爆發、表情控制稍微差了一點，但仍秒殺之前試鏡的演員。

    外面圍觀的年輕演員中，有人說：“哎，也說不上哪里好，但就是很像啊。”

    “沒戲了沒戲了……真是，人美家世好還有實力，我們混個球？”

    房間里，衛任點頭，連說了兩個“好”。

    袁菲菲很滿意，謝過制片和導演后，走出去了。

    可她沒有離開，袁菲菲抱臂站在一旁，準備看蕭旻明如何演。

    其他試鏡演員頗有些同情蕭旻明，有人交頭接耳：“在袁菲菲之后進去，對比太強烈了，這運氣也是沒誰了。”

    “是啊，沒被選中還不打緊，兩兩對比不就等于當眾羞辱？太可怕了。”

    聽到這話，袁菲菲冰凍了一上午的臉，終于忍不住勾起一抹嘲諷又得意的笑，旋即很快壓下去。

    蕭旻明倒是沒事人一樣，進去了。

    剛一進去就聽到制片的話尾巴，“我看就選袁菲菲得了，還能賣她爸一個人情。”

    見蕭旻明進來，制片尷尬地笑了笑。

    衛任倒是坦蕩，他說：“你也聽到了，這是我們考慮因素的其中之一不假。”

    蕭旻明點頭。

    衛任略微挑眉，心里有點驚訝于蕭旻明的淡定。

    然后衛任又說：“影玨和我提過你，易宸調教出來的演員到底什么樣，我也很期待啊。”

    蕭旻明只笑，不說話。

    “那開始吧。”

    袁菲菲演的趕媒婆那段，是真發了好大一通脾氣。

    她摔了道具，還上了手，最后令老奴趕人，氣到手發顫，喊了一句：“你給我走！”

    而對比起來，蕭旻明很平靜。

    ……與其說平靜，不如說滔天怒火，都被她藏在了狀似平靜的外殼之下，最終還是因為年紀小，殼裂開了縫隙，蕭旻明氣得臉色慘白，手發抖，呼吸了好幾下，像是想罵人，又似乎因良好出身連臟話都不會說，只顫抖地憋出一句，“你給我走！”

    媒婆走后，蕭旻明飾演的曉綠，深呼吸幾下，壓下眼淚，眼眶卻是紅的。

    等她母親回房，她才悄悄背過身，抹了一下眼角。

    一個極鬧，一個極靜。

    袁菲菲讓人直面曉綠的怒火，而蕭旻明則讓人感受到曉綠的悲劇性。

    緊接著是第二段。

    第二段對于蕭旻明來說，難度沒有第一段大。

    她等導演的指示時，衛任卻用筆在本子上圈了幾下，然后抬頭，沒說“第二幕a”，而是問：“你剛才為什么那么演？”

    房里房外均安靜。

    尤其是外面的試鏡演員們，均屏息，他們看樣子，覺得衛任生氣了。

    是啊，今早試鏡了好幾個曉綠，每個都是袁菲菲那種演法。

    非常生氣，用巨大的情緒波動來表達人物悲劇。

    而網傳，衛任是個非常還原原著的導演，他只拍自己感興趣的劇本。

    袁菲菲更是冷笑。

    蕭旻明淡定地回答說：“因為真的大小姐，在人前不會撒潑、生氣、崩潰啊，那就是給人看笑話。”

    “……”

    “面子很重要。”蕭旻明誠懇地說到。

    說完，又是幾秒靜默。

    緊接著衛任放聲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果然如影玨說的，你這個小姑娘，肚子里有點東西啊。”

    作者有話要說：　　明明：這個我有經驗，你們都得聽我的。

    甜甜：……

    （想上場）

    小周：我已經很久都沒有姓名了……

    第69章

    像繃緊的皮筋一樣的氣氛，忽然一下子緩和下來。

    大家都以為衛任會生氣。

    因為衛任真的專注還原一萬年。

    《沒有一個無辜的人》是根據陸笑南的同名改編的，而衛任不是第一次改編陸笑南的作品。衛任也曾經在訪談中說過，他是陸笑南的忠實粉絲。

    現在改電視劇、電影的情況也挺多的，很多都是大改特改各種改，但衛任偏偏不。

    他還專門打電話問陸笑南老師xx場景喜歡什么風格的音樂，用以把握陸老師在寫這一段時內心的真實感覺。

    其中一個跟衛任合作很久的副導演問：“你……覺得怎么樣？”

    他本來想問“你不生氣？”，想著蕭旻明還在眼前呢，話到嘴邊換了個問法。

    衛任說：“我覺得挺好的啊。”

    制片倒是真實想用袁菲菲，他說：“演得是不錯，但是不是和劇本上有出入啊？”

    “沒有啊。”哪知道來辯解的不是蕭旻明，而是衛任本人，“你仔細看看，和劇本上是沒有出入的。”

    因為兩段內容都很少，制片瞥了一眼，驚然發現，劇本上并沒有規定這個地方要如何動作，如何表現，只是粗略地注釋了一句要表現生氣。

    然而怎么表現生氣，就是個人選擇了。

    有袁菲菲那種外放的、明顯的生氣，也有蕭旻明這種內斂的、隱忍的生氣。

    各有千秋。

    但絕對談不上沒按劇本走。

    制片有點下不來臺，于是說：“噢，那是我記錯了，我記成原著里的場景了。”

    本來衛任不想耽擱時間，想讓蕭旻明直接演第二段的，既然制片提到了原著，衛任就不得不多說幾句了。

    “其實原著也不是這樣。”衛任篤定地說到，“首先這個場景在原著并沒有寫得太過詳細，其次，原著這里給了更多的是曉綠的心理活動，曉綠想要大喊，想要咒罵，想要扔東西把人攆出去，但具體她有沒有這樣做，陸老師并沒有給出正面描寫。”

    “但據我多番研讀，我認為曉綠沒有這么做，不然為什么不直接敘述，而寫心中幻想的場景？而且從別的片段可以看出，曉綠性格其實是有些膽小怕事的，原著里寫到幾次她躲在房間里哭。”

    “其實有的時候，憤怒不一定是大吼大叫，傷心不一定是哭泣，開心也不一定是大笑。”

    話到這里，其實衛任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

    他是認同蕭旻明的表演的。

    不但認同，他更傾向蕭旻明對人物的解讀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