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現在，不光是西山大營在鎮國公手里，就是五城兵馬司也在沈玨手里，目前除了守衛皇城的禁衛軍，目前京城以及京城附近的主力軍基本上都在鎮國公一系的手里。現在，建光帝頗覺自己的號令行進的不大順暢。

    每每要頒布什么，都是頗多阻礙。甚至，當朝之上，每每商議什么，不少朝臣也要看鎮國公一系的臉色。這可真是讓建光帝不爽的很。

    如此情景，饒是建光帝在病中，難以四顧，有時想想也是心頭不安的。

    建光帝現在危機感深重的很，他有些后悔了，要是之前沒有那么決絕的將陳王、晉王兩人一網打盡就好了。哪怕留一個人在手里也還好些。弄得現在仿佛是無刀可用了。

    可是，現在不是后悔的時候。必須要趕緊扭轉頹勢。現在京城防衛基本都在鎮國公手里，他手頭的一個禁衛軍起什么作用？

    必須要趕緊培植人手，于是，建光帝開始頻繁的召梁王等人進宮了。

    建光帝如此動作，又引得朝中眾人側目，莫非，皇上這是要準備立儲了？

    這些時日一直繃的緊緊的，蘇月恒除了日常照顧沈玨等人的起居飲食，做好后勤保障而外，其它的少有過問，不過是想到了什么提醒一二。

    可是建光帝頻繁召請王爺進宮，還是讓蘇月恒心緊了緊，忍不住問起沈玨：“健柏，你說，當今不會是知道了什么吧？他不會知道你就是懿仁太子之后？所以現在想要搶先立太子？”真擔心建光帝先下手立太子，這樣他們就被動了。

    見月恒一臉焦色，沈玨拉過蘇月恒的手，淡定的道：“不會，他暫時還想不到這點上來。不過，也確實要快，此事我們不能瞞太久。”他的身份也該開始慢慢揭開了。

    蘇月恒懂得沈玨之意，此事本就瞞不住，而且也不能瞞。沈玨總是要走到人前的，尤其是現在在這詭譎的京城之中，一些該有的造勢也該有了。身份血脈之事總要給人消化的空間。

    他們所料不錯，建光帝不過是借由召見梁王等人釋放信號，準備再造一把刀出來，給鎮國公等人以壓力，也并非真想立即放權立儲什么的。皇權至尊，別說對沒有多少血緣的人，就是對自己的親生兒子，一般帝王也是不到彌留不放權的。

    這些道理蘇月恒也懂，但是，到底還是焦急。畢竟，沈玨現在還未有回歸皇室。現在，只盼懿仁太子盡快進京了。

    日子在期盼中過的飛快。這日，一隊護衛森嚴的人馬來到了西山大營之外，鎮國公親自出迎。

    接著，一封信飛到了陳閣老府中。

    于此同時，建光帝也接到了一封密信。看著信中的內容，建光帝頓時噴出了一口血，再一次軟在了榻上。現在建光帝這種情況，王萬已經見怪不怪了，再不像之前一般驚慌失措的，而是頗為淡定的叫來了候在勤政殿的范殷。

    范殷現在給建光帝診脈也甚是輕車熟路，診完脈熟練的遞了藥丸給王萬讓他給建光帝服下。

    平日里吃完了藥，建光帝能很快的恢復精神，今天可就差了太遠，真是頭暈目眩。

    怨不得他頭暈目眩，真是終年大雁反被雁啄了眼，沒想到啊，這鎮國公竟然跟懿仁太子勾結多年，甚至還幫懿仁養兒子。

    時至今日，建光帝方才明白過來，為何懿仁太子突然發難，突然不再隱忍了，原來是在這里等著自己呢。呵呵呵，打量著朕身患有疾，至今無后，所以，想要推他兒子上位，奪得這天下江山。

    哼哼，主意打的是很好，可也得看朕愿意與否。

    建光帝粗喘了一陣氣后，對王萬道：“即刻宣旨，傳梁王進宮。傳內閣輔臣們全部進宮。”

