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甄停云才不理他,哼哼著道:“就蹲一下有什么關系。” 哪有放河燈還要找別人幫忙的? 說著,甄停云便自顧自的蹲了下去,也學著傅長熹的模樣,用手托著那盞牡丹燈將之放置到了湖面上,也拿手在邊上撥了撥,用水波推得那牡丹燈往外飄去。 看著那盞燈飄遠了,甄停云方才露出笑容,隨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狠狠的蹙起眉頭,驚道:“啊,我忘了瓊華,還有表哥他們!他們適才去買燈,現在肯定已經在找我和世子了………” 結果,燕王世子被他親叔叔攝政王叫走了。 甄停云則是被自家先生拐走了,直到放完了河燈,這才慢半拍的想起了其余的人,一時也是十分羞愧:“他們肯定要著急了。” *********** 事實上,甄停云想得很對,裴如松等人確實已經在找他們,不過也不全是著急的。 至少榮自明和楊瓊華就不著急。 不過,他們很慌。 尤其是想起自己找人時看見的情景,他們簡直慌得想要去跳湖醒醒自己這一團漿糊般的腦子。 結果,慌頭慌腦的兩人正好撞上了,自也看出了對方臉色不對。 于是,榮自明和楊瓊華兩人便同手同腳的往邊上去,背靠背的躲在柳樹后面說話—— “你看見了?” “你也看見了?” “之前攝政王來過我家,我就見了一眼,剛才還有些懷疑是不是我看錯了。不過看你這模樣……” “……完了完了,我還叫她甄meimei。” 他居然還想調戲人家,結果這一轉頭就發現人家和自己舅舅走到一起了。話說,難道以后見面要喊“舅母”吧? “………完了完了,我以前都沒想到的,還笑她這回聯考要上不了榜。” 她哪怕做夢,那都沒想到甄停云居然能和攝政王走到一起。而且,這兩人居然還有說有笑的去買河燈,去放河燈? “我有點慌。” “我也是。” 兩人互相道了幾句藥丸,互相的慌了一陣,很快便又彼此安慰著鎮定下來,想起了另一個急需他們拯救的人—— “算了,還是先別管他們了,先去把裴大哥忽悠開吧。”榮自明主動道。 “也好。”楊瓊華也挺擔心裴如松就這樣一無所知撞上去的,連忙點頭應和,“先去找裴大哥吧。” 頓了頓,楊瓊華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小聲問邊上的榮自明道:“你說,世子他人呢?” 榮自明:“……這誰知道。” 反正,自家舅舅總不會把親侄子沉湖就是了。 不過,這誰知道啊… 作者有話要說: 傅長熹:萬萬沒想到,我居然有吃軟飯的一天!唐賀出來挨打! 唐賀:…… 第66章 小船隔水催桃葉 想起此時仍舊一無所知的裴如松,無論是楊瓊華還是榮自明都找回了一點勇氣,兩人匆匆的對好了話,這就把正在湖邊轉悠找人的裴如松給拉了出來。 裴如松對他們的話自是有些懷疑的:“你們找到人了?” 已經和楊瓊華對好詞的榮自明連忙挺身而出,主動應聲:“找到了。表哥他有事先回王府了,停云,嗯,她有些累就先回去休息了,特意讓我與瓊華來與你說一聲。” 裴如松素來心思縝密,并不是容易糊弄的人。聞言,他反倒起疑:“停云一向周道,怎么會不與我說一聲就走了?” 這個問題……事先沒對過詞啊! 榮自明沒撐住,抬眼去看楊瓊華。 楊瓊華乃是武將人家出身,頗有大將之風,便是被裴如松問了個正著,她也沒慌,反到是神色如常的應聲道:“停云她腳上扭傷了,我就讓她先回去了,要不她這樣的來回走動,腳傷加重就不好了。反正,咱們也不是外人,也不必這樣客氣,計較這些個虛禮。” 裴如松聞言方才相信了些,點點頭,關切道:“腳傷嚴重嗎?” “還好,看著也還能走。”楊瓊華單憑著胸中一口氣,硬是把話給圓好了,“我讓她回去拿藥敷一敷,養一晚上想來便能好了。” 裴如松微微頷首,像是信了。 