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醫生笑了笑,幽默道:“那待會我下刀的動作快點,爭取讓你今天晚上就能吃上東西。” 季嶼配合地露出驚喜的表情:“真的嗎?那我真是太感謝你了,等做完手術我一定給你送一面錦旗?!?/br> “哈哈哈?!贬t生也樂了,他看了眼站在季嶼身后的麻醉師,繼續說道,“你午飯是吃不了了,但能想想今晚吃什么?!?/br> 脖頸后刺痛了一下,有涼涼的液體注入。 季嶼眨了眨眼,回道:“我早就看好菜單了,今晚打算喝烏雞湯,早上我旁邊床就吃得這個,又有枸杞又有黨參,有好多東西,差點饞死我。” 麻醉藥起效飛快,這句話說完季嶼就覺得自己的舌頭不靈活了。 醫生見狀沒再說話,給旁邊的護士比了個手勢。 護士們的動作熟練得很,很快就把季嶼調整成了頭朝下的姿勢,他臉部對應的地方有個缺口,可以讓他順暢地呼吸。 季嶼的意識漸漸朦朧起來,但還沒有徹底陷入昏迷。 他迷迷糊糊地感覺到后頸上有東西在劃,但不痛不癢,他還知道自己在做手術,也能想象脖頸被劃開的畫面,但就是不疼,這種靈rou分離的感覺非常奇怪。 “額,嘔。” 他有點暈,也有些難受,不受控制地干嘔了一聲。 暈完之后就是覺得冷,非常冷。 好像有什么東西從后頸的一個點出發,順著血管流向四肢百骸,不疼,但很脹,好像要把他所有的血管脹開。 我怎么還不暈過去? 是麻藥打少了,還是我太亢奮了啊…… 剛想完,眼前就徹底陷入了黑暗。 — “我找季嶼,他現在在哪?” 賀宙沖到了標記科服務臺,一邊問一邊抬頭看墻上的名牌,很快就找到了季嶼的名字。 他果然在這! 賀宙又低頭看了眼時間,才七點五十,還來得及。 護士問:“你和季嶼是什么關系?” 賀宙一頓:“我是他,我是他……” 他是什么? 他對于季嶼來說,算什么? 這時,有一個醫生正查完一個病房出來:“誒,這不是賀宙嗎?你找季嶼???他已經進手術室了,那孩子也是好玩,今天一早就來蹲著宋大——” “手術室?” 賀宙攥緊拳頭,“他不是八點鐘的手術嗎?” 醫生愣了下:“時間又不是定死的,早準備好就早點做啊?!?/br> “手術開始多久了?” 醫生看了眼手機:“七點四十進去的,到現在也十二三分鐘了?!?/br> 賀宙趕緊追問:“他在哪個手術室?” “你要做什么?” 醫生有些防備地看著他,“我們醫院是不允許任何人打擾正在進行的手術的。” 賀宙急道:“十二三分鐘夠做什么?不是還要術前準備嗎?護士和醫生不都得檢查一遍工具的嗎?還得打麻藥吧?這么點時間夠麻藥起效?” 醫生有些不高興了:“術前準備術前準備,手術前就會全部到位,哪會等手術開始了才檢查?十二三分鐘還不多?都夠我們救多少命了?!?/br> 他抬腳略過賀宙,準備繼續查房,“你要想見他就在這等著吧,已經進了手術室就沒半路出來的道理。” 賀宙腦袋空白地站在原地。 他拿出手機,上面是十來個未撥通的電話,退回聯系人頁面,他翻了翻,竟然沒有任何能聯系到季嶼的人的電話。 “靠。” 眉頭擰起,賀宙一拳砸在墻上。 — 季嶼從手術室出來的時間已經上午十點,麻藥的作用一點點消失,他已經醒來,只是還處在渾渾噩噩的狀態。 他緩緩地眨了眨眼,只覺得渾身都被燒過似的疼。 每一寸皮膚,每一寸骨骼都在疼,甚至所有的血管都突突突地跳著,特別有存在感地發著疼,疼得他眼前發黑,腦子也是一片漿糊。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一被推出手術室,就有一個人走了過來。 