    一聽建光帝這旨意，王萬心里重重一捶，皇上這是要立儲了。王萬說不上是松口氣的好，還是該喘口氣的好。

    王萬立馬叫來了心腹，讓人即刻去宣梁王還有輔臣們進宮。

    吩咐人去宣梁王他們進宮后，建光帝又趕緊想著如何處置沈崇。

    想著接到的信中，沈崇竟然敢公然迎接懿仁太子進西山大營，建光帝就氣得氣血翻涌，這個沈崇，多年前娶鄭婉宜時，他就有所懷疑，奈何當時剛剛登基，實力不允許他處置鎮國公。

    過后，鎮國公又一向很是謹慎，在懿仁太子敗北之后，在自己面前也是恭謹的俯首稱臣，從來沒有違逆過自己，甚至為了表忠心，老鎮國公也是毫不猶豫的吃了自己送去的相克之物，過后，明白了自己意思的老鎮國公，也是很快就故去了。

    老鎮國公一去，鎮國公府實力大減了很多。建光帝也因此放心了不少，就一門心思的對付西北王家等一些懿仁太子的嫡系人馬。待他坐穩江山之后，這鎮國公府表現的更是恭謹，可謂是鞍前馬后。幾次征戰都是毫不藏私，大勝而歸，對此，就算建光帝對沈玨的來歷有時難免多想了些，可看著沈玨那病病歪歪隨時要死的樣子，過后也不大放在心上了。

    可誰曾想，當年偶爾隱約的猜測竟然是真的。這沈崇竟然真的在幫懿仁養兒子，現在更是堂而皇之的迎懿仁歸京，甚至將自家世子送過去助力。哼，之前可真是小看沈崇了。想不到他竟然對懿仁如此的忠心耿耿。

    好，既然你要忠心，那就好好忠心吧。自古忠心總是要付出代價的。

    建光帝冷笑著命人傳來了金吾衛頭領梁瀚：“即刻去將鎮國公府給朕查抄了，沈崇、沈玨就地格殺，鎮國公府其他家眷全部打入大牢，如有不從者，格殺勿論。”

    梁瀚抱拳領命而去。

    接著，建光帝又是一連串的吩咐，現在這危急時刻，能盡快解決就盡快解決，也不用留什么后手之類的了，建光帝將自己壓箱底的勢力全部祭了出來。

    當然，連帶的，建光帝又順便吩咐人：“即刻去冷宮將虛空真人就地斬殺。”現在這時候了，也不用想著用虛空去要挾懿仁退步的。懿仁多年籌謀，人都已經到了京城腳下，哪里會輕易放棄了的。何況，他現如今還有沈玨這個兒子。就算不為自己，他也肯定會為他兒子拼殺一番的。

    這種時候，虛空真人自然就失去了價值了。還是趕緊處理了的好，免得真有什么，還反倒成全了懿仁。

    建光帝好一陣吩咐發令，各種令牌紛紛祭出。派兵布陣總是損耗心力的很的，吩咐一陣后，建光帝支撐不住的俯在榻上等著梁王進宮，等著人將沈玨的頭顱送進宮來。

    可是等了半天，梁王沒等來，卻是等來了陳閣老。

    見到陳閣老，建光帝怔仲了一下，心里突然起了一絲不詳之感：“陳愛卿，怎么只有你一人來了，其他人呢？”

    建光帝可是清楚的記得，自己方才命人傳詔，說的是要將五個內閣輔臣全部叫進宮的。這不是第一次請五個輔臣一同進宮，之前自己宣召之時，他們總是幾個一起覲見的，可是今日竟然只有陳閣老一人進來，怎不讓人心生疑竇。

    聽得建光帝如此問話，在君王面前一向從容自若的陳閣老，難得的目光閃爍了一下。

    陳卓竟然不敢跟自己對視？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見此情形，建光帝心里一沉，強撐著虛弱的身體看著陳閣老怒喝道：“陳卓，究竟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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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0章

    究竟是怎么回事，結果當然是建光帝已經有所猜想的結果。

    只見陳閣老拱手諫道：“皇上，現在諸君未定，天下難安，老臣今日誠請早立儲君。”

    “早立儲君？”建光帝冷笑著問道：“不知陳閣老想要立誰呢？”肯定不是立梁王，自己今日頒旨讓諸位輔臣跟梁王覲見，明眼人誰不知道就是為了立儲君之事了？本就是光明正大之事，實在不用陳昂這樣單獨覲見的。

