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旻明雖然ky，但不至于沒眼力勁至此，周揚雋好歹是他親外甥，易導這不是來親自開導了嗎？

    蕭旻明趕緊說：“你們慢聊，我先走了。”

    說著便側身往門外走。

    易宸卻說：“我幾句話，一會就說完了，小明你要不在外面稍微等會？”

    蕭旻明點頭，走了出去。

    走廊上，莫文闐倚墻而站，臉上沒什么多余的表情，看不出是生氣了，還是沒生氣。

    這個男人就是這點可惡。

    誠然他是個很好調戲的人，但他本人的情緒，總不像戲劇里那般豐富，與其說是波瀾不驚，不如說很多事他都提不起興趣。

    情緒波動最多的，都和蕭旻明這個熊孩子有關。

    仿佛他臉上和心里的空白，天生需要各種戲劇來填充，任戲中人物感情，把他這完美皮囊搓圓捏扁，塑成各種形狀。

    蕭旻明剛剛那句話，沒說完，現在忽然補完，好像也挺奇怪的。

    而且本來那句就黏黏糊糊，磨磨唧唧的。

    沒有當著莫文闐的面，她還能說出來，當著他的面，蕭旻明有些不好意思。

    同時她又拿捏不準莫文闐生氣了沒有。

    蕭旻明端著一張淡定臉，心里七上八下。

    她站在走廊上沉默。

    莫文闐也站在走廊上沉默。

    蕭旻明醞釀了一下，率先問：“你怎么和易導一起過來了？”

    莫文闐簡潔地回答到：“過來和小周聊聊。”

    蕭旻明：“……沒看出來啊，你倒是挺樂于助人。”

    莫文闐：“欠易導人情，他畢竟不是演員。”

    蕭旻明：“……”

    莫文闐：“……”

    兩人繼續沉默。

    也就過了大約半分鐘。

    蕭旻明終于憋不住了，“我剛剛和小周說的那句話，其實……”

    莫文闐抬眼看過來。

    原本情緒完全清空的臉，染上一抹帶著興味的笑意。

    他追問：“其實？”

    “其實……”蕭旻明深吸一口氣，“其實……”

    “蕭旻明，你說不說？”

    “其實我不是那個意思。”蕭旻明快速說到。

    “哦？”莫文闐挑眉。

    似乎不想讓門里的人聽到他們的談話，男人把音量壓得很低，這會那個“哦？”字像是要鉆進蕭旻明的耳朵深處似的。

    蕭旻明解釋不下去了。

    “總之不是字面上的那個意思，目前不想和你同框也是真的不想和你同框。”

    莫文闐又輕笑。

    不怒反笑。

    他哪里不懂蕭旻明的心思。

    他家的這位小朋友，最是要強，她倒是從來沒有成為最閃耀的那顆星的意思，卻不允許自己比別人遜色。

    兩人面對面站著，走廊不是很寬，莫文闐又有身高優勢，蕭旻明即使微低著頭，他也能敏銳地覺察到她臉上表情的細微變化。

    這人輕輕咬了一下嘴唇，雖然看上去沒什么表情，但應該是相當不好意思了。

    某個男人也沒舍得使勁欺壓自家小朋友，他伸手揉了一下她的頭發，稀疏平常地說：“我知道。”

    “……”蕭旻明抬眉。

    狐疑。

    “嗯，我真的知道。”莫文闐又揉了一下，“雖然我走得比你早一點，比你快一點。但我終究會等你的。”

    “……”

    “我等著你準備好和我同框的那一天。”

    男人語氣平淡。

    蕭旻明心中的焦躁，卻被輕而易舉地撫平。

    蕭旻明瞇眼要笑，莫文闐卻在此時呲笑一聲。

    “我未必就根據這半句話，都要生氣？你費勁解釋個什么勁？”

    蕭旻明：“……”

    就很想踹他！

    蕭旻明急沖沖地說：“我不想被你討厭解釋兩句又怎么了？！”

    她氣勢很盛，正欲和莫文闐爭個誰對誰錯的時候，這會卻換莫文闐不吱聲了。

    他別開了臉，輕輕咳了一聲。

    此時門內飄出的對話，吸引了兩人的注意。

    易導和周揚雋講話的時候并未壓低聲音，門又未完全帶上，門外的兩人自然聽得到。

    蕭旻明本以為易導是來勸周揚雋的。

    哪知道他說：“你現在棄演還來得及，隨便找個什么理由，撞檔期，身體不適，都行。損失我來彌補，畢竟當時選角色的是我，我不該心軟聽從你的請求，是我選角選錯了。”

    周揚雋不做聲。

    易宸：“我知道你想轉型，但顯然不是從這部戲開始，阿揚，你不是不會演，只是還需要磨煉，而我的戲里沒有時間讓你磨煉。”

    蕭旻明想起剛才周揚雋和她說過類似的話。

    易導本不想讓他演男二，他求來的這個角色——因為想轉型。

    蕭旻明又不是很懂了。

    周揚雋年紀尚輕，為什么要這么急迫地轉型？

    易宸又勸了幾句，周揚雋打斷他，問：“舅舅，你是以舅舅的身份來勸我，還是以導演的身份來通知我？”

    易宸頓了頓，說：“我是來勸你的。如果繼續這樣下去，那就會是以導演的身份通知你。”

    周揚雋又沉默。

    沉默了很久。

    他有些賭氣地說：“那就等到你不得不通知我的那天。也不用找理由了，直接宣布周揚雋演不好，被開除了。”

    易宸厲聲說：“別胡鬧。”

    周揚雋問：“你開除過幾個演員？你也說了，我不是不會演，是需要磨煉。為什么別的演員你可以磨，到我這里，就是沒時間？舅舅，是你太怕別人說什么，還是我真的演得很糟糕？”

    易宸沒想到周揚雋會較真。

    事實上，他此時才意識到，排除他們的親戚關系，工作上合作這還是第一次。

    易宸的確是個嚴格的人。

    但他此時意識到，為什么涉及到自己的外甥，他就格外嚴厲呢？

    ……其實并不是怕外人說什么。

    易宸沉默了很久，就在房間里抽煙。

    一根接著一根。

    周揚雋說的，部分對，部分不對。

    他想了想，把最后一支煙摁滅，平靜且平淡地說：“演戲是這樣的，你也許能從中體會到快樂，也許不能。不如說不止演戲，各行各業都是這樣。”

    “這就和打游戲一樣，只有擅長的人，才能體會到其中的快樂。可是擅長演戲？這其中的道路，太崎嶇太困難了，大部分人是迫于生活不得不走下去，也有極少一部分人，是毅力極強。”

    “而你沒有不得不走下去的理由。”

    “阿揚，我怕你走得太困難，反而走不下去。”

    周揚雋愣住了。

    他倒是沒想到，他舅舅想的如此之多。

    可他同樣有一點需要申明。

    易宸解釋得認真，周揚雋也回答得認真。

    他說到：“我有的。”

    “……”

    “不得不走下去的理由，不得不轉型的理由，我有的。”

    “……”

    “所以我想試試。易導，你能給我時間讓我試試嗎？直到不得不把我換掉的時候。”

    ……

    易宸走后，蕭旻明又重新回到了房間里。

    ……拉著莫文闐一起。

    那些話被人聽了去，周揚雋臉皮有些薄，很是不好意思，于是在沙發上像個大姑娘似的扭扭捏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