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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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被幾個租客挑剔,老叟也沒了租高價的心氣,這小間店鋪,便收沈韶光每月五百文。沈韶光一口答應下來,寫了契,預付了一年的租金,便帶著阿圓收拾起來。 原本屋里墻面年深日久留下好些蒼蠅屎、油污甚至羊rou血水,地面也是砸的夯土,有些坑坑洼洼,又扔著兩個油漬麻花窟窿眼睛的破爛桌案,著實不像樣子。 先打掃了一遍,把破爛都扔了,沈韶光又找匠人粉刷了墻壁,不辭辛勞地跑到城郊磚窯買了些瑕疵青磚回來鋪地,并去木匠那里定制了cao作案臺并幾張食案、幾把胡床,又去西市買了些杯盤碗筷之類,租房子花了五兩銀子,這一通收拾,又用了五兩,把沈韶光花得心疼不已。算了,投資嘛,總能賺回來的。 沒挑什么吉日,悄沒聲的,沈記食鋪就開張了。 因著前兩日在坊門賣煎餅的時候,就口頭廣告了一波,一些愛煎餅的老食客便找過來,比如那位早餐代購柳郎君——對方竟然還拿了一小盆芍藥來做賀禮。 “賀小娘子食鋪開張之喜。”柳豐靦腆一笑,把花盆放在了窗臺上。 這就真的超過小販和熟客的關系了,沈韶光正要拒絕,那柳郎君竟微揖一下,急匆匆地走了,連剛給做的兩個蛋的煎餅都沒拿。 “哎——”沈韶光抿抿嘴,無奈地笑一下,把煎餅遞給阿圓。 阿圓晨間已經吃了三個粽子,一個煎餅,一碗粥,看沈韶光遞給她餅,二話不說接了,張嘴開咬。 “小娘子,那柳郎君莫不是看上你了吧?”啃到半截,阿圓突然小聲道。 沈韶光趕忙看看門外,剛才買粽子的客人已經走遠了。 “這種話以后莫要亂說。”沈韶光告誡,世間最尷尬的莫過于自作多情。 阿圓想了想,“也對,他若是有意,當遣媒人來,這算什么?” “……”沈韶光挑眉看阿圓,倒也是個角度!小丫頭難道是傳說中的臉上憨心里明白? 阿圓笑道:“這兩個蛋的果真比一個蛋的好吃。” 沈韶光笑起來,“若這個月我們賺的超過三千錢,每日晨間便給你做加雙蛋的餅吃。” 阿圓卻擺手,“不用,不用,先攢錢,小娘子不是想買屋舍嗎?” 沒想到自己隨口嘮叨的,這孩子就記住了,沈韶光拍拍她的胳膊,“不差你這一口吃的。” 因為有了自己的地界,沈韶光便把食品種類豐富起來,早晨時間緊,主賣煎餅和頭一晚做好的粽子、糍糕,并從豆腐坊買鮮豆漿,拿回來放小爐子上熬了,便是現成的飲品。 日間有的是工夫,便可以從容地拌餡兒,包各種出尖饅頭,或做時令花糕。 出尖饅頭,宮里所謂玉尖面的,其實就是異形包子——上面帶尖兒,微微露出一點餡料。 小店的出尖饅頭自然沒法跟宮里的比,宮里動不動就“消熊”“棧鹿”1,普通的也是“鵪鶉翅”“螃蟹黃”的,沈韶光做的卻是平民食品,豬rou包。 本朝人又多食羊rou,沈韶光卻是豬rou的擁躉,認為這是世上最符合“甘肥”的rou類了,當然,也因為豬rou相對便宜。 