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
那枚新月利落地斬破了巨蓮,柳清音不顧散成蓮刃的萬千小蓮,身劍合一,穿過蓮爆的區域,誓要將林啾斬殺當場! 只見林啾手中的冰棱寒芒一閃,忽然化成了一塊純澈透明的冰盾,將她護在后面。 這塊冰盾與冰棱的形狀略有些類似,一頭寬,一頭尖,像一枚形狀奇特的心臟。 不知是不是錯覺,林啾忽然感覺周遭的一切都重重顫動了一下,空間隱有不穩崩塌之兆。 新月斬在冰盾上,如同頭發絲撞上了絕世神兵的兵刃一般,飛速潰散。 柳清音人還在飛掠途中,竟被反噬之力生生迫出了一口心頭血。 而林啾心頭也生起一種極怪異的感覺,直覺告訴她,繼續使用此物,對魏涼極為不利! 余光瞥見,卓晉的劍上重新泛起了暗火。 林啾心一橫,旋身避過要害,口中大喝:“收!” 冰盾順應她的心意,一晃,便化為冰棱,靜靜躺在她的掌心。周遭奇怪的崩塌感消失了,林啾心下一定,然后身上便是一痛。 柳清音的劍,直直刺入了她的左邊鎖骨下方,透體而過! 卓晉的劍也到了。 柳清音不敢停留,抽劍,與卓晉對拼一記,口中再度噴出鮮血。借著對沖之勢,她像一只蝴蝶般掠過夜空,遠遠遁走。 卓晉身無修為,只能放劍去追。 柳清音熟悉他的劍意,很快便順利從劍下溜走,破劍無功而返。 這一邊,卓晉與徐平兒也不知林啾是真傷了還是又裝死,遲疑地走到面前,上下打量。 “嘶——疼疼疼!”林啾右手虛虛環著左肩,疼得躬成了蝦米。 那劍傷火辣辣地跳動,雖然她已用靈氣及時止住了血,但卻無法緩解撕裂般的劇痛。 徐平兒急得大哭了起來。 此刻,卓晉斷了手,林啾又被捅了個對穿,場面竟是慘烈之極! 便見一人,踏月而來。 正是魏涼。 氣氛微微一滯之后,卓晉劍上的暗火被齊齊凍熄,冰霜順著劍身,爬向他僅剩的那只手。 “敢傷吾妻!” 林啾抬起淚汪汪的眼,望著眼前俊美無儔、怒意滔天的男人,心頭忽然就涌起了十足十的委屈。或許是受傷的緣故,或許是夜、月和燈都太美,又或許是方才的一切實在驚心動魄。 在這一瞬間,她那層冷冰冰硬梆梆的外殼上,忽然就裂開了一道小口子。 她嘴一扁,像個小女孩一般告起狀來:“是柳清音干的!她跑了!我好疼!” 眼淚“啪嗒”落了兩行。小臉慘白,唇色淡淡,眼眶紅紅。 魏涼的腿明顯軟了一下。旋即,高大的身影化成一道光,掠到她的身旁,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手指一挑,挑開了她的衣裳。 看清傷處之后,他微微松了一口氣,像冰凍她的斷發那般,用冰霜將她的傷口封了起來。 涼絲絲的,還是很疼。 他的聲音帶著心疼,也帶著一絲笑意:“斷發都沒見你哭,這點小傷反倒向我撒嬌——是想我了么。” 林啾:“??!!” 這點小傷?! 林啾偏頭看了看自己齊肩的秀發,再看了看鎖骨底下貫穿前后的劍傷,嘴角不禁重重抽了兩下。 聽他這話的意思,頭發還要更痛一點? 很好,被他這么一“哄”,她現在一丁點兒都不想哭了。 徐平兒倒是哭得賊大聲。 林啾偏頭一看,只見卓晉半個身體都給凍成冰坨坨了。 她趕緊對魏涼說:“不是卓晉傷我的。” 徐平兒一頓狂點頭。 魏涼冷冰冰地掃過一眼,那層寒霜慢慢爬離卓晉的身體。 卓晉凍得臉色發青,低頭一看,發現自己的斷腕仍舊被冰霜封著,疼痛已大大減緩。 他并不是個蠢人。深知若是魏涼有心傷他,這具凡人身軀哪里能頂得住,一息之間便能凍成冰粒子。 魏涼只是責怪他保護不力。 卓晉也十分慚愧,甫一能動彈,便急急上前抱拳:“是在下粗心大意,照顧不周。請前輩責罰。” 他的劍意雖然已通天地,但身上卻半點修為也無。柳清音在他的劍上做了手腳,他救援不及,也是情有可原。 