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節(jié)
柳清音面無表情,平視前方。 “佑然,機緣會在哪里?” 王衛(wèi)之扯唇一笑:“清音真是猴急,你只安心躺平等著便好,其余的事,都該由我這個男人來主動。” 言語之間已頗為露骨,但今日柳清音絲毫也懶得敷衍,沒將氣血聚于面頰做出羞紅的姿態(tài),也沒有拿眼嗔他。 “他很快就會發(fā)現(xiàn)我獨自下山。我來得匆忙,來不及隱匿氣息。”柳清音道。 “理他作甚!”王衛(wèi)之道,“他若敢公然搶奪你的機緣,我便讓他有來無回!” “自大。”柳清音偏頭看他,唇角勾起一抹媚人笑意,“佑然,我若有緣飛升,也不會離開這個世間。我會留下來為蒼生做事,等你一起走。” 王衛(wèi)之自然不會看不明白她的真實意圖,他也懶得與她虛以委蛇,便道:“清音,你這么說我就很不高興了。我若是有半分將這機緣據(jù)為己有的意思,便不會邀你過來。既然將你叫了過來,我又怎可能讓你失望。” 柳清音只笑了笑,沒接話。 若只是普通的機緣,她相信王衛(wèi)之必定會讓給她。但,若這機緣當真強大到足夠讓人平地飛升呢?他當真愿意眼睜睜看著她甩下他踏天而去? 二人繞城一周。 王衛(wèi)之看了看天,道:“時辰就要到了。南北兩個門,都有可能是機緣降臨之地,你我各占一處吧。有任何情況,便扔這個。” 他將一枚訊煙遞給了她。 “你守哪一邊?”柳清音問。 “隨便。”王衛(wèi)之無所謂地聳聳肩,“我去南邊吧。” “我去。”柳清音接過他手中的訊煙,“你往北。” 王衛(wèi)之咧唇笑了笑:“好。” 怎么辦呢?就是這么個女人,他卻不得不癡愛。 真是個笑話。 王衛(wèi)之悠悠哉哉向北行去。 其實守哪一邊真的無所謂,機緣降臨時,總會有些異兆,大乘修士穿行南北,不過是一兩息的功夫。 王衛(wèi)之挑眉嘆息。 何必? …… 林啾與魏涼此刻正雙雙蹲在南門的城樓上。 兩朵蘑菇在風中輕輕搖曳。 她已漸漸習慣了魏涼的魂血。除了在某些時刻,它們讓她更加瘋狂地迷戀他的身體之外,其余的時候它們都會很安靜地蟄伏,不動聲色地替她調(diào)養(yǎng)身軀。 此刻,她隨著風的頻率,輕輕地一下一下碰撞他。 障菇雖然不是最好的隱匿身形的法寶,但林啾特別偏愛它。 她最喜歡蹲在他的身旁,用蘑菇帽子撞他的桿桿,或者他的帽沿。 碰得狠了,他就會彎下身,用自己的大帽子把她整個罩起來,禁止她亂動。 每到這個時刻,她就會心滿意足地窩在他寬大的懷抱里,懶懶地打盹。 快到正午時,黃燦燦的柳清音出現(xiàn)在視野中。 林啾看得一愣。 她湊到魏涼身上,與他竊竊私語:“為什么這些人黑化的時候,都要換上平時不穿的衣裳,化上平時不化的妝容呢?這也太明顯了啊,簡直生怕別人不知道她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壞人。” 魏涼輕輕晃著蘑菇帽,表示他在笑。 柳清音傷勢痊愈之后,修為突飛猛進,如今已是大乘中期的劍君,這得益于這段日子她不加節(jié)制地采補秦云奚。 而秦云奚甘之如飴,恨不能讓這變身妖精的道侶把自己的骨髓都吸干。 今日,柳清音便是把秦云奚倒飭得腿軟,然后勒令他閉關(guān)補足精元,她正好悄悄溜了出來,獨占機緣。 不過她卻小看了自己在秦云奚心中的份量。他如今迷戀她迷戀得緊,看漏一眼便坐立難安,發(fā)現(xiàn)她下山,他第一時間就跟了下來。 此刻,秦云奚隱匿了氣息,就跟在柳清音的身后。 林啾看著這一幕,心中不禁十分奇怪。 若是眼前發(fā)生的種種都是真實發(fā)生過的事情,那為何秦云奚的記憶中,從頭到尾根本沒有就出現(xiàn)過魏涼和自己的身影呢?難道今日,魏涼根本沒打算出手搶奪機緣嗎? 她疑惑的時候,就會情不自禁地歪著腦袋。 此刻她沒有腦袋,便見圓圓的蘑菇頭偏偏偏偏……偏向一邊。 魏涼心中好笑,嘆息著,把這朵異于尋常的蘑菇攏回了正軌。 林啾蹲得高,從高處望下去,就像是監(jiān)考老師在臺上俯視著準備作弊的學生一般,每一個細微的神情和動作都一覽無余。 柳清音并不知道秦云奚就跟在身后,她走走停停,滿眼都是算計。 柳清音這個人,其實很好懂。她的心思簡單極了,就是愛自己遠勝于愛旁人。