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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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熱的天氣,喝著濃釅酸甜帶著涼氣的酸梅湯,主持圓覺師太贊不絕口,“前朝有籌禪師,造五色飲,其中扶芳葉為青飲,楥禊根為赤飲,酪漿為白飲,烏梅漿為玄飲,江桂為黃飲。酪漿最為人熟知,其余也有仿制者,我也曾喝過幾家的烏梅漿,都不如你這個。”2 沈韶光笑,那當然啦,我這方子可是改進了千年的啊。 沈韶光又煮泡了茉莉花茶、綠豆湯、薄荷蜂蜜飲等,請主持師太品嘗,并道出自己的想法——端午日,去曲江邊賣。 圓覺師太雖是出家人,卻有點“口不言利”的士人態(tài)度,曾對沈韶光一個高門仕女一門心思擺小攤兒賺錢很有點不理解,如今卻有些習以為常了,幫她出主意,“綠豆飲到底太家常,不夠新鮮,且樣數(shù)多了,反顯不出這烏梅湯的好來,依我看,就烏梅飲,再加——茉莉花茶吧。” 沈韶光卻覺得自己熏的茉莉花茶不大好,這自然是跟她前世喝的茉莉香片比。若說烏梅飲尚能煮出六七分后世酸梅湯的影子,這茉莉香片最多有那么一分半分的意思,淡淡的茉莉香聊勝于無罷了,卻不知為何合了主持師太的心意——大約是因其清淡甘爽中帶著些微微的苦,合了文人雅士的情懷。 沈韶光覺得圓覺師太作為資深吃主兒,建議應該是可取的,便決定屆時煮上幾大罐子的酸梅湯,再買些冰放上,算是冰飲;另起茶爐,現(xiàn)燒水沖茉莉花茶,算是熱飲。 圓覺擊掌,覺得她想得很是周到,多少講究人,夏天也愛熱茶的,且這茉莉花茶剛煎出來時,茶粉上飄著茉莉花,委實漂亮——原本還口不言利的老師太,這會子都會做客戶分析和產(chǎn)品定位了。 賣什么喝的還在其次,關鍵還是吃的。端午當然首選還是粽子,紅棗的、蜜棗的、紅豆的、綠豆的,這些常規(guī)甜粽自然不用說;雞rou粽、山菇瘦rou粽、咸蛋黃粽這些咸粽標配,似乎也應該讓大唐人民開開眼界飽飽口福。 當初沈韶光初到掖庭,不久便是端午,分了兩個米都沒蒸黏糊、里面夾了兩個紅棗的粽子,她還以為那是女奴待遇——總比窩窩頭好吧,要什么自行車?及至后來情況好轉,還在御廚幫了一陣忙,這才知道,便是皇帝吃的,也不過三兩種餡兒,只火候更足些罷了。關鍵,他們又愛往上澆蔗漿……想想就膩喉嚨。 另外,因著艾窩窩在庵里試水,大受歡迎,沈韶光決定提前做好餡兒,再現(xiàn)場制些艾窩窩。 又要準備材料,又要雇車,又要制作,多虧庵里有大鍋灶,沈韶光借了煮粽子,掌廚的尼姑和雜役尼也幫忙,忙忙叨叨到端午前夜入了更,才算準備好,第二日一開坊門,沈韶光便坐著租的驢車,拉上各種食材器具,奔赴曲江。 崇賢坊在城西北,曲江在城東南,離著實在不近,但沈韶光到時,居然尚算早的,讓她找著個不錯的地方擺攤兒。這里離著江面不遠,面對大路,不遠處有供人休憩的涼亭走廊,旁邊幾棵亭亭如蓋的大樹,甚至樹下還有兩塊亂山石,可以坐下歇歇腳。 沈韶光暗嘆自己好運氣,然后快手快腳把桌案支上,攤兒擺開。