即使那人站到他的身旁,他也沒有一點感覺。 “季嶼?!?/br> 賀宙垂眸看著病床上的人。 兩個小時過去,他已經從一開始的火燒火燎中緩了過來,心情平靜了許多,可一看到季嶼出來,看到他手上掛的水,看到他脖子上的頸托,再看到他昏昏沉沉的樣子,心里就跟被人狠狠揉了一把似的,很痛,臉也被打腫了似的,很痛。 除了痛,還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情感包圍了他。 他不知道那到底什么,只覺得難受,渾身上下都很重,心也被什么壓著似的喘不上氣,他很憋悶,這種沉悶的感覺令他想發怒,想破壞些什么。 他握了握拳,忍住了。 “季嶼?!彼趾傲艘槐椤?/br> 季嶼仍是一動不動,雙眼茫然地盯著一個方向看。 賀宙垂眸看著他,喉結滾了滾,聲音沙啞:“你真的不喜歡我?!?, 第32章 0728號病房內。 靠門的兩張病床空著, 其中一個人已經出院,另一個去做檢查了。偌大的病房內只剩下兩個人, 他們一個躺著一個坐著,都安靜非常。 賀宙垂著眼眸,面無表情地看著病床上的季嶼。 他雙手環胸,眸色沉沉,周身仿佛環繞著rou眼可見的低氣壓,期間外出檢查的一個病友回來, 看到他的表情就又扭頭走了出去。 時間滴答而過,病床上的季嶼冷汗出了一身又一身。 他似乎痛苦至極,卻又一聲不吭,手上吊著針, 也不能攥點什么,只能閉著眼用力咬住嘴唇,渾身發抖, 臉色慘白。 “疼嗎?”賀宙忽然出聲。 季嶼深呼吸了一下, 染上斑駁血跡的唇張開一條縫:“啊?!?/br> 他清醒著, 很清醒。 能清楚地感受到身上的疼, 也能理智地回答人的問題。 “有多疼?”賀宙又問。 季嶼吃力地扯了扯嘴角:“想立刻昏過去?!?/br> 賀宙抿了下唇, 面色更加難看。 他昨晚還給謝祈發了個問號, 對他忽然那么大的反應不知所云且覺得莫名其妙,結果今天就把謝祈的感受徹徹底底地體會了一遍。 震驚和怒火已經平息, 他也不想再質問季嶼什么。 他只是覺得難堪, 無法形容的難堪。 他似乎總是在季嶼的身上栽跟頭, 而且回回都栽得格外慘,不管是哪個季嶼,都讓生來天之驕子的他切切實實地感受了一把從云端跌落到塵埃的滋味。 讓他顯得很可笑,也很愚蠢。 牙根緊咬,腮邊的肌rou動了動。 片刻后,賀宙沉聲問:“就這么討厭我?”討厭到寧可做這么痛苦的手術,也不肯和他發展一絲一毫的關系。 “還好吧?!奔編Z快速地眨了眨眼。 睫毛上的汗水似乎流入了眼眶,刺得他眼睛發疼。 賀宙從鼻子里呼了下氣。 他的胸口沉悶至極,像是積壓著無數陰云。環在胸口的手攥緊,他的目光落在季嶼因為刺痛而不停眨動的眼睛上。 手指動了動,下一瞬又被更用力地攥緊。 “現在分清我和原來的季嶼了嗎?”季嶼主動道。 醫生要求他術后不能立刻睡覺,得等上三個小時。身上的痛楚放緩了時間的步調,他總覺得已經過去了好久好久,可實際上才過去了一個多小時。 真的太慢太慢了。 賀宙一聽到他說這個,剛有些恢復的臉色就又沉了下去。 他的嘴角微微向下撇,完美的下巴線條緊繃著,沒有吭聲。 “我早就說過,我和他不一樣。” 賀宙仍是沉默。 季嶼有些痛苦地吐息了一下,又道:“你一直都弄錯了。” “……” “不過也謝謝你。”說話太過費力,季嶼打了個哈欠。 眼眶里頓時涌上了水霧,干澀難受的感覺消失,但也讓他更困了。 “謝什么?!辟R宙冷冷道。 “謝謝你在這陪我。” 賀宙別看眼:“是護士讓我陪你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