若做普通的菜rou大包子,到底不符合沈韶光這種對吃精益求精吃貨的習慣,故而便決定做小籠湯包。 小籠湯包這種東西,在后世做得好的,南北方各地有不少,尤以淮揚菜系的最為出名,但不管是哪個,出湯的訣竅差不多都在rou湯凍子上。湯是出了,至于好不好吃,考究的便是拌餡兒和面的功力。 沈韶光不是廚師出身,性格又混不吝,不講究正不正宗的,只以好吃為要,按照自己的口味,除做了最常見的純rou包,又怕膩,做了加竹筍的和加山菇的。 做出來先與阿圓一同品嘗。 咬開一個,湯馬上流出來,阿圓馬上用嘴去吸,沈韶光趕忙喊“小心”,卻已是晚了,這個憨婢子已經燙了舌頭。 即便挨了燙,那口湯阿圓也沒舍得吐,到底咽了下去,沈韶光無奈。 每樣餡兒吃了一籠,在沈韶光“以后盡有的”勸告下,阿圓依依不舍地放下筷子作罷。沈韶光問她哪個好吃,阿圓眨巴眨巴眼,面色為難,“這卻如何比較得出來?”剛才光顧著吃了。 得,整個一豬八戒吃人參果! 沈韶光自己最愛筍子的,有點淡淡的筍香味,又沒那么膩,然而事實證明,她的口味有點跑偏,還是純rou的賣得最好。 這湯包樣子也美,雖不是規規整整的十八個褶,但也頗拿得出手——這是前世的童子功,在津門開過包子鋪的外祖母親手所教,論形狀比時下流行的玉尖面和沒尖的菜rou饅頭要好看不少。 況且餡子也香,又有讓人稱奇的灌湯。 沈韶光的灌湯包子一賣打響,飯時一到,一籠一籠根本蒸不上賣,顧客擠在店里,甚至排到門口,以至于沈韶光不得不用小竹片做了候食號碼牌,以免因等候排隊發生糾紛。沈韶光不知道原來本坊有那么大的包子客容量。 后來聽顧客說話,才知道還有外坊的。沈韶光有些恍惚,照這勢頭,我是不是可以靠賣包子發家致富,新三板上市了? 也不怪沈韶光癡心妄想,因為是純rou食,灌湯包子走的也是中高端面食路線,每個包子凈利潤約莫四文錢,而這么小的包子,一個正常成人怎么也要吃上一籠六個,這便是二十四文,買胡餅能買七八個呢! 第13章 邁同一條河 林晏冒著夜禁回到家中,一進門便聽說祖母不適。 “太夫人兩刻鐘以前說肚腹不適,已經著人去請郎中了。”周管家稟道。 “暮食用的什么?”林晏一邊快步往祖母院子里走,一邊問。 “據太夫人身邊的仆婦講,晚間吃了幾個外面買的玉尖面,喝了半碗荇菜羹,又略吃了幾口魚膾。” 林晏皺眉點點頭。 覷著主人的神色,周管家幫著解釋:“坊里新開了一家沈記食鋪,賣得好rou饅頭,太夫人最近不開胃,廚下便買了些來。”老人家嘴饞,家里東西吃絮了,廚下為哄太夫人開心,便偶爾去外面買些新鮮物。郎君想是縱寵太夫人,又看他們還算謹慎,便睜一眼閉一眼。不曉得這次是不是這玉尖面出了事。 進了院子,早有仆婦等著,悄聲對林晏道,“吐了一回,如廁一次,剛才倒安靜些了。” 林晏進了屋,看祖母歪在榻上,肚腹上搭著薄毯,有氣無力的樣子。 “你莫掛心,我覺得好受些了。”江太夫人睜眼笑道。 這陣子太夫人精神不錯,認得孫子。 林晏快走兩步,來到榻前,坐在祖母身邊,手搭上她的腕脈。 大家都靜靜地等他診脈。 “不妨事,約莫是天氣熱,阿婆脾胃弱,吃了油膩的東西,便不舒服起來。”林晏放開祖母的手腕,又探一探她的額頭,溫言道。 “阿素還說怕是那玉尖面不干凈,我看著倒好,捏著團花細褶,餡子也好,豕rou加些筍末,一咬流湯汁子,香得很。” 看祖母都這樣兒了,還惦記著吃的,林晏有些哭笑不得,“等天氣涼爽了,您腸胃好了再吃。” 正說著話,郎中來了。林晏接出來,郎中忙叉手行禮。 林晏客客氣氣地還了禮,親自領著來到祖母榻前。 兩只手都診過,又問了仆婦兩句,郎中道,“太夫人有了春秋,脾胃虛弱,晚間又多用了些油膩飲食,故有此癥。一會某開兩劑補脾益氣、調理腸胃的藥,熬著吃了,這幾日飲食清淡些,也就好了。” 林晏謝過郎中,讓管家送出去,看那藥方上的劑量很是溫和,適合老人家,便又著人拿著藥方子出去砸藥鋪門買藥。 擾攘到半夜,老人家吃了藥,安靜睡下,林晏又守了一陣子,才在祖母外間屋里睡下。第二日早起去上朝時,老人家還未醒,摸一摸脈搏,已經見好了。 林晏來到自己院子里洗漱過,申戒囑咐了相關庖廚奴仆,處理了兩件家事,因沒睡好,并不餓,只略喝幾口粥,吃了個煮雞子,便出門去了,再回來,已是萬家燈火的時候。 先去問祖母安,老人家已經大好了,吃過飯,正在和仆婦婢子玩葉子牌。林晏囑咐了兩句,終于放下心來,回到自己院子里,換下官服,洗漱一番。 “郎君可用過暮食了?廚下還準備著呢,有很好的羊rou和鴨子。”婢子笑問。 午間有宮宴,吃了不少酒,宮里的飯又重油重鹽重糖,現在還都油膩膩地堵在胃里。林晏擺手,“不用了,我出去走走。” 揣著錢袋,對要跟上的侍從仆役擺手,林晏獨自走出家門。 沿著坊里的路慢慢走,滿耳灌的都是蟬鳴。街上行人不多了,偶見幾個納涼的,又見到一個買醉的從酒家出來,搖搖晃晃地由奴仆扶著回家。 又往前走了幾步,林晏一眼看見寫著“沈記”的燈籠在微微夜風里搖曳。 昨日那惹事的玉尖面便是什么“沈記”的,想來便是這家,林晏突然想起坊門口那賣餅的宮女來,她這些日子沒在坊門賣餅,只道她終于熬不住回了洛陽,莫非…… 林晏信步走進沈記食店。 未見人,卻先見了食案上擺的一缽碧瑩瑩的米粥,還冒著熱氣,一碟子切開幾半的腌咸鴨蛋,一盤素淡的萵苣絲,一盤酸筍rou丁,像是客人還沒入座的樣子。 看著這樣素淡普通的家常菜,林晏卻突然有了食欲。 大水缸在鋪子后面,忙了一天的沈韶光和阿圓舀水洗手凈面。阿圓在后面潑水收拾臉盆皂豆,沈韶光肩膀上搭著布巾,鬢角還帶著水滴,開后門走進店里,一眼看見燈光下的那位林少尹。 “客人要吃些什么?廚間有新做的江米蜜棗粽和蛋黃粽。”包子已經賣完,但有明晨要賣的粽子已經蒸好了。江米不好爛,沈韶光都是頭一晚蒸好,并不啟蓋,用余火熥著,第二日粽米更加軟糯香甜。這會子已經熟了,給他拿出幾個來,也不妨事。 “便是這個就好。”林晏指指食案上的粥飯,說著自找一張食案坐了。 “……”沈韶光抿抿嘴,到底不愿得罪他,只得拿小碗從缽中給他勻出一碗粥來,菜卻不好分,便都給了林晏,好在咸蛋還有,沈韶光便另切了兩個。 林晏拿勺子慢悠悠地攪著碗里的粥,里面有芡實、蓮子,還有淡淡的荷葉香——健脾消暑,倒是一碗講究的粥。 阿圓回來,發現洗個臉的工夫,菜就長了腿飛了,不由得噘下嘴,但那是客人,又不好說什么。