等到熱粽子的鍋冒起了熱氣,燒水的壺開始刺刺拉拉地響,手里的艾窩窩也包了有二三十個時,曲江畔的游人才多起來,而等太陽都曬了,寶馬香車的貴人們才絡繹到了。 這曲江邊兒也有賣吃食的,但一般都是攜個筐籃,沿街叫賣,少有沈韶光這大費周折“鋪陳”起來的,經(jīng)過的人不免要看兩眼,看的人多,買得自然也多。 粽子賣得不錯,聽說有rou餡兒的,接受能力頗好的大唐百姓果真有不少愿意嘗嘗,但還是不如顏值勝出的艾窩窩和冰涼酸甜的酸梅湯,而文人雅士的茉莉花茶卻因“曲高和寡”,當然也可能是夏天賣熱茶的不合時宜,而乏人問津。 沈韶光一邊捏著艾窩窩,一邊憂心著今天早晨花不少錢在冰藏鋪子買的冰,雖然放在小箱子里里三層外三層的用小棉褥子裹著,但依舊越化越多,照這樣兒后面兩桶酸梅湯恐怕會沒冰可用了,又順便聽路人閑聊。 兩個士子模樣的在聊天子駕臨江邊看賽龍舟的事,感慨遺憾“無緣得見天顏”,沈韶光也很是感慨遺憾——皇帝看船賽都是在皇家曲江別苑的樓閣上,斷沒有沿街溜達的道理,要是把在皇宮里遇見皇帝那幾次機會挪到這里該多好,那樣就可以碰瓷兒國家首腦打廣告,鼓搗個類似“康熙魚頭”“乾隆爺燒雞”“老佛爺rou末燒餅”的“圣人酸梅湯”“御用艾窩窩”出來。 廣告詞都是現(xiàn)成的套路:“圣人正看龍舟,突覺口渴,恰看見路邊上有個賣酸梅飲子的小攤兒……喝罷,暑熱全消,渾身暢快……翰林學士詩云——”沈韶光哽住,雖在掖庭念了兩年書,也學了作詩,到底不是這塊料,做出來一股子打油味兒。 雖沒能“巧遇”皇帝,但富貴人倒著實有一些圖個“野趣兒”的,十個錢一碗的酸梅湯,沈韶光給灌了一水壺,又單給加了小塊的冰,對方竟然給了足有二兩的小銀錠。 天價酸梅湯啊!求這種富豪顧客越多越好。 “你這是什么飲子?”一個革靴明甲的軍官過來問。 “是烏梅飲子,放了山楂、甘草,又加了冰,最是解暑的。”沈韶光突然福至心靈,“郎君且免費嘗一碗試試?” 軍官看一眼沈韶光,點點頭,“也好。” 沈韶光盛了一碗遞給他,軍官一飲而盡,然后便決定把剩下的包圓了! 軍官讓幾個兵士來搬,沈韶光非常大方的把剩下的冰都用上了,罐子也作價賣給了他們。 還沒到正午,龍舟還沒開賽,已經(jīng)售罄一樣飲品了。算一算,這些酸梅湯竟然賺了好有五六千錢,快趕上賣煎餅兩個月的利潤了。 沈韶光心情甚好地接著做艾窩窩,卻轉眼看見那邊涼亭里一群貴女,其中一個挺熟——龐二娘子。 第9章 江畔的風月 “聽聞阿龐最近住在庵堂禮佛祈福呢?”一個穿金泥石榴羅裙的少女笑道。 龐二娘站在亭子邊兒上,聽少女這一問,有些受寵若驚地一笑:“正是。” “不知是哪家庵堂?”石榴裙少女笑吟吟地追問一句。 幾個貴女都看龐二娘。 “便是崇賢坊里的光明庵,“龐二娘想了想,補充道,”他們的主持圓覺師太,很是佛法高深。” “光明庵啊——”石榴裙少女笑得意味深長起來。 旁邊一個穿著玉色衫子的少女以團扇輕輕扇著風,挑眉笑問,“今年光明庵送的夏糕不同以往,很是好吃,莫不是阿龐的方子吧?” 龐二娘下意識地看一眼那邊的沈韶光,待要否定,又有些遲疑,難得在人前這樣露臉呢。 “龐家也有私方?那想來是荊州或是蜀中的老食譜了。”石榴裙少女笑得眉眼彎起。 龐家根基淺,哪像世家大族一樣,有傳承多少代的食譜?