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日讓你過來，不過就是想要知會你一聲，這事不管你同意與否，我都已經(jīng)應(yīng)下了。待明日一早，我便會找人將長漓的院子給打通了，接下來的事情，便讓長漓他自己去安排。”老太太這下也不樂意了，對著三奶奶強(qiáng)硬的說道。

    三奶奶被氣的立刻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母親！這事豈非兒戲？陸芊芊是二嫂的外甥女，您要搬她的院子，也得先問過二嫂同不同意吧？”

    “你二嫂那邊自是不會反對。”老太太淡淡的回答。

    三奶奶微微一愣，這才想起來，二奶奶一直想要拿陸芊芊來膈應(yīng)她，如今沈長漓想讓陸芊芊住進(jìn)他的院子，那豈不是正和了二奶奶的意？

    三奶奶猛的回頭瞪向沈長漓。“若是你執(zhí)意要這般做，日后便不要認(rèn)我這個母親！”

    三奶奶說完，也不理會老太太了，直接朝著門外走去，一旁站著的余mama急忙朝著老太太和沈長漓行了一禮，跟著三奶奶追了出去。

    老太太看著門外怔愣了半晌，隨后重重的將面前的杯子給摔在了地上，一旁的丫鬟們?nèi)急粐樀纳l(fā)抖，柳mama便只好親自將那些碎渣給收拾了。

    老太太緩了好一陣兒，才冷靜了下來，她看了看依舊坐在原地的沈長漓說道：“你不去追你的母親，在這里守著我這個老婆子做什么？”

    “祖母年紀(jì)大了，比不得母親，母親那里氣一陣，孫兒回頭哄哄她便好，可若是祖母被氣出個好歹來，那孫兒的罪過可就大了，是以不見到祖母平安，孫兒便不敢離開。”沈長漓看著老太太說道。

    老太太看著他重重的嘆了一口氣。“若你母親也能如你這般想，那咱們寧國公府，也就不會成如今這般模樣了。”

    沈長漓低垂著頭，沉默了良久，緩緩的說道：“母親……也有她的苦楚。”

    “我又何嘗不明白。”老太太抬頭看了看門外，目光變得有些渙散了起來，她好似在對著沈長漓說話，又好似在自言自語一般。“在你母親才只有十四歲時，你祖父便和你外祖父一起，給她定下了你父親這門親事，還記得她第一次來到咱們寧國公府，見到你父親之后，回去便大哭了一場，你外祖父就和你外祖母啊，問她為什么要哭，她說沒想到你父親竟然是個老頭子。”

    這事沈長漓知道，在他很小的時候，有一次三老爺和三奶奶吵架，三奶奶當(dāng)時就被氣哭了，直接將當(dāng)年的這件事情給抖了出來，三老爺臉都被氣綠了，結(jié)果第二天，沈長漓便見他將自己留了多年的胡子給剪了。

    “后來若不是你父親臉皮厚，三天兩頭的往定遠(yuǎn)侯府跑，又對她死纏爛打的，恐怕你母親現(xiàn)在就不是咱們寧國公府的兒媳婦了。”說到這里，老太太頓了頓，才繼續(xù)說道：“他們倆成婚之后，夫妻恩愛，琴瑟和鳴，原本該是讓旁人十分羨慕的一對，卻偏偏在懷上你的時候，出了那檔子事，才……”

    “祖母，這件事情一直都是母親心中的一根刺，只要他還在，母親便不能放下心中的芥蒂，與父親重歸于好。”沈長漓對這件事情看得比老太太要通透得多，若是早能原諒，三奶奶又何必與三老爺一直僵持到現(xiàn)在。

    “真的一點(diǎn)機(jī)會都沒有了嗎？”老太太還是有些不死心的問道。

    沈長漓搖了搖頭。

    老太太雖知道有些奢望了，但還是忍不住心疼自己的兒子，畢竟這么多年，三老爺為了三奶奶，也從未納過一房妾室，甚至連寧國公府，都很少回來了。如今這天寒地凍的，老太太也不知道他在那座宅子里過的如何，會不會覺得冷清。