榮自明則是用佩服的目光看著楊瓊華:“……”媽耶,雖然我知道漂亮的小姑娘最會騙人,可她騙起人來真的是面不改色的!厲害厲害! 如此,榮自明和楊瓊華兩人好說歹說的,總算是把裴如松給送走了。 不過,他們兩個胸口提著的氣卻還是沒松下來,因為他們還得挑個人去和甄停云說一聲——要不然,他們就這么走了,甄停云那里肯定也不放心,說不定還要回頭找他們的…… 榮自明雖一貫愛美人,待姑娘們格外溫柔,可適才受了一場驚嚇,這時候自然也沒了憐香惜玉的心思。所以,他毫無同情心,當仁不讓的把這事推給了楊瓊華:“還是你去吧,舅舅估計也不記得你,你就當是沒見過他,拿話把事情糊弄過去就是了。反正,你是停云的朋友,舅舅總不會把你沉湖的……” “沉湖?”楊瓊華抓到了這個關鍵詞,目光詭異的看著榮自明,“話說你是怎么想到這個的?” 榮自明臉上掛不住,強行辯解:“你管我啊!” 楊瓊華感覺攝政王更危險了——看吧,連他親外甥都覺得他可能會把人抓去沉湖…… 所以,楊瓊華更不可能就這么答應去送死,干脆從自己袖中取了骰子出來,道:“算了,賭運氣吧。誰擲出來的點數小,誰去。” 榮自明:“……不是,你一個姑娘家,怎么又會編謊又會擲骰子的?” 楊瓊華沒理他這廢話,先是掂了掂手里的骰子,然后伸手一丟,落在地上,正好擲出了一個四點。 然后便輪著榮自明了。 在楊瓊華威逼的目光下,榮自明只得俯身去撿那骰子,嘴里則是念念有詞:“裴大哥在的時候還裝模作樣,現在只剩我就都原形畢露了……” 楊瓊華聽他這碎碎念,不由冷笑了一聲,抬高下頷,輕飄飄的瞥他一眼,輕蔑且不屑:“你有什么資格和裴大哥比——你有人家的風姿特秀嗎?你能寫出他那樣好的詩詞文章嗎?” 因著楊瓊華生得嬌小甜美,此時抬高下巴看人,不僅沒能表現出居高臨下的輕蔑,反倒像是小孩學大人模樣,更添幾分可愛,惹人發笑。 “你別以為你偷偷踮腳尖我看不見啊。”榮自明一面嘲笑一面丟骰子,嘴里哼哼著,“你這樣表里不一的,裴大哥肯定是不會喜歡的……啊!我是六點!哈哈哈,你去吧!” 楊瓊華咬緊牙關,握著拳頭瞪著榮自明,好險才沒沖過去揍人。 榮自明看著她那沒包子大的拳頭,不知怎的也有些怕了,小聲逼逼:“是你說的,誰擲出來的點數小,誰去。” 楊瓊華只得在心里痛罵了一句“真是傻人有傻福”,然后氣呼呼的收起骰子,抬步往適才看見甄停云的方向走去。畢竟不是毫無方向的亂找,楊瓊華心里有了大概方位,走動著找人,倒是很快便找到了正急著找人的甄停云。 當然,還有站在甄停云身邊,正抬手扶著她走動的傅長熹。 楊瓊華深吸了一口氣,不敢去看傅長熹,上前與甄停云笑了笑,喚了一聲:“停云。” 甄停云此時見著她,自是松了一口氣,十分歡喜,連忙道:“我正要找你們呢。你們不是去買河燈,怎么一轉頭就不見了?” 頓了頓,想起提前離開的燕王世子,甄停云額外多解釋了一句,“攝政王有事要尋世子商量,派人找了他過去,所以他就先走了。” 楊瓊華何其聰慧,一聽她這話,立時便明白過來了:攝政王本人還在這里呢,結果甄停云說這話的時候全沒看對方一眼,顯然是不知對方身份;而攝政王人在這里卻特意派人把燕王世子給請走了……要么,是攝政王不想有人在甄停云跟前泄露自己身份;要么,就是攝政王覺得世子在跟前礙眼,想法子把他支開了——無論是哪個理由,她肯定是不能戳破攝政王的話的。 想到這里,楊瓊華額頭上都要滲出冷汗來了,但她也只當不知攝政王的身份,笑著與甄停云說著話:“那還真是巧了!榮世子他也有事,所以裴大哥便先陪他回去了,他們走時,特特讓我過來與你說一聲。” 說到這里,她微不可察的頓了一下,盡量用平和語氣轉口問起甄停云:“那,這位是?”雖然不敢多看,可不問又不行,只能隨便問一句先糊弄著了。 甄停云聽著這話,又覺得臉上有些燙,下意識的看了傅長熹一眼,見對方沒有反對的意思,便介紹道:“這是我先生,姓元名晦。” 楊瓊華行了一禮:“元先生。”