至于后面說的荊州、蜀中,則是諷刺龐家冒認祖宗之事。 貴女們的口舌官司慣常是如此嬌俏中帶著毒辣、絲綿里藏著尖針的。 幾個少女都笑了。 正中一個著盤金繡秋香色衫子的女郎笑著打一下石榴裙少女的手,“十二娘又促狹!”又對龐二娘笑道,“阿龐莫要見怪。” 龐二娘面色發(fā)白,咬著唇,待要轉身走,或者說點什么,終究忍住了。 沈韶光拿火箸捅一捅小爐子,重新把熱粽子的鍋放上,在心里嘖嘖兩聲,龐二娘霸王似的人物,今日被擠兌得……著實有些可憐。不是一類人啊,還是不要往一堆兒湊得好。 那穿盤金繡秋香色衫子的女郎看著年紀稍長一些,似是這些貴女的頭兒,“我們也歇夠了,且去那邊看看。” 旁邊的小婢諫道:“那邊人多,五娘仔細被沖撞了。” 石榴裙少女搶先笑道:“不妨事,我看京兆府的人在呢。”又沖盤金繡衫子的女郎眨眨眼。 盤金繡女郎嗔笑著瞪她一眼,幾個女郎便前擁后簇地出了亭子,沿著大路走了過去。 恰經(jīng)過沈韶光的攤子,玉色衫子少女看看竹篦子上一圈的艾窩窩,有些納罕,打量一眼沈韶光,又看落在身后的龐二娘,到底心里存了一絲厚道,沒再提剛才的茬兒。 龐二娘只知道沈韶光賣粽子賣酸梅飲,沒想到還有這個,本就不好看的臉色越發(fā)難看起來。 玉色衫子少女放慢腳步,待龐二娘走近,輕聲責備道,“你可知道輕重些吧!什么人都是你能往上湊的?”然后便快步走了。 龐二娘停住腳,適才本就強忍著眼淚,被這句略帶好意的責備一說,到底忍不住,哭了出來。 沈韶光頗覺尷尬,趕忙把頭低一低,假裝打盹。 卻不想過了片刻,龐二娘走過來,帶著些鼻音賭氣道,“裝什么裝!我知道你都聽見了。” 沈韶光尬笑一下,摸摸鼻子,“龐小娘子來碗茉莉花茶解解渴?” 沈韶光不過是隨口一說,貴女們都講究,身邊婢子都自帶了吃食飲品的。 本以為她會拂袖而去,誰想到龐二娘看了沈韶光一眼,竟然真接過了那碗花茶。 旁邊的婢子輕聲提醒道:“五娘他們都走遠了……” 龐二娘嘟囔,“都讓人打了臉,還往上瞎湊什么?” 看著龐二娘畫著兩道滑稽粗眉的清秀小臉,沈韶光心下輕嘆,還是十六七的小孩子呢。 沈韶光把幾個艾窩窩放在小白瓷盤里,推到龐二娘手邊,接著低頭搟皮兒忙自己的。 龐二娘竟真吃了起來,幾個婢子互視一眼,又都看看沈韶光,沒說什么。 龐二娘吃了糕喝了茶,似心情好了一些,低聲道,“我走了。”待要說聲“謝”,憋了一下,到底沒說出口。 沈韶光哼笑一下,小姑娘! 沈韶光長了一顆明察秋毫的八卦心,雖不知貴女們身份,但聽話茬兒,也能猜到剛才那場你來我往的口舌之爭,似與那位長相不錯的年輕京兆少尹有關。 那天巧遇后,沈韶光與主持閑聊問了一句,方知這位京兆少尹出身河東林氏。 林氏,排在氏族志前排的老世家,傳承了幾朝,初唐時還出過兩任宰輔,只是武周時被打擊太深,殺的殺,流的流,已是沒落了——但即便如此,在崇尚祖宗光輝、舊族榮耀的士族眼里,也不是魯國公府這種暴發(fā)人家能攀得上的。 況且,那位年紀輕輕已經(jīng)是實職四品官——各部尚書也不過才三品,又是京兆少尹這樣的要緊職位,真真正正的簡在帝心、前途無量。 沈韶光搖搖頭,龐小娘子這一腔少女心思,八成是要付諸東流了。 沈韶光嘆著別人的故事,做著自己的生意,眼看近午,江畔人越來越多,那龍舟賽要開始了。 