    “你父親可有說何時再回來？”老太太閉上了眼睛，將身子靠在了椅背上。

    “恐要等到年關(guān)吧。”沈長漓回答。

    “那……那個孩子。”老太太到現(xiàn)在為止，都還不愿意叫一聲那個庶子的名字。

    沈長漓的眼神變得有些陰冷了起來。“應(yīng)是會同父親一道回來。”

    老太太睜開眼睛看了看他，勸慰道：“你也別太往心里去，他回來也住不上多少時日，你母親那邊，你也還是要多寬慰寬慰她，何必總和自己過不去。”

    “是。”沈長漓應(yīng)了下來。

    “回去吧，太晚了，我就不留你用膳了，我吃齋，怕你吃不慣。”老太太有些疲倦的說道。

    “那祖母好生歇息，孫兒便先回去了。”沈長漓看著老太太說道。

    “去吧。”老太太朝著他揮了揮手。

    玉樹推著沈長漓從清莞院里出來，看著玉笙院的方向，玉樹問他：“少爺，要去看看三奶奶嗎？”

    “嗯。”沈長漓點(diǎn)了點(diǎn)頭。

    玉樹便推著他朝玉笙院走了過去。

    三奶奶被沈長漓給氣的連飯都吃不下，余mama好說歹說才讓她的氣消了一點(diǎn)，可這還沒過上一陣呢，卻又聽到丫鬟們說沈長漓過來了，三奶奶這剛壓下去的火，瞬間又沖了上來。

    “不見！讓他回去！”三奶奶氣哼哼的躺在了貴妃榻上。

    余mama有些訕訕的看著她。“三奶奶，七少爺?shù)钠饽植皇遣恢溃袢杖羰遣灰娝謺谟耋显簝?nèi)等上一宿，況且他昨日才剛舊病復(fù)發(fā)，今日就……老奴怕他的身子遭不住啊。”

    三奶奶聽到這里，微微有些動容，可大抵還是因?yàn)樘^生氣，便怒聲說道：“那你將他趕回去就成，否則便讓他等上一宿！”

    “三奶奶，老奴哪敢去趕七少爺啊。”余mama有些哭笑不得的看著三奶奶。

    三奶奶瞪了她一眼，干脆翻了個身，睡起覺來。

    余mama看了看這情形，沒辦法，便只好自個兒出去了。

    沈長漓正坐在堂廳內(nèi)候著，一旁伺候他的是春桃和春嵐，玉樹像是防賊一樣似的防著她們二人，只要是她們二人遞過來的東西，他總要先奪過來查看一番之后，才敢遞給沈長漓。

    沈長漓昏迷之時所發(fā)生的事情，玉樹并沒有完完全全的告訴他，沈長漓的性情本就冷淡，更是不喜別人碰他，就連雪芙和雪韻平日里伺候他的時候，都是格外的小心，更何況是春桃和春嵐。若是讓沈長漓知道春桃和春嵐不識好歹，竟然在他昏迷的時候企圖覬覦他，那后果可不堪設(shè)想。

    玉樹的舉動，在沈長漓的眼里，則顯得十分的古怪，平日他過來玉笙院時，也都是春桃和春嵐在一旁伺候著的，也沒見玉樹如何，怎的今日舉動竟這般的奇怪？

    沈長漓想歸想，可他終究還是沒有問出來。

    余mama從門外走了進(jìn)來，看著沈長漓笑著說道：“七少爺來了啊？”

    “余mama。”沈長漓朝著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

    余mama看了看沈長漓輪椅旁的桌子上，就只放了一杯茶水，便有些不滿的看著春桃和春嵐說道：“怎的就不將七少爺平日里愛吃的糕點(diǎn)給端上來？這事還需要我去吩咐你們嗎？”

    春桃和春嵐面面相覷。

    沈長漓看著余mama說道：“是我不讓她們拿的。”

    余mama立刻笑著說道：“七少爺今日是沒有胃口嗎？不如老奴去廚房給您做幾樣別的糕點(diǎn)如何？”

    沈長漓搖了搖頭。“母親還是不肯見我嗎？”

    余mama嘆了一口氣說道：“三奶奶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還是老樣子。”

    “那我今日便在這里等著母親。”沈長漓語氣淡漠的說道。

    一旁的玉樹被他嚇了一跳。“少爺，您的身子恐經(jīng)不起在這坐上一夜啊！方大夫說了……”