心里簡直想抓著甄停云這傻姑娘的肩膀搖她一搖了——傻子,你難道不知道攝政王他字元晦嗎? 然而,甄停云這鄉下來的傻姑娘還真不知道,她還傻傻的把楊瓊華介紹給了傅長熹:“這是楊瓊華,我與她是考女學時認識的,如今還是一個班,一起進學。” 傅長熹點點頭,似是想起了什么,凝目看著楊瓊華,忽而問道:“你姓楊?九門提督楊懷康和你什么關系?” “正是家父。”楊瓊華恭謹應聲。 傅長熹微微頷首,多看了她一眼:九門提督是個非常關鍵的位置,先帝當年越過鄭家將這位置給了楊懷康,顯是想要給自己的獨子多留一份保障,由此也可看出先帝對楊懷康信重。 所以,傅長熹多看了一眼,額外多說了一句:“你與你父親,并不十分相似。” 楊瓊華:“……是啊。” 她爹身長八尺,體魄強壯,當真是雄赳赳、氣昂昂的鐵血大漢。可她做女兒的卻是生來嬌小,騎個馬都要顫巍巍的,下馬就要腿軟。有時候,人家都說她不像是楊家的姑娘,所以攝政王能看她一眼便猜出她爹身份,真的是眼力非凡,非常厲害了。 事實上,傅長熹這句話指的并不僅是長相。不過他也沒有多說的意思,看了看天色與左右,便溫聲與甄停云道:“既然他們也都回去了,如今時候不早,你腳上還有傷,不好多動彈,我先送你回去吧?” 甄停云點點頭,又看楊瓊華。 楊瓊華便主動道:“也好,時候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既然這頭有你先生在,我自是不必擔心了。那,我先走了?” 甄停云點了點頭,因有楊瓊華、裴如松這些人事的打岔,她反到是忘了詢問傅長熹身份的事情,只是與對方說了自己如今所住的位置,兩人一道往回走。 只是,走到一半,緊接著便看見天邊一角綻開一朵煙火,大半的天空都被映成了彤紅色。 一時間,人群中窸窸窣窣的人聲也都被壓了下去,眾人皆是仰頭看天,萬籟俱寂,四宇寧靜。 甄停云也被這氣氛感染,仰起頭,睜大眼睛看著天上的煙火。 過了一會兒,便有許多人反應過來,快步往煙火的方向擠,還能聽見許多人正笑著招呼親友:“快看,有人放煙火了……我們過去看看!” 人流涌動,熙熙攘攘,只擠的甄停云險些便要摔倒。 傅長熹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將她往邊上拉了拉,道;“這有什么好看的,擠擠攘攘的,你別又摔倒了。”頓了頓,他又安慰甄停云,“你要喜歡,下回我再叫人放給你看——單單給你一個。” 甄停云卻只定定的看著天上的煙火,眼睛亮亮的。 煙火一團又一團的展開,照亮了一角的天空。夜空在這一瞬竟也是明亮若白日,照亮了半邊的湖泊。 甄停云仰頭望天,雪白的雙頰似也被那火光照得透亮。只見她明眸含光,像是孩童第一次見著喜歡的東西,不由道:“我從來都沒見過這個。” 傅長熹見著她這般神情,忽然就說不下去了,口里道:“你這樣一瘸一拐的,怕是擠不過去。要不……” 要不我背你過去的。 這話還未出口,傅長熹已醒過神來——男女授受不親,尤其是他們這般的關系,如今因著甄停云腳上有傷幫著扶一把已是有些過了,若是再進一步,只怕就有些逾越唐突了。 所以,傅長熹反應極快的轉了口,“要不,我們去湖邊尋一艘小船來,乘舟走水路過去。” 這倒是好主意,不過甄停云還是要說:“我聽說今天湖上游人極多,現在還有小船嗎?” 傅長熹神色不變,語氣篤定:“放心,一定會有的。” 當然,傅長熹內心真實想法則是:之前唐賀送他過來,給他準備更換的衣袍,結果卻忘了給他準備銀錢,害得他連買燈的錢都要拿甄停云的,他已是打算好了回去就賞唐賀十板子。這要是連游湖的小船都沒準備,呵呵,回去就給他湊個整數,賞他二十板子——好叫他知道什么叫痛得起不來床。 然而,甄停云此時還要再傅長熹的傷口上戳一下:“那,我先把租船的錢給先生您?……十兩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