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節
“不……太明白。” 傅老爺子一哽。 這丫頭看著機靈的狠,怎么在這方面笨得跟呆頭鵝一樣。 “爺爺?”安歌又喚了一聲。 “爺爺長,爺爺短,爺爺在家也不來看!” 安歌再次噎住。 “行了,逗你玩呢。”傅老爺子搖搖頭,“爺爺上次和你說的話你還記得嗎?” 安歌想了下:“記得。” “記得就行,爺爺沒有和你開玩笑,可能你站在自己的角度一時半會沒辦法理解也理解不了,那不妨換個角度,試著用心去看,說不定能理解一二。” “傅斯珩這兔崽子啊,好懂的狠,他沒那么多彎彎繞繞的心思。” “嗯。” 后面傅老爺子又說了什么,安歌記不清了,她腦子里都是上次傅老爺子對她說過的話。 “兔崽子這是醋了!” “你進去了,你就是他一個人的,別人看不得更碰不得。” “不是他到底想要什么,而是你讓他覺得自己得到了什么又得到了多少。” …… 掛了電話,安歌抱著膝蓋,愣愣地看著遠處的燈火。 那她到底讓傅斯珩覺得自己得到了什么呢? 她又給了傅斯珩什么呢? 闔上眼睛,黑暗中,安歌仿佛看見了小時候的傅斯珩。 斑斕的色彩,到他那里迅速褪去,只剩下大片大片的黑暗。 穿著黑色短袖的小男孩抱著膝蓋坐在沙發上,前面是縱橫各十九道的圍棋盤,黑白子錯落。 年三十,屋外的雪花簌簌地往下落。 他守啊,守啊,守了很久。 老宅中靜悄悄的,沒有半點兒人聲。 小男孩困了,蜷縮在沙發中不小心睡著了,只一會,他又醒來。 窗外的寒梅枝丫被大雪壓斷,咔擦一聲響。 他垂著腿,規規矩矩地坐好,盯著客廳里懸掛著的時鐘,數著時間。老式的鐘表指針滴滴答答地向前走,他的瞳孔漆黑深沉。 小男孩從小長得就精致,眉目似淡描的畫,小小年紀又透著股疏遠。 過了好久,一絲天光爬上窗沿,屋外還是靜悄悄的。 大雪紛飛,年三十過了。 倏忽間,小男孩眼里零星的火光滅了,眼里滿是清冷孤寂,死氣沉沉的。 他很不舒服的模樣,額頭冒了一圈冷汗。 抿著蒼白的唇,他動了動手指頭,捻過了圍棋盤上的黑子,獨自一人下著。 白子被黑子吞殺。 小男孩垂下手,低著頭轉身,上了樓。 房間門口貼著喜慶的福倒。 在他關上門的瞬間,恍惚中安歌看見小男孩心底倒映著夫妻倆手牽手畫面的鏡子碎了。 碎成了渣。 小男孩還在原地,喊他們,可他們卻不曾聽見一聲,頭也不回地向前走著。 夫妻倆踏入陰影中,背影消失不見,小男孩孤零零地留在原地。 安歌站在他身后,蹲下身想抱抱他,卻怎么也抱不住。 父與母,傅斯珩有。 但他自始至終,都和孤兒一樣。 有著父母的他,得到了什么呢? 世界是熱鬧的,沉寂的他的。 他看著傅清霜和陳遠帶傅周深去游樂園去電影院,去很多很多地方,而接他的總是形形色色的助理。 父母不會給他開家長會,不會給他過生日,不會給他打電話……什么都沒有。 小男孩漸漸長開,眉目出落地愈發精致,他上了初中,穿著白色的襯衫校服,依舊一個人放學一個人上學。 畫面突轉,他一個人被姑姑和姑父送到了國外。 離家很遠,那里不過新年不過中秋,連爺爺都沒有了。 沒人記得他生日,沒人問他過得開不開心,沒人記得他喜歡什么又不喜歡什么…… 十幾歲的男生長起來和抽條一樣,稚氣和青澀褪去,眉眼凌厲了起來,他的世界隔絕了所有的人。 所謂的好姑姑和好姑父,把他一個人扔到滿是qing色金錢的環境中,巴不得他壞到無藥可救。 他沒有父母教,也沒有父母管著。 沒人告訴他,他應該要去做什么,又能去做什么,從男孩長成少年,他頂著漫天的風雪,一個人不斷地向前走著。 自童年起,他便獨自一人,照顧著歷代的星辰。 而孤獨就像很久以前,火星照耀十三座州府,沒一處是他的。 安歌捂著嘴巴,咬著掌心上的rou,睜大了眼睛,大顆大顆的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滾。 父母不能陪,至親算計排擠,現在又要遭受網上那些肆意的謾罵。 好難受。 一陣接一陣地窒息感蔓延上來,安歌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揪緊了心臟,呼吸困難。 她總算明白為什么自己是傅斯珩的引子了。 他怕她和他父母一樣,失信于他,一聲不吭沉默著從他的世界離開。 不要他,不管他,拋棄他。 眼淚guntang,止不住地往下滾,安歌彎下腰,埋進了膝蓋里,渾身冰涼,如墜冰窟,手心那層薄汗跟著涼下。 夜幕徹底降臨。 不夜城燈火通明,熱鬧不息。 露臺上的女人一直蜷縮著身子,頭埋在膝蓋上,發絲干透,隨風飄揚起。 父母守國門守社稷,誰來守傅斯珩? 傅斯珩回來時,酒店房間內漆黑一片,了無人聲,也沒有了熟悉的甜香。 安歌不在。 收購手工紐扣工坊的事塵埃落定,剛簽好了合同。 半靠著玄幻柜子,傅斯珩闔下眼,一時沒動。 安歌會離開嗎? 成為別人的繆斯女神,不再陪他,不再要他。 和他的父母一樣,去守著別的什么…… 有些悶,傅斯珩仰頭,喉結輕滾,大口了下氣。 兇獸隱忍到極點,紅了眼,一直在咆哮。 沒開燈,傅斯珩只身走進黑暗中,脫了風衣外套,丟到了沙發上。 指尖剛捏上領結,帶著熟悉的香甜氣息的黑影從后面躥了上來。 動作又快又兇,非常急切。 傅斯珩微愣,被人攥住了領帶。 安歌攥著傅斯珩的領帶,把人拖進了臥室。 安歌使出了吃奶的勁,一只手的手掌撐在傅斯珩肩上,把人摁到了床上。 傅斯珩仰面,半躺到了床上,看安歌。 安歌跟著爬上床,揪著傅斯珩的領帶,雙膝跪在他身側。 “怎么?” 傅斯珩叩著安歌的腰,發覺她渾身冰涼,微微蹙了眉。 摸到一旁的遙控器,傅斯珩開了盞壁燈。 燈盞一亮,安歌突然低下頭,改為雙手撫在傅斯珩臉頰邊,額頭貼著他的額頭。 面上陰影一重,傅斯珩不適地輕瞇了下眼。 安歌的長發四散開來,滑落而下,虛虛地籠在兩側。 燈光透進稍許,安歌眼尾亮晶晶的。 “哭什么?” “珩寶。”安歌輕聲。 哭久了,她的聲音非常不好聽,沙沙的。 “因為網絡上的事,嗯?” “我會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