沈韶光安撫地拍拍她的手,怕她不飽,去大鍋拿了兩個江米粽來。 萵苣絲用醋和麻油拌過,很是清爽;酸筍rou丁口味有些重,咸津津的,正適合就粥吃;便是那咸蛋腌得也很好,蛋黃流了油,卻不很咸,帶著點沙沙的口感。不知不覺,林晏便把一碗粥都吃了,菜也吃了七七八八,只是八瓣兩個咸蛋,只吃了其中的四瓣。 胃部豐足,林晏心里也順暢起來,似乎白日衙間的事也沒那么煩心了,又揶揄自己,這是步了祖母后塵,邁進的還是同一條小河溝。 林晏站起來,嘴角帶著微微的笑,留下一塊銀子,對沈韶光道:“多謝店主人招待。” 燈光搖曳,這人適才一笑,竟有點月夜荷塘清風徐來的感覺。沈韶光一愣怔,心道,果然看美人還是要在燈下,白日間這位京兆少尹也好看,但總覺得有些冷和不近人情,哪有剛才這樣撩人的風姿? 林晏走出去,沈韶光掂著那塊有二兩重的銀子,覺得美人不只美,還很識相! 第14章 有媒人上門 眼看眼的,快到七夕了,前世習慣節日經濟的沈韶光自然也提前準備起來。 找雕刻師傅做的七夕花糕木頭模子已經到了,沈韶光與阿圓把這些模子仔細打磨了毛刺,上了油,清洗,晾干,再上油,清洗,晾干,如此幾次,白刺啦的楊木模子已經有了些色澤,但一時半會想讓它呈現出漂亮潤澤的棕紅色是不可能的。 阿圓還是孩子性子,對其中一套木頭模子愛不釋手,“小魚、仙鶴、烏龜、老虎,這要做出來,都舍不得吃。” 沈韶光說老實話,“樣子貨罷了。餡子還是你平時吃的紅豆沙、綠豆沙和棗泥。” 自跟了沈韶光,阿圓各種米糕不知吃了多少,從開頭的恨不得都一口吞下去,到現在也當成尋常了。 “樣子好看,也就覺得好吃。”阿圓笑道。 沈韶光也笑起來,小丫頭這是近乎得道了嗎?確實,吃的東西,“色”還排在“香”“味”前面。 也是因為這個緣故,沈韶光才專門跑到西市,找雕刻師傅做了這幾套模子,福祿壽喜篆字章的一套,梅蘭竹菊牡丹玫瑰花朵植物的一套,仙鶴靈龜游魚老虎動物的一套,還有羅睺羅、織女、牛郎、月宮仙子之類人物的一套。 雕刻的樣子都是沈韶光自己畫的。 掖庭雖日常勞作辛苦,物質條件差,但文化軟件不錯,有專門教導宮人的內教博士,教導經史子集,乃至書、畫、律令、吟詠、算術、棋藝等。 開始內教博士是由士人擔任,其中頗多博學之士——能混到帝王面前的,怎么也有些真才實學,畢竟南郭處士能有幾個呢? 先帝崩的那一年,掖庭的這些內教博士卻改成了宦官宮女,沈韶光內心齷齪地懷疑是不是宮娥和內教博士出了什么師生戀,但到后來也沒聽到相關的風聲。 后來換的老師里,有一個宮女四十余歲,鬢發已經斑白,氣質很沉靜,不愛說話,一手草書寫得極好,篆楷亦佳,沈韶光潛心跟她練了好幾年的書法。這位老師古琴彈得也妙,可惜沈韶光在音樂上沒靈性,聽還能胡扯兩句,彈就不行了。這位老師不知什么身世,沈韶光猜測,可能曾經也是沒入掖庭的罪臣家眷。 沈韶光有原身的基礎,又帶著前世記憶,曾經很得幾個博士看重,可惜后來這位才女預備役卻越發俗了,為了口吃的,一頭扎進了御膳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