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jié)
柳清音率先抱拳頷首。 林啾盯著魏涼那張熟悉的臉觀察了一會兒,沒看出什么異樣——面無表情也很難表現(xiàn)出什么異樣。 她閑閑散散地抱拳,拖長了調(diào)子,懶聲應(yīng)道:“是……” 魏涼好似多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額角那個略腫少許的角包上微微一轉(zhuǎn)。 然后他便負(fù)手走向比斗臺。 林啾下意識打了個哆嗦,抬手碰了碰自己頭上的包——不疼。 柳清音緊跟他的步伐,那邊王陽焰也示意王寒令和王寒玉二人跟上。 林啾悠悠哉哉吊在最后。 見到王陽焰,林啾心中不禁有幾分感慨,特意多看了他兩眼。 共情幻境中,王陽焰滿臉憔悴,胡茬密布,與此刻判若兩人。 此人生得相當(dāng)英武,很精神,唇角微微下撇,一看就是那種比較認(rèn)死理的武夫。除了一雙丹鳳細(xì)眼之外,他和王衛(wèi)之的長相再沒有半點相似,誠如王衛(wèi)之所說,他隨他娘。 可惜共情幻境中,始終沒能看清黃銀月的臉。 林啾輕輕嘆息一聲,挪開了視線。 走了三百級石階,然后順著左邊的石板道拐入一處空曠的場地之后,便看見了比斗臺。 比斗臺是一塊巨大而平滑的黑石,拔地而起,約有三米高。 林啾用指尖在黑石上敲了敲,賊硬。 她的腦門頓時有點隱隱作痛。 四個比試者順著臺階爬上比斗臺,林啾視線一掃,見魏涼率著許多人站在另一處突起的平臺上,距離不遠(yuǎn)不近。 一個身穿刑堂弟子服飾的青年御劍飄在比斗臺旁邊,看模樣就是裁判。 他朗聲宣布—— “萬劍歸宗弟子烏季、柳清音對王氏王寒令、王寒玉。三局兩勝!何為敗?失劍則敗,斷劍則敗,墜臺則敗!現(xiàn)在,你們且靜心調(diào)息,一炷香之后,比斗開始!” 臺上四人兩兩相對,拱手行了禮,然后各自退到一邊,等待比斗開始。 林啾聽到王寒令湊在王寒玉的耳旁說道:“好表弟,這次你可得好好幫我一把。你也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價錢,才叫柳無極松口答應(yīng)把清音許配給我!若是她成了劍君的親傳弟子,我那不要臉的岳丈肯定要反悔。” 王寒玉的聲音有些無奈:“你說你,看上誰不好,偏偏看上這么個心比天高的。表哥你聽我一句勸,就算這次把她打下來了,你也別傻乎乎掏出一顆真心。這種女人,就得讓她做侍妾,好好磋磨!” 王寒令不屑:“你這種花花公子根本不懂愛情。清音她就是我的妻子,我這一輩子都不會要什么侍妾!” 王寒玉嘆息:“懶得和你說,你呀,以后有你苦頭吃!” “別說了別說了,”王寒令不愛聽,“反正先把她打下去,但千萬千萬不要傷到她。” 王寒玉的嘆氣聲拉得更長了:“我就不懂你。這烏季難道就不比柳清音好嗎?你瞧瞧柳清音那雙眼睛,都快粘到劍君身上去了,人家看不上你,你還不明白?” 林啾不動聲色,瞥了眼柳清音。 只見她死死抿住唇,眸中怒焰閃動,像是受了天大的侮辱一般。 王寒玉說得沒有錯,柳清音這個人,正是心比天高。王寒令想要娶她,而不是拿她當(dāng)爐鼎侍妾。 王寒令長得不差,是個妥妥的小白臉。既然是這一代的“天驕”,那修為也差不到哪里去。論家世更不用講,修真第一世家王氏,這是何等門第。 柳清音嫁給他,真沒吃虧的。 她修為只在筑基中期,父親賣女求榮,論起來,她的條件其實與女配林秋根本沒有什么差別。 所以,憑什么她可以不甘,可以掙扎著向上爬,女配林秋就得認(rèn)命去做爐鼎?都是抱劍君大腿,還分什么高低貴賤。 林啾默默嘆了口氣。 一炷香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她心中疑竇漸深——既然王寒令、王寒玉二人要針對柳清音,為什么烏季還會輸? 這顯然是三打一的開局啊,柳清音是如何扭轉(zhuǎn)乾坤的? 林啾忍不住又瞥了柳清音一眼。 只見此女雙眼微紅,眼眶中蓄著淚,走路略微有些踉蹌,緊緊抿著雙唇,一派楚楚可憐又倔強硬撐的模樣。 誒?怎么像是剛被……咳!林啾及時掐斷了很不正經(jīng)的思緒。 四人走到黑石筑成的比斗臺正中,互相又施了禮。 柳清音雙膝明顯軟了一下。 她又一次用飽含委屈的聲音對林啾說道:“烏師姐,我已罰跪了三日,希望你不要再生我的氣了,我們好好配合,不要丟了宗門顏面。” 一聽這話,王寒令頓時炸毛了,一雙眼睛狠狠盯住林啾,一副恨不得跳過來扒她皮的傻叉樣。就差來一句“敢動我寒令的女人?!