    “我的身子，我心中有數(shù)，母親若是還在氣頭上，我又如何能夠安心？”沈長漓冷聲打斷了玉樹的話。

    “七少爺，三奶奶她不過就是一時氣不過罷了，您還是要先保重自己的身子啊。”余mama一臉心疼的看著他，就連眼圈都有些開始發(fā)紅了。

    沈長漓抬眼朝著余mama望去。“余mama，您也別太擔(dān)心了，您快去陪著母親吧，我這有玉樹陪著就好。”

    余mama伸手抹了抹眼里的淚水，看著沈長漓說道：“那您有事，便差春桃和春嵐去找老奴，千萬不要一個人硬撐著啊。”

    沈長漓點(diǎn)了點(diǎn)頭，余mama這才肯轉(zhuǎn)身離開。

    夜色漸漸的黑了下來，沈長漓依舊坐在堂廳內(nèi)，就連身子都未曾歪一下，玉樹站在他的身旁，時不時的回頭看看他。

    春桃和春嵐站在他的身后，眼里全是nongnong的擔(dān)憂。

    沈長漓坐在這里已經(jīng)快三個時辰了，三奶奶依舊還沒有要見他的意思，而沈長漓在這段時間內(nèi)，竟是沒有開口說一句話，也沒有喝過一口水。有好幾次，春桃和春嵐都試圖與他搭話，卻全都被玉樹給擋了回去，沈長漓從始至終都未同她們說過話，也未曾看她們一眼。

    快到丑時的時候，三奶奶終于醒了過來，她看著站在一旁正打著盹兒的余mama，輕輕咳嗽了一聲，余mama立刻被驚醒了過來。

    “三奶奶，您醒了？”余mama急忙問道。

    “嗯。”三奶奶點(diǎn)了點(diǎn)頭，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問道：“長漓回去了嗎？”

    余mama立刻苦下了臉。“七少爺還是那個脾氣，現(xiàn)下正在堂廳里候著您呢。”

    “眼下什么時辰了？”三奶奶從榻上坐了起來，將腿上的薄毯給掀開了。

    “快丑時了，三奶奶可是要去看七少爺？”余mama急忙說道，就連語氣中都帶著一絲喜悅。

    三奶奶忍不住皺眉看了她一眼。

    余mama面上帶著討好般的笑容。“老奴這不也是擔(dān)心七少爺?shù)纳碜勇铮瑳r且老奴還聽聞七少爺?shù)浆F(xiàn)在為止都未曾用過晚膳，就連糕點(diǎn)也未吃上一塊。”

    “你未拿給他？”三奶奶的音量不自覺的拔高了。

    “哪能啊，是七少爺他自個兒不要。”余mama急忙回答。

    到底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三奶奶心里多少還是有些心疼的，加上沈長漓如今身子也還尚未痊愈，若是當(dāng)真在她的院里待上一宿，指不定明日病情會加重起來。

    “扶我去趟堂廳。”三奶奶語氣淡漠的說道。

    余mama不敢耽擱，急忙扶著三奶奶往外走。

    沈長漓原本靜靜的靠在椅背上坐著，雙眼也是緊閉著的，起初玉樹還以為他睡著了，可當(dāng)他想要將沈長漓腿上的薄毯給拉一拉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沈長漓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他這才知道，沈長漓只不過是在閉目養(yǎng)神罷了。

    聽到遠(yuǎn)處傳來三奶奶的腳步聲，沈長漓立刻睜開了眼睛。“玉樹，去門口候著。”

    玉樹心中一驚，急忙問道：“可是三奶奶要過來了？”

    沈長漓點(diǎn)了點(diǎn)頭，站在他身后的原本昏昏欲睡的春桃和春嵐也立刻清醒了過來，也急忙隨著玉樹一起到門口候著了。

    余mama扶著三奶奶才剛拐了一個彎，遠(yuǎn)遠(yuǎn)的便瞧見了站在門口候著她們的玉樹、春桃和春嵐。

    “三奶奶。”待她們走近之后，三人齊齊行禮道。

    “這么冷的天，你們怎的都站在外面？”三奶奶皺了皺眉頭，朝堂廳內(nèi)看了一眼。

    “少爺方才察覺到三奶奶要過來了，便吩咐屬下在門外候著三奶奶。”玉樹急忙替沈長漓解釋道。

    三奶奶微微有些詫異，朝著堂廳內(nèi)走去。

    “母親。”沈長漓朝著她微微欠了欠身。

    “看來你那一身的功夫，倒是沒有白練啊，也不枉我這么多年來，對你的精心栽培。”三奶奶的心情突然之間就好轉(zhuǎn)了起來，她看著余mama吩咐道:“余mama，快去廚房準(zhǔn)備幾樣小菜，給七少爺送來。”

