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
魏涼雙目微瞇:“知道了。你安心結嬰,問心劫時,我與你同渡。” 林啾道:“你的意思是……柳清音會利用玄門密鑰,干擾我渡劫?” “不錯。”魏涼的聲音滿是冷意,“得了秦云奚的魂力,她確有這個本事。” 林啾微微沉吟。 魏涼冷笑不止:“她若敢動手,便叫她有來無回。” 第52章 夫綱難振? “什么是問心劫?”林啾問道。 魏涼思忖片刻,從乾坤袋中扒拉出幾本冊子。 他道:“我從未渡過什么劫,只知大概。” 林啾此刻緊張得很,她能感覺到周身靈氣以及自己的神魂,正以一種很奇異的方式在與元嬰共振。 魏涼快速翻動手上的冊子,從中挑出一些有用的段落,說給林啾聽。 孕育后代,乃是陰陽相合,無中生有。 結嬰類似,只不過是天地靈氣與人相感,由無知無覺的金丹,孕化出與元嬰主人神魂相通的靈性嬰體。 此刻,便是將靈氣灌注金丹,以神魂塑造嬰魂。等到嬰成,便能借助元嬰,讓神魂直接與天地靈氣相通,從此能夠施展御劍、以靈氣化實形等神通。 想要結嬰,便要先渡問心劫。 劫起時,神魂便會進入化境,對于渡劫者而言,化境中,亦是真實的人生。 渡劫者需要再一次直面此生中最為在意的人與事,一切情景重現。唯有自始至終堅信自己問心無愧,方能成功渡劫。 林啾覺得這個倒是簡單,她雖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從來沒有做過虧心之事。 最在意的人與事…… 她的心臟微微一揪。 便是前世死前那一幕了。 是否問心無愧?自然是問心無愧!她沒拉著他們一起死,已經算是仁至義盡! “魏涼,”林啾神色略有些恍惚,“劫境之中,身上有修為么?” 他略一回憶,刷刷翻回幾頁之前,道:“除心性之外,其余皆與幻劫之中的事件發生時,一般無二。” 也就是說,若是回到前世那一幕,她不是結丹修士,依舊是個柔柔弱弱、身染絕癥的女人。 她的目光有些空:“柳清音也沒有修為,對不對。” 魏涼道:“雖無記載,但她若是入你幻劫,便會化身為劫中之人,自然是沒有如今的修為。我亦然。” 她輕輕笑了下:“那就好。你不用幫我,我自己可以解決。” 那是她心中最深的傷痕,到今日仍是血淋淋的。她無法將它展露在魏涼的面前。 魏涼不置可否,繼續翻看手中的冊子。 半晌,他輕輕“唔”了一聲,道:“入劫之后,你不是你。” “嗯?” 魏涼伸出一根修長的食指,點了點冊子上的字:“渡劫者會以旁人的身份,直面曾經的自己。旁觀者清,但凡心中對自己曾經的所作所為生出質疑不滿,便不能算作問心無愧。” 林啾不禁瞇了瞇眼。 也就是說,入劫之后,自己也許會是前世那個生性懦弱、重男輕女的媽,是那個時常家暴、獨斷專行的爹,或者是那個極度自我中心的弟弟。 換了是她,站在父母或弟弟的角度,看著“林啾”在城里買了新房,會對“林啾”心生質疑和不滿嗎? 不會。 若她幻作一個父親,她必定不會酗酒好賭,用家暴來鞏固地位,以掩飾自己的無能和懶惰; 若她幻作一個母親,絕不會因為性別不同而苛待自己的女兒,這其實是林母對自己性別的自卑,而林啾,從來不會因為自己是女孩而自卑; 若她幻作弟弟……她根本無法想象一個二十多歲的大小伙子天天只知道躺著混吃混喝,得活成什么爛泥樣?就這,還有臉怪別人不多扶自己幾把?扶個幾把! 林啾冷漠地笑了笑,心道,‘就算柳清音跳進來,她也翻不起什么浪。’ 她甚至都能想象出柳清音那種人,會怎樣擺出一副慷他人之慨的嘴臉,責備林啾是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在林啾眼中,這種人與跳梁小丑無異,根本不可能撼動她半點心防。 她心中大定,唇角浮起了釋然的笑容:“魏涼,渡劫之后,我愿意和你說一說我的曾經,還有我的小秘密。” 他微微皺了下眉。 “所以你不用幫我,在這里等我。”她輕輕拉住了他的手,望了他片刻,身體前傾,在他唇角落下一個極輕的吻。 “魏涼,我……”她的神情忽然凝固了,眼睛里失去神采。 真的有點喜歡你了。 他攬住她,慢慢將她放平,替她闔上眼睛。 盯著她的睡顏看了片刻,他輕笑出聲:“剛成親便軟了耳朵的話,他日夫綱難振。