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五叔……”宋綿心里頓時感動地一塌糊涂。不是因為別的,只因為他的那句“我信你”。在這世間能得一相知相守之人,是多少難得可貴。特別是經過了上輩子的癡心錯付,宋綿更覺得這實屬不易。 程予緊緊抱著她,愧疚道 : “對不起阿綿,上輩子讓你受了那么多苦。” “你不用說對不起,這不是你的錯,是我自己遇人不淑。”宋綿急著辯解。 程予心痛自責 : “不,上一世,我眼睜睜地看著你受苦,就足夠讓我后悔自責一輩子的了。” 程予不知道他上輩子是怎么做得到袖手旁觀的,明明心愛之人受了那樣多的苦頭,他竟也能忍下。 宋綿伸手去摸他的臉 : “五叔,你不用自責,上輩子整個程家對我皆是冷言冷語,唯有你和他們不同。”至今,宋綿都銘記著程予上輩子待她的。 程予握住她的手 : “可我還是眼睜睜地看著你身陷泥沼,而沒有救你出來。”事到如今,說再多也是追悔莫及。 宋綿寬慰他 : “親眼目睹心愛之人嫁與別人為妻,五叔心里定然也不好受。再說上輩子是我自己一廂情愿,自作多情,以為嫁給了程棠便能安度此生,誰知卻是落得個悲涼的下場。” “是我不好。”程予深感愧疚,下意識將宋綿抱的更緊。 程予從來不知道,她竟然經歷了這么多。她這般柔弱,又是區區弱女子,發生這些事之時,他竟然不在她的身側,只能一個人默默將這些苦楚咽下腹中。只要一想到她所受得苦,他便萬分心疼。而他當初竟還疑心過她。 宋綿淚眼朦朧 : “五叔,你特別好,你是世上最好的人。” 這一晚,他們二人誰也未曾闔眼。 . 陳雪瑩的孩子始終沒保住,她自己也因此落下了病根。宋綿去看她時,她早已面如死灰,生無可戀。 知她心里難受,宋綿也沒有多留。出了屋子,便瞧見小環跪在院中苦苦哀求。。 “碧桃jiejie,我求求你在三公子面前替我們姨娘求求情。我們姨娘雖然不是什么大善人,可也不會心腸歹毒到如此地步,這件事一定是有什么誤會。” 碧桃也做不了主,噯嘆一聲 : “小環,不是我不幫你,而是幫不了你。溫姨娘把少夫人推下樓梯是我親眼所見,我就是不相信別人也相信我自己的眼睛。” 小環卻不死心 : “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你看錯了。我自小跟著我們姨娘長大,她雖然不是什么大好人,可她從未有過害人之心。即便有過,我相信她也下不了手的。碧桃jiejie,我們姨娘太可憐了,她自小就沒了母親,還常被家中庶母欺負。她從小就受盡了委屈和苦頭,已經夠可憐了,如今還要被你們禁足佛堂,終身都不得出來。我求求你,行行好,替我到三公子面前求求情。我們姨娘怎么說也是三公子正正經經納進門的妾室,我不相信他的心竟然這般冷。” 出了院子,宋綿有些心不在焉。 “夫人,您怎么了?”墨畫關切問。經過上次一事,院子里的所有人都得小心伺候著,生怕宋綿再出了什么狀況。 “我無事。”宋綿道。 墨畫這才放心 : “夫人您是不知道,上次您忽然暈了,五爺緊張地跟什么似的。” 耳邊是墨畫嘰嘰喳喳地說話聲,宋綿望了眼天邊的暖陽,淡然道,“墨畫,你陪我去一趟佛堂罷。” . 程家地處偏僻之處便是佛堂。 佛堂清凈,案前奉著的紫金瑞獸香爐里燃著伽南香。香霧裊裊,溫雨吟靜跪在暗色緞面繡祥云紋的蒲團上,對著頭頂那樽鑲金佛像誠心祈禱。 佛堂屋門“嘎吱”一聲被推開,她卻紋絲未動,仍舊闔眼誦經。 “溫姨娘,我們夫人看你來了。”墨畫瞧她沒動靜,出聲提醒她。 溫雨吟羽睫微顫,緩緩睜眼 : “我怎么也沒想到,第一個來看我的人,竟然是你。” 