    “是。”余mama高興的應(yīng)了下來，朝著春桃和春嵐揮了揮手，三人便立即退下了。

    三奶奶轉(zhuǎn)身坐到了椅子上，目光掃過沈長漓的腿，她微微頓了頓。“坐了這幾個時辰，腿還好嗎？可有覺得不適？”

    “多謝母親掛念，孩兒一切都好。”沈長漓回答。

    “你不愿意離開，是否還是因?yàn)槟羌虑椋俊比棠淘趩柍鲞@句話的時候，明顯是皺緊了眉頭。

    “正是。”沈長漓也毫不避諱。“之前在祖母那里，有很多話孩兒也不方便說出來，如今既然已經(jīng)在母親的院里了，孩兒也不避諱了。孩兒要將陸芊芊給放在身邊，其實(shí)是另有隱情。”

    “什么隱情？”三奶奶有些不信任的看著他。

    “孩兒最近查到了二嬸這些年來所做的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有一些是前幾年祖母替她壓下的事情，也有一些是之前二嬸拿別人頂過罪的事情，還有一些……與她這個外甥女陸芊芊有關(guān)。”沈長漓看著三奶奶說道。

    “哦？”三奶奶挑了挑眉頭，示意他繼續(xù)說下去。

    “近日我手下的人查出二房近幾個月以來，都會莫名其妙的多出一筆賬目，而這筆賬目是除去府上的一些賬目以外，而憑空多出來的一筆賬目，二嬸將這筆賬目混入到了府里的賬目之上，隨后讓這筆錢財流到了她自己的手中。”沈長漓看了三奶奶一眼，繼續(xù)說道：“孩兒心中覺得奇怪，便順手將二嬸近幾年掌家一些賬目全都給查了一遍，這才發(fā)現(xiàn)這筆錢財是來自于陸家的商鋪，并且二嬸幾乎每個月都會從庫房私自挪出一些銀兩出來作為己用，而陸家的這筆錢財，正好給她用來填補(bǔ)了近幾年庫房里被她私吞的一些銀兩。”

    “什么？”三奶奶有些驚訝的看著沈長漓。“這筆賬目的數(shù)目大嗎？”

    “母親可還記得陸芊芊剛?cè)敫哪且蝗眨鶐淼膸紫浣疸y珠寶？”沈長漓問道。“那些數(shù)目加起來，至少也有那些金銀珠寶的三分之一。”

    三奶奶吃了一驚，她沒想到二奶奶竟然這么黑心，將自己外甥女的家產(chǎn)都給私吞了那么多。可她轉(zhuǎn)念一想，又覺得不對呀，二奶奶私吞陸芊芊的這些家產(chǎn)，正好讓她用來填補(bǔ)了庫房里被她挪用的那筆錢財，也沒能讓她對寧國公府造成什么損失，以老太太一向護(hù)短的心思，根本就不會因?yàn)榇耸露?zé)罰于二奶奶。

    “你二嬸私吞陸家這筆錢財?shù)氖虑椋c我們?nèi)坑钟泻侮P(guān)系？”三奶奶有些不悅的看了沈長漓一眼。

    “現(xiàn)在看來的確沒有太大的關(guān)系，但是母親這么多年以來，不是一直覬覦府里當(dāng)家主母的位置嗎？待孩兒將二嬸所做的事情全都給查清之時，便是母親翻身之日，而陸芊芊，則是母親手里最大的一個籌碼。”沈長漓冷靜的替三奶奶分析道。

    “你想讓我?guī)完戃奋芬仃懠业募耶a(chǎn)？”好在三奶奶聰明，一下子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錯，以祖母那般注重顏面的性子，當(dāng)這些事情全都擺在她眼前之時，為了讓家丑不外揚(yáng)，她也不得不處置二嬸了。”沈長漓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