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這樣的事情他也見過,有些是發小廣告的,有的是賣東西的,雖然公交車上遇見還是第一次,但他還是下意識的把這個小哥當成推銷什么的“推廣員”。 可面前的小伙子對他做了個“噓”的手勢,硬把紙片硬是橫在了他眼前,示意他看。 紙片上是一行遒勁工整的字跡,寫的非常端正,辨認起來十分輕松。 但上面寫著的內容,就挺扯淡了。 【你好,我是便衣警察,現在上車執行一項公務,需要您的協助。車廂后排一位身著花色襯衫的中年婦女攜帶炸彈與危險刀具,隨時可能引爆炸彈,危害車上乘客們的安全,我需要您的協助,請幫我一起將她制服。】 老焦看到這里時眼皮子忍不住抖了抖,表情古怪地看著面前這小伙子。 “你……” 他指了指紙片上“便衣警察”四個字,滿臉懷疑,“小伙子,你沒騙人吧?” 別覺得他是鄉下人就好騙人,現在當警察都要體檢的,這小伙子戴著眼鏡,還這么瘦弱,哪里像是便衣警察? 別又是什么新型騙術,專門逮著老實人騙! 小伙子似是猜到他會有這樣的懷疑,于是干脆湊到了他的旁邊,輕聲耳語:“你的包里,有兩雙帆布鞋,一條藍色舊毛巾,軍綠色的褲子,幾雙鞋墊,用紅色塑料袋裹著的不銹鋼碗和不銹鋼筷子,哦對了,還有一包沒開封的抽紙,山寨的‘心相印’,中間那個字是想。” 小哥每說一句,老焦臉上詫異的神色便更甚一分,尤其說到“心想印”時,他更是不敢置信地打開了自己的包,快速翻找了起來。 當他從包里翻出那包抽紙,見到中間果然寫著“心想印”,不由得目瞪口呆。 這些東西都是他早上匆匆收拾的,當時他沉溺在‘馬上沒有地方住’的噩耗里,大腦一片空白,很多東西他自己都沒看,就全囫圇塞了進去。 比如那裹著飯碗的塑料袋到底是紅色還是白色,他就沒有印象。 還有這個“心想印”的抽紙,是他在工頭那里吃散伙飯時,看到沒拆可惜,順手拿回去的,一直都沒有拆。 這都幾個月了,誰還記得是什么牌子? 但這小伙子不但知道他包里的每一樣的東西,甚至能精確的說出自己包里東西的細節,這就絕對不是靠蒙了。 大叔雖然長得健壯又兇悍,但本質上還是老實巴交的單純性子,見到這幅情況,腦子里就禁不住胡思亂想起來。 “我聽說有一種警察是專管技術的,什么東西都查得到,全是高材生,難道這個小伙子就是那種技術警察,拿著什么能照到人家包里的東西掃過我們的行李?” 想到這,他心中又是一驚。 “完了!如果他們能掃出每個人帶的東西,難道這車里真有炸彈?” 一想到車上有炸彈,老焦差點從座位上跳起來,連臉色都變了。 “可,可是警察辦案,也要普通老百姓幫忙的嗎?” 他學著小伙子神神秘秘的樣子,也壓低了聲音在他耳邊問,“你們不知道多派點人上來嗎?” “我們怕打草驚蛇……” 戴眼鏡的小伙子苦笑著說,“導致現在人手不夠,只能請車上的乘客幫忙。” “那,那是要幫什么呢?” 經過小伙子剛才“露”的一手,老焦下意識地對面前的年輕人產生了一種敬畏,“我什么都不會啊!” 小伙子笑而不語,把那張紙片翻了過來。 那頁紙的背后也寫著字。 【后排那個穿花色衣服的中年婦女隨身攜帶著一個高壓鍋,高壓鍋中有爆炸物,一旦拔出壓閥,高壓鍋就會爆炸。我們需要您和我們一起控制住那個婦女,抓住她的雙手或雙臂,保證她不能碰到任何東西。她的身上還帶著一把水果刀,在制服過程中有一定危險,必須要小心謹慎,最好不要給她掏出兇器的機會。奪下高壓鍋后,我們會把它丟出車外。】 老焦膽顫心驚地看完了這一大段話,盯著小伙子臉上的眼鏡,只覺得后背生涼。 和警察同志一起制服一個中年婦女倒沒什么,可關鍵是這個女的不但帶著刀子,還帶著炸彈啊! 車上這么多人,這小伙子第一個就找上自己,他何德何能?! “大叔,您幫幫忙……” 小伙子眼神里滿是懇求,“這件事畢竟事關全車人的安危,這一車乘客老的老小的小,像您這樣既健壯看起來又可靠的沒有幾個,畢竟是咳咳……,真要出了事,車上人一個都跑不了……” “我,我覺得我不合適,你不能找別人嗎……” 老焦緊張地直搓手,狼狽地回避著“便衣警察”懇求的目光。 “不是我不愿意幫忙,我家里父母年紀都大了,老婆死得早,家里還有個正在上學的女兒,一家老小就靠我了,萬一我要有個什么事……” 他每說一句,小伙子眼中充滿希望的光芒便黯淡幾分,連蹲在那的動作都顯出幾分可憐巴巴的味道來。 “我知道了……” 他像是一只被拒絕帶出門的大狗那樣耷拉下肩膀,試圖繼續說服他,“您,您其實可以再想想,這是救人啊,是件大好事……” 可說著說著,他自己也繼續不下去了。 讓一個上有老下有小,作為全家倚靠的頂梁柱豁出性命去制服歹徒,說著是輕松,做起來卻像是道德綁架。 肖鶴云不是圣母,可看著大叔一身洗得發白的外套褲子,還有那緊緊攥著包袋一臉猶豫的樣子,繼續勸說的話怎么也說不出口。 “那行吧,我找找……” 他正準備站起身,肩膀卻被人按住。 “小伙子,我聽說要是‘見義勇為’,會拿到什么獎金,是不是?” 老焦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神里透出某種熱切,拉住了面前年輕人的袖子,帶著羞愧和赧然。 “啊,有吧……” 眼鏡小伙似是沒想到老焦會問這個問題,一下子有點懵。 “有多少?一千有嗎?” 想到自己現在馬上就要流落街頭的窘迫,想到再租不起電瓶車找份新工作就要被迫回老家種田的結局,老焦心頭一片蒼涼。 比死更可怕的,是窮。 聽到老焦想要的是錢,眼睛小伙明顯意外了一下,但他很快就醒悟過來,從褲子口袋里掏出自己的錢包。 “有的有的,我現在就給你一千塊。” 他飛快地從錢包里數出十張紅票子,塞進老焦的手里。 看到手里真真實實握著的錢,老焦一咬牙。 “行,這忙,我幫了!” 第27章 第十九次循環(三) 小哥和李詩情需要幫手, 擺在他們面前最重要的選擇, 就是找誰幫忙。 在各種打車軟件風行的這個時代, 還在坐公交車的不是老頭老太太就是沒什么錢的小年輕,像小哥這樣收入還可以的社畜會上公交車, 純粹是因為剛來這個地方, 想靠這種方式了解這個城市, 否則以往大部分時間,他出門也是靠打車。 不能年紀太大, 這個標準一出,車里乘客就有一半不合適,剩下來的乘客里, 能幫忙的必須一要有足夠制服別人的力氣, 二要有敢于上前的膽量,最重要的是,要人品可靠,不能臨門一腳突然掉了鏈子。 如果按上面三個標準,最后能選的人就沒幾個, 畢竟每一次循環里總有人驚慌失措, 總有人冷眼相看,也總有人聲音叫得最大、動作做的最小。 譬如那個腰上掛著一大串鑰匙的大叔, 每次喊得最響,躲得最遠,上一次循環時更是帶頭吵著要下車。 如果要請他幫忙,沒準兒剛把車上有炸彈的事兒說出口, 他就嚷嚷的全車都知道了。 結合各方面的考慮,最后李詩情和小哥選擇了健壯大叔和戴口罩小哥,健壯大叔是首選,戴口罩小哥是備選,如果兩個都能答應最好,不能都答應,哪怕只來一個幫忙也行。 于是小哥寫了張紙條,李詩情直奔后方,分別去請人幫忙。 小哥要勸說的大叔坐的比較靠前,為了怕別人聽到太多,用“文字”加“語言”的方式溝通是最方便的。 但那個口罩小哥就不一樣了,他這次上車又選了最后排最偏僻的位置,公交車里環境噪音本來就大,在那里壓低了聲音說話,更是誰都聽不見。 相比起肖鶴云的“溫文有禮”,李詩情就要“干脆”的多。 “帥哥,我請你幫個忙……” 同是年輕人,李詩情對上口罩男,選擇了“單刀直入”。 能救流浪幼貓的小哥,應該會是個愛心充沛的好人吧? “什么?” 口罩男一臉戒備地抱著包,看著這個莫名其妙跑上來喊“帥哥”的女孩。 他都裹得這么密不透風了,還能被喊帥哥? 無事獻殷勤,非jian即盜! “你看到前面那個穿花衣服的大嬸了嗎?她有非常危險的反社會傾向,不但隨身攜帶的高壓鍋內裝有炸彈,身上還藏著一把小刀……” 李詩情頂著口罩男鄙夷的目光,繼續說,“我們等一會兒要去制服她,但是我們人手不夠,希望帥哥你能幫個忙,到時候一起按住那個大嬸。” “你是不是喝多了?” 口罩男下意識地打量著女孩。 如果不是喝多了,怎么滿嘴瘋話? “我知道你肯定不會相信,但事情真是這樣。我們得知這輛車上有炸彈后,幾乎把所有有嫌疑的人都排查過了,也包括你……” 李詩情倒沒有直接說自己是“便衣警察”,只用含含糊糊地口氣解釋著,但語氣卻是很強勢。 “你現在捂著的包里裝著一只小奶貓,橘白相間,用一件軍綠色外套裹著。貓大約剛滿月,毛發很臟,眼睛很大,因為營養不良沒有什么精神。” 她說著口罩男包里的“秘密”,臉上卻沒有什么表情,“你知道公交車不給帶寵物上車,擔心車上人發現你帶著貓讓你下去,所以把貓藏在了背包里,一上車就找了最后一排坐下,以免被人發現。” 李詩情的話說的斬釘截鐵,半點沒有“詐唬”人的意思,口罩男露在口罩外的眼睛也是越瞪越大。 “你們調查我?” 口罩男是年輕人,首先關注到的是自己受到了“冒犯”,眼神不悅地控訴,“你們這是侵犯公民個人隱私!” “我們也是為了公共安全。” 李詩情并沒有直接解釋這個問題,只是繼續勸說,“我們說的都是真的,那個大嬸塑料袋里的高壓鍋會爆炸,身上還帶著刀子。如果不能制服她,一車的人都要完蛋!我們需要你的幫助!” 如果李詩情沒有準確的說明自己的包里有什么,口罩男也許只會把她當成個騙子或者瘋子,可她說他包里那只貓的口氣太肯定了,肯定到連他當時的心理狀況都了解的一清二楚,這事就有些“邪門”了。 他小心地伸出頭看了眼那個“目標任務”,覺得那個大媽人長得挺瘦弱的,看起來也沒什么威脅的樣子,微微松了口氣。 要是車上的是幾個悍匪,他大概會更害怕。 “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