夫人,恕難從命了。” 他的額心沁出一縷至為通秀的冰雪,隱約是花燈那日交到她手中的冰棱模樣。 這縷冰雪落在她的額心,緩緩滲下…… …… 林啾醒來時,發現自己的頭痛得就要炸裂了。 “嘶——”一抬手,便摸到額上鼓起一個大腫包,一碰,鉆心地疼。 頭頂橫著一道木梁。屋頂構造很簡單,木條搭得干脆利落。 她思索片刻,竟記不起何時住過這么一間屋子。 她轉了下視線,恰好看見一個身穿白袍,頭頂雙髻的姑娘氣沖沖地闖了進來。 林啾不禁一怔——怎么是古裝? 還沒回過神,便見這個姑娘撲到木床前,“啪”一掌拍在床邊上,把林啾震得抖了三抖。 不對啊,這是有內力的啊!林啾大吃一驚。 “烏季!柳師姐都在思過嶺跪了三天三夜了,你還好意思在這里裝死!還不給我起來,到刑堂給柳師姐求情去!” 烏季?烏季是誰?柳師姐?這又是誰?不會是柳清音吧? 這,這特么不會是柳清音的問心劫吧?! 林啾真情實感地震驚了。 “別以為你爹烏孟俠有什么了不起!”這個姑娘再一次把木床拍得灰塵四溢,重重哼道,“不過是守個要塞罷了,有什么厲害的,魔族都幾千年不敢進犯仙域了,你還以為你爹是什么重要人物嗎!” “啊……”林啾不禁感慨緣份這東西真的很神奇。 所以,自己的劫身,烏季,是烏孟俠前輩的女兒嗎? 憶起烏氏地下陵中的不滅英魂,林啾心頭一熱,兩行眼淚涌上腦門,燙燙地滴落下來。 “哭!哭!你這母老虎,裝什么柔弱!”小姑娘氣得跳腳,“你是不是存心想要害死柳師姐!” 林啾摸了摸額頭的大腫包,又聽到柳清音被罰跪,心中大約便猜到這是怎么一回事了。 于是她擦掉眼淚,慢悠悠地說道:“誰叫她推我。” “你還有理啦!”小姑娘氣得柳眉倒豎,“分明是你使詐假裝認輸,等到柳師姐來扶你時忽然出手偷襲!要不是柳師姐反應快把你推下去的話,她豈不就輸給你這個無賴了!你怎么就不會替別人想一想?就算你今年輸了那又怎么樣,下次再考不就行了?遲幾年進內門你能死不成?!可是柳師姐她呢?她若輸了,會被那個無良父親送去做爐鼎的呀!” 喲,爐鼎? “她爹無良怪我咯?她修為不精輸給我怪我咯?”林啾依舊一副氣死人不償命的語調,慢悠悠道,“或者你想說刑堂處事不公?” 小姑娘怒道:“哼,必定你借著烏氏先祖的英雄事跡給刑堂施壓!難怪柳師姐一個勁兒讓我們都不要替她求情,什么苦水都往她自己肚子里吞!你這種人,真是愧對自己的姓氏!” “嗤。”林啾揉著腦袋坐起來,道,“修行治不好歪屁股,別在這瞎耽擱了,回家治病去吧。順便眼睛也治治。” 刑堂會循私?也就這些腦子沒跟上個子的傻子能被柳清音忽悠。 “你!” 小姑娘還想罵人,被林啾悠悠哉哉打斷了:“有正事就說,沒有那慢走不送。” 小姑娘氣得俏臉通紅,半晌,恨恨道:“劍君說,此次選入內門的弟子中,將挑出一人,做他的親傳七弟子。你與柳師姐的比試出了意外,結果作廢,待你傷好再重新比試,劍君會親自裁決!” “啊……”林啾恍然。 敢情柳清音結嬰之前,心中最在意的便是這件事了。 《劍之嬌》這本書,一開篇柳清音便已是大劍仙,元嬰之下這種低端局根本提都沒提過。原來這便是柳清音當初入門前的過往。 這一次比試的結果不必說,柳清音自然是戰勝了烏季,進入內門,一躍成為劍君的第七弟子。 原來,柳清音也有過差點做了爐鼎的黑歷史啊? 林啾心中一點都不同情,只覺好笑。 如果這便是柳清音結嬰時渡的問心劫的話,就憑她那手自欺欺人的好本事,必定是“問心無愧”的。 所以她對烏季做過什么呢? 林啾下了木床,雙腳往黑布鞋中一套——什么東西在硌腳? 拎起鞋子一抖,居然抖出一綹黑油油的秀發。 林啾:“……” 猜都不用猜,肯定是柳清音的! 看來烏、柳二人相當不對付啊,在林啾看來,這種小女孩之間的心思算計,無異于……菜雞互啄。 林啾扔了那頭發,揉著腦袋往外走。 要是早知道柳清音這么大方,居然邀請自己到她“家”里玩的話,林啾一點也不介意帶上魏涼過來旅游。 此刻林啾的心情非常好,倒是有幾分感激柳清音。那些過往自己雖然絲毫不懼,但那道傷口實在過于血rou模糊,若是能選擇,林啾永遠都不愿意重新撕開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