我有一百種方法,讓你在這里待不下去!” 林啾有點失望。 還以為柳清音會使什么詐呢,沒想到還是利用男人這一套。 烏季就這樣敗了?真是太可惜。 林啾看了看王寒令,不禁輕嘆出聲:“腦殘者,無藥醫(yī)也。” 王寒玉深表贊同,用恨鐵不成鋼的目光看著自家表哥,搖頭不止。然而他畢竟和王寒令站在同一戰(zhàn)線,只能道一句“得罪”,然后二人雙雙攻向林啾。 上來便是狠手。 切磋時,用的是木劍。 王氏的劍意十分剛猛霸道。靈氣灌注于木劍之中,劍招大開大闔,頗有些梟雄氣質(zhì)。 烏季只是個小姑娘,以一敵二,上來便面對這么強勢的攻擊,必定會手忙腳亂。 柳清音在一旁不拖后腿就不錯了,幫忙是不可能幫忙的,這輩子都不可能幫忙的,只有做好一個演員,才能順利出線這樣子。 林啾一邊吐槽,一邊閃身避過這兩把剛猛勁道的木劍。她與王衛(wèi)之也算是有些交情,王氏的劍法一脈相承,見慣了王衛(wèi)之那精致唯美版的王氏劍法,再看這二人,簡直是破綻百出,幅度、角度、力道,哪哪都沒舞到位。 林啾把烏季那點可憐的筑基期靈氣灌入木劍中,加固了木劍之后,幾個疾點,點中二人劍身,瞬間化解了一波攻勢。 “烏師姐當(dāng)心!”柳清音嬌斥一聲,舉劍加入戰(zhàn)局。 她不加入還好,一加入,林啾頓時絆手絆腳。 柳清音是個天生的演員。你說她與王氏二人聯(lián)手對付林啾吧,她絕對沒有。說她故意放水,那也找不到任何痕跡。 她的確是招招到位,一心想要擊敗王氏二人的,只不過她對他們造成的壓力,盡數(shù)轉(zhuǎn)移到了林啾的身上。 林啾身上的壓力立刻便增大了數(shù)倍。 很快,林啾就被逼到了黑石比斗臺的邊緣,王寒令二人寸步不讓,柳清音“焦急”不已,屢次想要助林啾突圍都以失敗告終,反倒讓林啾更沒了退路。 兩把木劍帶著兇狠的劍意直往身上招呼,林啾很快就避無可避了。 若是用劍去擋,一抵二,必然要斷劍,斷劍即敗。 “沒有辦法了!”柳清音氣喘吁吁,大聲道,“烏師姐,這局我們認(rèn)輸吧,下一局好好打,不要一開始就失誤了。” 她的聲音清凌凌地傳出老遠(yuǎn)。 林啾頓時嘗到了千夫所指的滋味。 認(rèn)輸?不可能。 林啾冷笑一聲,用靈氣護住左臂,直接抬起手,用胳膊去擋王寒令的木劍。 同時,右手舉劍一挑,擊中王寒玉劍身那靈氣流轉(zhuǎn)的樞紐處,驟然發(fā)力! 眼見,王寒玉的劍便要斷了! 只要王寒玉一敗,局面便是二打一。只剩一個王寒令,柳清音再怎么演也沒辦法再讓自己陷入困局。 代價不過是,左臂上挨一下狠的罷了。 就在這扭轉(zhuǎn)勝負(fù)的一瞬間,只見柳清音嬌呼一聲,合身撲了上來! 林啾猝不及防,竟被她撲個正著,二人一起滾下了黑石臺! 王寒令的木劍落在了柳清音的肩膀上。雖然他發(fā)現(xiàn)劍下是自己的心肝寶貝時已及時收了力,但木劍擊中柳清音時,仍發(fā)出了一聲輕脆的“啪”響,一聽這聲音,便知傷到了骨頭。 御劍的裁判冷冷宣布:“第一局,王氏勝。一炷香之后,第二局比斗開始。” 林啾跌坐在黑石臺下,冷笑連連。 柳清音捂著受傷的肩,勸道:“烏師姐不必愧疚,下一局不要再失誤,也不要那么莽撞,我們還是有希望能贏的!烏師姐,一起努力吧!” 她扎實、沉穩(wěn)的打法,舍身護同門的情cao,引得觀眾紛紛贊嘆不止。 林啾不必去聽也知道,旁人會如何議論自己的“失誤”,責(zé)怪自己拖了柳清音后腿,還害她替自己擋了一劍。 這下林啾心中是徹底有數(shù)了。 既然已經(jīng)摸透了敵方的套路,接下來……是時候展示真正的技術(shù)了! 第二局開始。 四個人相互行了禮。 柳清音腿傷了、肩也傷了,一副弱不禁風(fēng)的可憐樣,更惹得王寒令心疼不已,恨不得一下把林啾送走,好生安撫清音一番。 林啾不動聲色,默默將靈氣灌入木劍中,等待裁判喊開始。 “萬劍歸宗烏季柳清音,對王氏王寒令王寒玉,第二局切磋,開始!” 柳清音不疾不徐,緩緩舉劍——反正兩個王氏子弟,都會針對林啾,她大可以慢慢…… 黑眸之中,瞳仁瞬間收縮成了針尖! 只見林啾出劍如風(fēng)、如電。 那一星木劍劍尖上,竟是凝聚了全部靈氣! 劍尖指向,正是柳清音手中的木劍! 柳清音根本沒有半點防備,只聽“咔擦”一聲脆響,木劍之上已裂開了一道寸把長的裂縫,眼見就要斷了! 斷劍便出局! 柳清音本能地收了劍往后退去。 方才她正“弱不禁風(fēng)、楚楚可憐、勉力強撐”著,乍逢變故,綿軟的雙腿一時還沒能及時轉(zhuǎn)換狀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