    陳閣老入主中樞多年，心力早非尋常，方才初初見面那一剎那的愧疚過后，很快就穩定了心神，立定穩穩的對建光帝道：“皇上，當年懿仁太子流落在外，得有一子。此子就是鎮國公府名義上的長子沈玨，臣請皇上將沈玨迎回皇室，立以太子，以定天下。”

    雖然是心有預料，可實實在在聽到此話，還是讓建光帝怒不可遏，建光帝心里一甜，頓時一口血噴了起來，見建光帝又吐血了，內侍們見多了，倒是還算穩的住。可陳閣老見的卻是不多，建光帝這一吐血，可是將陳閣老嚇了一大跳：“皇上，皇上，您怎么了？”

    饒是陳閣老心力再堅定，現在見到建光帝伏在榻上奄奄一息的樣子，心里也忍不住顫了幾顫，雖然現在已然擇主而棲了，但是氣死舊主這個名聲可是不大好背的。

    好在，建光帝很快緩過氣來，氣喘吁吁的指著陳閣老怒罵道：“好你個陳卓，朕自問待你不薄，你竟敢背主？朕要將你碎尸萬段。”

    看著怒不可遏的建光帝，陳昂心里也不禁有一絲凄然。當年何等意氣風發之人，現在卻已是病骨支離，奄奄一息了。

    既然已經走到了君王面前，此時也當是不能后退的，陳閣老長嘆一聲，跪了下來：“皇上息怒，且聽老臣細細道來。”

    建光帝冷眼看著跪在地上的陳閣老，聽他說著為何他要如此做？為何要成為懿仁太子的急先鋒之事。

    聽著聽著，慢慢的，建光帝的憤懣下去了好多，但是悲涼卻是溢滿了心頭。

    聽聽，聽聽陳昂說了些什么。

    他竟然說，他如此做，并非全為了私心所故，其中一部分也是為他這個帝王考慮，只聽陳昂泣道：“……皇上，老臣不敢說全無私心，實在是事已至此，老臣是想找個各方都能接受的，對皇上損傷最小的辦法，所以才斗膽進宮勸諫的。”

    “皇上，懿仁太子、沈玨布局已久，京城已盡在他們的控制之下，此點想必老臣不說，皇上也是盡知的，不然，懿仁太子也不會此時輕車簡從的回京的，鎮國公也不敢如此光天化日之下將之迎進大營。”

    “皇上，懿仁太子羽翼已豐，現在北境已然在他們的掌控之下，南疆乃是沈玨的舅家所在，西北更不用說了，自從西戎攻擊過后，西北已然都在王家的掌控之下，此乃懿仁太子外家。皇上，現在外朝也罷，京中也好，基本都已經被懿仁太子他們收入囊中。”

    “老臣斗膽說一句，皇上，現在這情形，懿仁太子可謂是勝券在握，現在之所以沒有直接攻入宮中，也不過是因為沈玨還未有回歸皇室，血脈未明，所以才收斂一二，沒有直接明火執仗。”

    “皇上，懿仁太子他們現在想要什么，一目了然，為今之計，皇上不如以此為契機跟他們談，也好掌握主動權，不然，恐怕……”

    “不然如何？！他們能如何？！弒君？想要弒君么？！那就來吧，難不成朕還怕了他們不成？！手下敗將，喪家之犬也敢來威脅朕？！”建光帝怒吼著將手邊的茶杯砸了出去。

    見茶杯飛了過來，陳閣老趕緊忙忙的躲開，這日后需要自己露面的事情還多的很，現在可是不能掛彩什么的，到時走出去也難看。

    對于建光帝的怒氣，陳閣老不見驚慌，仍然有禮有節的勸著。

    建光帝現在哪里聽得進去人勸得？真是越勸越火大，忍不住大吼道：“去梁王府傳旨的人呢？怎么還沒有回來？還有，梁瀚呢？怎么還沒帶沈玨的人頭過來？”

    隨著建光帝的吼叫，勤政殿眾人都紛紛低下了頭。

    陳閣老也是默然了。

    建光帝吼叫了一陣，終于體力不支的咳嗽了起來。

    王萬走過去要幫他拍背，卻是被他一把揮了開去。

    建光帝看著陳閣老呵呵笑了起來：“陳昂，你怎么不說話了？你是在笑話朕自不量力么？你在笑話朕，現在的號令都出不了宮么？”