沈韶光的生意越發(fā)好起來,美貌的艾窩窩著實招人喜歡,已經(jīng)售罄了,粽子也是賣了一屜又一屜,只那茉莉花茶還是賣不大動。 賣不動就賣不動,沈韶光給自己沏上,端著慣常用的粗瓷大茶缸子,小口小口地啜飲。 江上鑼鼓喧天,人們擠擠挨挨,又不時爆發(fā)出喝彩聲,龍舟賽開始了。 沈韶光的位置只能看到人們的后腦勺,江面是看不清的,卻也扇著扇子,拔著脖子看。 幾輪賽下來,赤隊奪冠。赤隊是皇太子和幾位大王家將組成的“皇家龍舟隊”,沈韶光一笑,到處都有潛規(guī)則啊。 既已經(jīng)賽完,能赴御宴的自然去赴御宴,不能赴御宴的也有各種聚會或家宴,平頭百姓們或吃點自帶的食品,或隨意買一點,然后大多便早早回去了——今天著實有些太曬。 沈韶光把攤子往樹底下又挪了挪,把筐里剩下的一點粽子都拿出來蒸上,看著江畔漸漸稀了的人流,坐在帶來的胡床上歇腿兒,又心算今天賺了多少錢,做自己那沒什么影兒的首都置業(yè)夢——其實,若錢財夠多,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當?shù)刂饕彩呛芎玫摹?/br> 御駕回了宮,禁軍自然也走了,曲江事盡歸京兆府。白府尹有了春秋,先回署衙,林晏帶領留守的官員,值這端午節(jié)最后一撥班。 太陽很大,江面明晃晃的,有些刺眼睛,林晏負著手緩步走出涼棚。 兩個綠袍官員和幾個衙差要跟上,林晏微笑道:“我只是略走走,也不算端午白來了這曲江池。” 上司說的笑話再不好笑,幾個官員衙差也都笑起來,然后便恭敬不如從命地看這位少尹在江邊閑步走遠。 林晏敲桌子時,沈韶光頭一磕一磕地正在打盹。突然被驚醒,沈韶光眨眨有些迷瞪的眼睛,抹一下嘴角疑似的哈喇子,站起來笑道,“郎君是食粽子還是喝些茉莉花茶?” 想到上午禁軍那冰涼濃釅的烏梅飲子,林晏淡淡地笑道:“便是茉莉花茶吧。” 因沒人喝茶,沈韶光早把那個燒水的爐子滅了,這時候把鐵壺重新加水,挪到熱著粽子的爐上,用小扇子扇風煮茶。 林晏自在為客人準備的胡床上坐下,靜靜地等著。 沈韶光燒開了水,涮了碗,放上茶葉,緩緩地澆上水,團茶末和茉莉花都浮起來,茶湯漸漸變成淡黃綠色,是比上午那位女郎秋香色的衫子還要淺淡的黃綠色。1 林晏端起瓷碗,輕飲一口,放下,“女郎于市井之中,樂乎?” 沈韶光有些驚詫地看他一眼,怎么突然問出這么形而上的問題?這是陌生人適合聊的事嗎?但突然想起前世某聞聯(lián)播的“你幸福嗎”來,副市長的社會幸福度隨機調查? 沈韶光瞇眼笑道,“如今天下海清河晏,這長安城富庶安寧,兒自是安樂,安樂得很。”沈韶光覺得自己的答案非常標準,馬屁拍得又響亮又不尷尬。 林晏似笑非笑地看沈韶光一眼,沒說什么,緩緩喝起茶來。 沈韶光便拿著抹布東擦擦,西擦擦,收拾收拾東西,一會趕驢車的趙二來接,也便回去了。 林晏喝完茶,站起來。 沈韶光笑道:“一碗五文錢,郎君。” 林晏掏出荷包,拿出五文錢放在桌案上,踱著步子走了。 沈韶光有些小失望,還以為能得今天最后一筆小費呢。 第10章 酸梅湯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