她屢次為秦云奚受傷,說穿了不過是些情感籌碼罷了,那時他強她弱,她必須不停給自己加碼,才能確保牢牢拴住他的心。 到了兩個人都能飛升的緊要關(guān)頭,真實的心思便徹底暴露——此刻,她已將秦云奚、王衛(wèi)之這些人都當成競爭敵手了。 秦云奚的“背叛”,讓柳清音更加心安理得。 而秦云奚……這些年,他已被柳清音成功誤導,以為她此刻在做的事情和往常一樣,都是偷偷背著他,為他涉險,為他謀利益。 他已顯出了身形,一雙眼睛仿佛會說話,視線落在柳清音的背影上,又是癡迷,又是感動。 柳清音踱到城門下,見到機緣還未出現(xiàn),便轉(zhuǎn)了個身。 瞬間對上了秦云奚的視線! 她倒抽一口氣,抿緊了唇,盯著他,一時不知該如何為自己辯解。 只見秦云奚一掠而至,將她重重攬入懷中,垂首吻她額間花鈿,道:“清音……清音……你真傻!” 柳清音:“……”你更傻謝謝。 她小心地觀察著他的神色,發(fā)現(xiàn)他根本就沒有對她起疑,不禁放下了心中高懸的巨石,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你怎么來了?”她恰到好處地表現(xiàn)出擔憂,“王衛(wèi)之說這里很危險,你問心劫未渡,實在是不該來的!” 秦云奚了然嘆息:“我就知道,你故意讓我閉關(guān),是想為我涉險。清音,你太傻了。” 柳清音垂眸望著他的喉結(jié),也不知此刻心中作何感想。 秦云奚還想再說上幾句溫存話,忽然感覺到一股詭異波動襲來,一瞬間,整個世界都響起了嬰啼之聲,仿佛魔音灌耳! “來了!”柳清音站到了秦云奚身前。 他更加動容,伸出長臂把她攬到身后:“你有傷,讓我來。” 柳清音眸光劇閃,面露掙扎。 秦云奚會錯意,寵溺地笑起來,道:“我再不讓你為我犯險。清音,你為我做得太多了。” 柳清音銀牙緊咬,面色逐漸猙獰。 為他?為他?聽這話音,他便是要把機緣據(jù)為己有了! 林啾在城樓上冷眼瞧著,心中也是十分明白——秦云奚潛意識里并不希望柳清音的實力超過自己。占據(jù)主導地位的大男人么。 她忍不住用蘑菇帽撞了撞魏涼。不知為什么,她就是知道魏涼不會這樣,無論有什么好的,他必定是用最強勢的態(tài)度塞給她,不容抗拒。 所以,她也會用盡全力對他好。 相愛的人本就該這樣不是么? 此刻,秦云奚顧不上察看自家道侶的臉色是不是很不對勁,他已被天地之間出現(xiàn)的異象攫住了心神。 嬰啼聲共鳴的霎那,整座城門都被奇異的白芒籠罩了。 抬頭看天,已看不見太陽。 天地變成了同一個顏色,無論人還是城磚,都像是浸泡在牛乳般純白醇厚的白光之中。饒是大乘期的絕世強者,也覺心旌動蕩,飄然欲仙。 林啾感覺到魏涼的氣勢更沉更冷。 他像是一個冰冷的狩獵者,沉靜地盯住目標。 片刻后,一片白芒之中,忽然閃過一點清亮至極的青光。 在場之人,個個瞳仁緊縮,盯緊了它。 很顯然,這便是所謂的“機緣”。 青光仿佛劃破虛空而來,自無法觸及之處,向著人世緩緩降下。 “不滅印痕!”林啾的心臟難以抑制地狂跳起來。 它的形狀與荒川那枚不滅印痕一模一樣,兩頭微尖,呈梭狀,奇異的晶體材質(zhì)之外,鑲嵌纏裹著幾縷像金屬一般的絲線。 不同的是,荒川的不滅印痕中,靈蘊已所剩無幾,像個壞掉的燈泡一樣,時不時亮起微弱紫芒。而眼前這一枚,則是生機盎然,碧青的光芒熠熠閃爍,靈蘊濃厚醇郁。 “拿到它,是否就能破局?”林啾的聲音隱隱發(fā)顫。 若是可以,她一點也不希望兩個魏涼再次對決。 魏涼輕輕罩住她,安撫地將她攏在他的帽沿和蘑菇桿之間。 “看看。” 一片茫茫白光之中,忽然像是滲入了一滴殷紅的血。 王衛(wèi)之到了。 就在秦云奚和柳清音望著那枚不滅印痕,面露震撼之時,王衛(wèi)之已徑直瞬移到了碧青的不滅印痕邊上,手一探,一把抓了過去! 柳清音吸收過一次靈蘊,一望便知,眼前這枚完整的印痕之中蘊藏的靈氣,足以助人直接突破飛升屏障! 這一處由新生之兒激發(fā)的空間異狀,倒是與傳說之中的飛升通道極為吻合,若是能在此吸收了靈蘊,說不定就可以平地飛升,免去命劫! 所以,王衛(wèi)之他是要出手搶奪了么? 柳清音急道:“住手!王佑然!” 王衛(wèi)之嘿嘿一笑:“安心安心,都是你的!” 他毫不遲疑,繼續(xù)抓向不滅印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