宋綿遠遠望著她,神色平靜 : “我也沒想到,你的心腸竟會如此歹毒。” 溫雨吟聞言,抬眸看向她 :“若我說不是我做的,你信么?” 宋綿又怎會相信 : “你以為,我會相信你?” 溫雨吟自嘲笑笑 : “你自然不會相信。他們皆是不信我,又何況是你。” “事到如今,你還不肯認錯,那就跪在這兒好好替雪瑩肚子里的孩子誠心祈禱,自己犯下的惡果,只能由你自己承擔。”宋綿厲聲道。 溫雨吟冷嘲道 : “宋綿,事到如今,你是不是很得意?” 宋綿面色不改,無甚所謂 : “隨你怎么想。” 溫雨吟依舊本性不改,宋綿也不想再和她談下去了。 “你好自為之吧。”最后丟下這句話,宋綿不欲多說,準備離去。 就當宋綿將要邁出佛堂之時,溫雨吟忽然起了身 : “無論你信不信我,我到要與你講明。” “我知你不信,可事到如今,我還有什么好騙你的。陳雪瑩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害得。我承認,我是動了害她的心思,可我并沒有這樣做。因為我猶豫了……” 宋綿質問她 : “那雪瑩又為何會從樓梯上滾下來。” 溫雨吟激動道 :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是個意外,就在我準備把她推下樓梯之時,我猶豫了,可她自己卻摔了下去。誰知碧桃正好趕來,親眼目睹了這一幕,便以為是我推她下去的。” 宋綿愣了一下,又覺得這不大可能 : “事到如今,你還在狡辯。” 溫雨吟極力辯解 : “我沒有!我沒有!我說不是我做的就不是我做的!我溫雨吟雖然不是什么好人,可我沒做過的事,我是不會認的!” 宋綿顯然不愿相信,也不想再聽她的解釋,邁開步子出了佛堂。 溫雨吟望著她逐漸走遠的背影,像是沒了力氣,跌落在地上,失魂若魄 : “為什么,為什么你們都不信我。我沒有害她,我沒有……娘,你在哪兒,我好害怕,你快來救救我。我不想被關在這兒,我想出去,我想出去……” 淚水滴落在地上,暈染了開來,卻再也無人問津。 . 從佛堂回來,宋綿一直魂不守舍。腦子里一直回蕩著溫雨吟說過的話。 上輩子,宋綿雖和溫雨吟水火不容多年,可她卻也從未動過害她之心。莫非,這事真的另有蹊蹺。 宋綿心里想著這事,晚上用飯之時,也心不在焉的。 墨畫關心她 : “夫人想什么呢?魂不守舍的。” “沒什么。”宋綿恍了神,往嘴里塞了口蟹粉獅子頭。一股惡心忽然涌了上來,宋綿扔下筷子,干嘔了許久。 “夫人,您怎么了?” 墨畫大驚失色,過來扶她。 宋綿嘔吐了半天,覺得自己快要把膽汁都給吐出來了。她擺了擺手,面色蒼白 : “我無事。” “都吐成這樣了,怎么會沒事。不行,我得趕緊讓柳兒出門去請大夫。”墨畫神色緊張,不敢有一絲怠慢。急沖沖地出了里屋,吩咐柳兒出門去請許大夫。 許大夫來的也快。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就到了程家。他很快便替宋綿診了脈,大喜道 : “恭喜夫人,您這是懷有身孕了!” 作者有話要說: 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 ☆、062 宋綿下意識去摸小腹, 久久未能反應過來。 墨畫反應最快, 喜色道 : “恭喜夫人,賀喜夫人,夫人大喜啊!” 宋綿難以置信, 小心輕柔地摸了摸肚子, 心忽然變得柔軟起來。 許大夫說 : “夫人這是頭次懷有身孕, 只怕許多事都不太懂, 夫人也莫要驚慌, 我待會兒會將一些平日里需要注意的事項全都告知墨畫姑娘。” “那就有勞許大夫了。”