    陳閣老磕頭請罪：“老臣不敢。”

    建光帝冷笑道：“你不敢？有什么你不敢的？你當朕不知道么？方才朕遣出去的人都沒有走出宮去吧？”

    陳閣老繼續沉默。

    建光帝冷冷的盯著他幾許，突然疲憊的道：“說吧，老五他什么時候到？”

    陳閣老還沒回答，勤政殿門口卻是有人進來了。

    看著來人，渾身無力的建光帝卻如回光返照一般坐了起來：“老五，是你？你，你竟敢進宮來？”沒錯，來人一定是懿仁。雖然是戴著面具，可這身形氣度，就是化成灰建光帝也識得，這是多少次讓他在夢中驚醒的身形。

    一身華服的懿仁太子徐徐來到建光帝面前，定定的看了他幾許，忽的嘆息一聲：“是我，二哥。多年不見，沒想到二哥現如今竟然如此模樣，可真是讓人不勝唏噓啊。”

    建光帝心里怒極，看看現在朗然而立的懿仁，再看看自己這病骨支離的樣子，更是讓人心頭生恨。不過，此時卻是不能讓對手看到自己內心的怯懦。

    自知道懿仁安然進京后，建光帝就知道他們兄弟必是有這么一見的。現在見來，也不用太過驚訝的。

    建光帝冷笑道：“老五，你還有心思唏噓別人？你做縮頭烏龜這許多年了，現在才敢冒出個頭來，有什么可得意的？這些年東躲西藏不好受吧？怎么，現在是來肖想我這金鑾殿的？老五，朕跟你說，這金鑾殿你就別想了。就算朕立時就死，也是輪不到你的。呵呵呵。”

    懿仁太子也笑了：“這么多年了，二哥這自以為是的樣子還是未有絲毫改變。我來猜猜，二哥之所以現在還如此淡定嘴硬，是想著，你已經將遺詔圣旨給了梁王。是想著，就算今日被我殺了，這至尊之位我也是得不到的？”

    建光帝心真的沉了，莫非懿仁已經截獲了自己的詔書？

    答案當然是肯定的。懿仁太子淡淡一笑：“想不到多年未見，二哥這智謀不但沒有長進，反倒退后了不少。二哥，你既已知我能從容進宮，怎就那么有信心可以將詔書送到梁王、送到顧命大臣的手中？”

    建光帝指著懿仁太子大喝不止：“你，你，你竟敢如此大逆不道？”

    懿仁太子聞言，從容走位坐了下來：“大逆不道？二哥，當年，你弒君殺弟，可比我大逆不道了許多。何況，如今我做這些，原本就是拿回我應有的，此乃天經地義，怎可稱是大逆不道呢？”

    建光帝咳嗽不已。

    懿仁太子輕輕撫了撫衣袖，看著他慢條斯理的道：“二哥，方才陳閣老所提議之事，你可有想好？”

    聞言，建光帝止住了咳嗽，呵呵笑了：“老五，你這是在求我？呵呵呵，想要認回你在外的野種？我說老五，你可真自信，你跟鄭婉宜不過是露水夫妻，而這鄭婉宜跟沈崇做了多年的夫妻，你怎么敢肯定這野種就是你的？你……”

    不待建光帝說完，懿仁太子倏然起身，狠狠一掌甩在了他的臉上：“閉嘴！”

    方才進來時，見了多年未見的仇敵，沒有讓懿仁太子的心有太大的波動，多年的籌謀等待，早就讓懿仁太子心如磐石了，但是，建光帝辱他妻兒就實在不能忍了。

    被懿仁太子甩了耳光，建光帝卻是笑的愉悅了起來：“老五，這么多年了，看著自己的女人做了別人的老婆，看著自己的兒子叫別人爹，這滋味不好受吧？”

    “老五，想叫你那野種認祖歸宗？你跪下來求我，也許朕高興了，思量思量？”

    懿仁太子凌凌一笑：“二哥想要如何思量呢？”

    建光帝呵呵冷笑不止：“老五，朕的思量就是，你休想！時至今日，你還想讓你那野種繼承皇室血脈？老五，你就做夢吧。”

    懿仁太子怒極而笑：“真是給你臉不要臉。你是以為，沒有你的承認，本宮就沒有辦法讓沈玨認祖歸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