只是他實在想不通,自己一手教出來的徒弟,怎么一個壞了,又一個壞了…… 他既迷茫,又痛心。 他抬起眼睛,下意識地望著魏涼,像一個渴求答案的孩子。 對上魏涼視線的一霎那,卓晉意識到,對方知道為什么。 但很顯然,此刻的魏涼沒有半點閑心給他答疑解惑。他已準備帶著林啾離開了。 “等,等下。”懷中的林啾忽然動了動,呲牙咧嘴地用眼睛去瞟不遠處的地面。 魏涼循著她的視線一望,看見地上倒了一溜兒大漆桶,桶底下落了只乾坤袋。 乾坤袋?魏涼蹙了下眉。 眼神一動,那乾坤袋便被抓了過來,他用冰霜把它涮干凈,然后交到林啾的手中。林啾趁機把那枚冰棱還給了他——直覺告訴她,這樣東西對他很重要,在她手上會很危險。 魏涼微微挑眉,收回了冰棱,饒有興致地看著她。 “是那國師身上掉下來的。”她用氣聲說話,這樣不會牽動傷口。 雖然聲音極小,卻能聽出她很高興——撿到錢的那種高興。 魏涼眼皮直跳。 林啾興致勃勃地一掏,再一掏。 里面只有一些尋常的丹藥,一粒大約能有個幾年道行。 掏到底,林啾發現了一封信。 取出來展開一看,信是寫在白絹上的,除了最后幾個感嘆號之外,林啾一個字也看不懂。 “這寫的什么?” 魏涼匆匆掃過幾眼,臉色微變。 徐平兒好奇,也湊上來看,一邊看一邊念出聲。 “吾兒,妾侍之事已無可轉圜,爹能為你做的,便是尋一枚成丹丸,一株聚靈姝,助你盡快結丹,以免遭采補之難。見信之后,不要猶豫,速速將丹藥靈草服下,莫聲張,莫讓你娘和你弟知曉!千萬千萬!切記切記!!!” 妾侍?采補?娘和弟弟? 該不會這么巧,這國師正好撿了林秋親爹的乾坤袋吧? 林啾一激動,傷口頓時突突地跳著發作起來,疼得她“嘶”了一聲,打了兩個寒顫。 魏涼臉色一沉,道:“先治傷。” 他不再耽擱,長袖一蕩,將懷中的人團團圈住,抬腳往虛空一踏,三五步之后,身影便消失在夜色中。 林啾知道魏涼行走在天上,但她卻完全感覺不到一絲風。 被體貼地保護著的人,總是容易犯矯情。 她偎在他堅實溫暖的胸膛上,扁了會兒嘴,默默想了幾句遺言之后,忽然靈光一閃,覺得自己根本不會死。 因為電視里面,快死的女人總是蔫蔫地躺在男人的懷中,男人得不停地沖她大叫“不要睡,千萬不要睡”。 而她,一點也不困。魏涼也沒有半點要朝她吼的意思。 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一點委屈,頓時煙消云散了。 林啾抬起眼睛,先是看到線條利落的喉結,然后便看到他微微繃緊的下頜。 他側臉的弧線極其完美,唇、鼻、眼、眉、額,被月色蒙上一層微光,像一幅圓融的畫。 他垂眼看了她一下。 偷看被抓包,她的心跳不由得漏了一拍,身體一緊,牽動了傷口,疼得蜷成只蝦米。 魏涼臉色一寒,只見不遠處悠哉飄蕩的兩片云齊齊凍成了碎冰晶,噼里啪啦就往下掉。 場面巍為壯觀。 林啾忍不住撥開一點廣袖,呲牙咧嘴地垂眼去看。 只見兩面廣闊無比的冰扇雨向著遙遠的大地落去,半空有風吹過,它們齊刷刷地隨著風,不斷地偏離原本的軌道。 “你這是意嗎?”林啾用氣聲問道。 魏涼也用氣聲答:“嗯。” 怕她聽不見,他特意距離她近了些,熱熱沉沉的鼻息貼著她光潔的額頭。 “是魔族用的那個‘意’嗎?” 魏涼發出不屑的嗤聲:“他們也配。魔用的是‘翳’,不是‘意’。” 雖然發音一樣,但林啾瞬間秒懂。 他微微躬著一點身,雙臂環著她,氣息籠罩著她。 她忽然就有那么一點犯困了。 林啾心頭一凜,緊張地睜了睜眼。 魏涼輕吻她的額頭:“睡吧。” 林啾:“???”這劇本果然不對!讓她去睡不是要她去死么!啊啊這個無情無義的狗男人果然要拋棄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