宋綿笑著道。 程家發生了這件大喜的事, 很快便傳到了程老夫人的耳里。 原本才剛失了曾孫的程老夫人,聽了這則消息,臉上的郁郁之色瞬間轉化成了欣喜。拄著拐杖就去了霽月閣。 宋綿孕吐的厲害, 吃不下飯, 墨畫吩咐小廚房做了些開胃可口的欖菜rou碎四季豆、菜剁椒炒冬筍,還有一小碟腌蘿卜絲。 不過宋綿只動了幾筷子,又是一陣干嘔,最終實在咽不下去,讓墨畫將菜碟都撤了。 宋綿對著痰盂嘔了好一陣,便瞧見程老夫人從屋外進了來 : “母親,您怎么來了?” 她說著便要起身, 程老夫人攔住了她 : “好孩子,如今你懷有了我們程家的骨rou,可得仔細著身子。” 程老夫人坐在她身側,牽起她的手 : “阿綿啊, 你這是頭一胎,可得好好注意著,特別是這頭幾個月。” “母親,兒媳知道。”宋綿乖巧道。宋綿知曉程老夫人年紀大了,格外地注重子嗣。畢竟一把老骨頭了,什么也不缺,可不就喜歡這孫子孫女么。 “等仲卿回來,若是知曉你懷了他的孩子,定是開心的。”程老夫人笑容慈愛,拉著宋綿說了幾句體己話,又吩咐院子里的人仔細伺候著,這才回了落梅院。 一直到了晚間,宋綿也未吃下什么東西,只吃了幾塊酸棗糕墊墊肚。 程予回來之時,宋綿早已睡下了。里屋漆黑一片,只有一盞青銅燈仍舊燃著。 程予放輕步子,獨自去了凈室。不一會兒便穿了件玄青色繡祥云紋寢衣出來,輕手輕腳上了床榻。 宋綿睡得很淺,一聽見動靜便醒了過來 : “五叔。” 程予摟過她,輕聲問 : “醒了?” 宋綿嗯了一聲,往他懷里蹭了蹭。 程予挑眉 : “怎么了?” “想你了。”宋綿枕著他的肩膀,心里思量著如何開口將她懷孕的事告知他。 “怎么好好的這般黏我了?”程予問。要知道宋綿從前可沒有這般黏過他。 宋綿宛爾一笑,右手撫摸著腹部: “五叔,你要當爹了。” 程予一怔,以為自己聽錯了: “這是真的?” 宋綿眼中流露柔情,羞澀地點點頭: “嗯。” 程予心里一熱,摟著她的手用力了幾分 : “太好了,阿綿。” 宋綿笑著問他: “五叔希望我懷的是男孩還是女孩?” 程予含笑說 : “我說過,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歡。”將為人父的喜悅,就連向來沉穩內斂的程予也感到喜不勝收,“若你生的是女兒,一定生的如你一般漂亮,我便教她讀書習字、吟詩下棋。若你生的是男兒,我便教他為人之道、治國□□。” “那倒是想要個女兒,我不想以后我們的孩子太過勞累,我只希望看著他們快快樂樂健健康康地長大。”宋綿摸了摸肚子,神色溫柔。 都說懷孕的女人最容易感動,心里暖和多了,就連白日里的煩悶也暫且放下了。 夫妻二人竊竊私語,一直到三更才睡下。 . 翌日,宋綿去了落梅院。 柳氏秦氏等人也知曉了宋綿懷有身孕之事,尤其是柳氏,真心實意地祝賀,還同她說了些有孕之人平日里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 相比之下,秦氏的臉色倒有些不好看了。畢竟是剛沒了孫子的人,傷痛還不曾過去,如今又瞧見宋綿懷有了身孕,心中難免有不舒坦。 柳氏拉著宋綿的手笑著說 : “弟妹如今有了孩子,可得好好照顧自己。咱們母親自從三侄媳婦肚子里的孩子丟了以后,便是日日寡歡,夜夜憂思,如今你又懷上了這胎,母親的臉上也重見陽光了。” 程老夫人言笑晏晏道 : “你大嫂她是過來人,她的話你也該多聽些,準不是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