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三幕《拉赫瑪尼諾夫》②

    配樂錄制的很順利，姚音確實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聲聲慢》這部作品基調(diào)是溫柔的、哀傷的，但同時又充滿著對烏托邦家鄉(xiāng)的追尋和向往，姚音譜寫的鋼琴曲很好的烘托了這種氛圍。

    流淌的琴音和談一鳴的聲音恰到好處地融合在一起。琴音聽上去像是一片輕薄的云，可卻能承載住談一鳴聲音的重量。

    在投稿前，商小蕊在自己租住的公寓里召開了一場簡陋的“試映會”。她在客廳里架設(shè)好投影機(jī)，燈光直接落在雪白的墻面上。屋里黑漆漆的，七八好友席地而坐，安靜地觀賞這部簡短的動畫電影。

    商小蕊緊張地站在投影壁旁邊，看看屏幕、看看人群，像是一個接受檢閱的士兵。

    喬治在旁邊陪著她，額頭冒汗，穿一身怪里怪氣的西裝，比他自己博士答辯還正式。

    燈影斑駁。談一鳴站在最后排，明明視線落在屏幕上，可眼神并未聚焦。

    黑暗里響起一聲輕笑：“怎么樣，親眼看到自己錄制的作品出現(xiàn)在熒幕上，是不是很激動？”

    是姚音。

    談一鳴轉(zhuǎn)過頭去看他。動畫投影帶來的燈光，隱隱勾勒出姚音的五官輪廓，他長得很標(biāo)致，談一鳴腦海中突兀地升起一個念頭——在“那個”圈子里，姚音一定是個很受歡迎的人。

    談一鳴回答：“激動談不上。主要是覺得，有些不真實。”

    他第一次收聽自己錄制的廣播劇時，也有這種“不真實”感——這真的是我的聲音嗎？我居然投入了這么多感情嗎？……恍惚間，他甚至真的以為自己就是劇中的那個人了。

    他進(jìn)入網(wǎng)配圈很多年，隨著發(fā)過的劇越來越多，那種不真實感逐漸消退。他把配音當(dāng)做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他在劇中可以投入很多很多感情，但是當(dāng)故事結(jié)束，那份感情就被他割斷了。

    而現(xiàn)在，當(dāng)他看到大屏幕上放映的作品時，數(shù)年前那種讓他心潮澎湃的“不真實感”再次涌了上來。

    他收了酬勞、貢獻(xiàn)了聲音……冥冥之中，他向著某個方向，前進(jìn)了一步。

    十三分鐘二十八秒的放映很快結(jié)束。

    當(dāng)燈光亮起時，每個前來觀看試映的觀眾眼睛里都蓄滿了淚光。最夸張的要數(shù)喬治這個鋼筋大直男，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抱著談一鳴不撒手，說自己想家、想爸媽了。

    “老談……你配的太好了！！”喬治嗷嗷哭，“這么好的作品要是獲不了獎，絕對是有黑幕！！”

    談一鳴滿頭黑線：“你說得太夸張了。這部作品又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小蕊劇情節(jié)奏把握的很好，姚師兄的配樂也很動人。”

    若是論功勞，商小蕊排在第一，姚音肯定要排在第二。他接這個配樂工作是完全無償?shù)模瑳]要一分錢，就連錄音棚都是他出面借來的。

    對比之下，談一鳴想到自己收到的那兩百美金酬勞，覺得頗為燙手。

    他只在麥克風(fēng)前念了幾句話，而姚音花費了幾天的時間作曲、編曲、演奏……

    談一鳴想把酬勞退回去，小蕊說什么都不肯要。

    談一鳴退了一步，決定買些披薩、炸雞帶到試映會上，大家一起把這筆錢“吃”掉。

    只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披薩店打來電話，說外賣車壞掉了，如果他們上門來取的話，不僅這次能享受八折優(yōu)惠，還能再送兩張折扣券。

    幾人商量了一下，小蕊、喬治留下來招待客人，姚音開車載談一鳴去取披薩。

    雖然早有心理準(zhǔn)備，但當(dāng)談一鳴看到停在門外的豪華跑車時，心中還是暗暗吃了一驚。

    姚音笑瞇瞇的：“不要這么看著我嘛，我就是一個普通的山西富二代而已。”

    普通的，山西富二代。

    翅膀一樣的車門向兩側(cè)展開，談一鳴坐進(jìn)去，略略有些不適應(yīng)。

    價值上百萬美元的豪車在公路上奔馳著，平滑而順暢。

    談一鳴沒忍住說：“留學(xué)生圈里，總是有很多關(guān)于山西礦主的傳言，沒想到我身旁就有一個。”

    誰想姚音回答：“誰說山西有錢人家里都有礦了？難道四川有錢人家里都有熊貓嗎？這些都屬于stereotype（刻板成見）。”

    談一鳴趕快道歉。

    姚音又說：“不過呢……我家是開醋廠的。”

    談一鳴：“……”

    行，山西人賣醋就不屬于stereotype了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