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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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燕笑說:“喲,水子回來啦!” 梁水:“是啊燕子阿姨。” 少年的聲音又清又朗,像是從很遠(yuǎn)的天邊傳來。 蘇起扔下綠豆沙沖出門,就見梁水走進自家大門的側(cè)影。 蘇起叫:“水砸!” 拉桿箱停在門邊,他稍稍往后一傾,露出腦袋來,挑著眉毛沖她一笑,仍是那副散漫不羈的樣子。也不說話,笑完就進屋去了。 蘇起心里開了花,笑著跑過去。 梁水在飲水機邊接水,他仰起頭喝水,喉結(jié)上下滾動。 近一個暑假不見,他好像又長高了,臉龐的棱角更明晰了,眼神也更清定了些,略有心事的樣子。她看著他,腦子一空,忽然不知該說什么。 剛才的輕快勁兒一下子沒了,她以前不是這樣的呀。 他也有一會兒沒說話,好像一個暑假不見,生疏了一點兒? 他放下水杯,去收拾箱子。 她站在一旁看,心里暗自琢磨。 屋里一時陷入安靜。 梁水拉開箱子拉鏈了,抬頭看她,說:“你怎么曬這么黑?去挖煤了?” 蘇起想回嘴,卻不知為何突然間有些沮喪。她摸摸自己的臉,她變黑了?變丑了嗎? 她沒回嘴,梁水倒有些意外,笑了下,說:“你傻站那兒干嘛?” 蘇起走到沙發(fā)旁坐下,又發(fā)現(xiàn)他頭發(fā)剪短了點兒,挺好看的,更加利落清爽了。但不知為何,她有種陌生的局促感,不太自在。 梁水無意識哼著歌,在收拾他箱子里的收納袋。他穿了件白t恤和黑色運動褲,看著十分簡單干凈。他很自在地走來走去,站起蹲下,整理自己的物件,這是他的家。但他沒有特意看蘇起,也沒有像以前那樣跟她噼里啪啦講一堆旅行見聞——哪個城市很大,哪個建筑很奇怪,哪個運動員口音如何如何,都沒有。 仿佛過去的近兩個月,他出去蛻變了,成長了,看見了更多的風(fēng)景,心里裝下了更多的東西,不需要也沒必要跟她分享了。 抑或是大家都長大了?自然而然就會保持距離?付茜說男生和女生長大了是不能繼續(xù)做朋友的。 是嗎? 她低下頭,有點兒難過。 “你最近看奧運會了嗎?”梁水忽問。 “看了。”她立刻點頭,“我看了跳水。” “你有沒有看中國隊那個劉翔?”男孩眼里閃過一道光,“110米跨欄進決賽了,我感覺他能拿冠軍。” “我沒看那個……”她聲音低下去,心里懊惱,為什么她剛好就沒有看到劉翔呢。 “黃種人還沒在這個項目拿過冠軍呢。”梁水說到這兒,掩飾不住興奮,“我希望他能奪冠。” 蘇起忙問:“決賽什么時候啊?” “27號晚上,28號凌晨。” 蘇起說:“那決賽的時候我們一起看唄?” “好啊。”梁水說,“你覺得他能奪冠嗎?” 蘇起腦袋點得像小雞啄米:“他一定能奪冠!”雖然她還不知道劉翔是誰,也不知道110米跨欄是什么東西。 梁水笑起來:“算你有眼光。” 蘇起看著他側(cè)臉,忽開玩笑地說:“水砸,你在國外那么久,有沒有把我們忘了?肯定沒想我們吧?” 梁水隨手翻著箱子里的零碎物品,笑:“那是。” 蘇起心往下一落。 梁水一扭頭,表情茫然,“這位朋友,你叫什么名字來著?” 蘇起說:“不告訴你。” 梁水皺眉,食指摳摳太陽xue:“我想想,哦,好像叫朱八八。” 蘇起板著臉看他。 梁水燦然一笑,初見面的模樣,說:“朱八八你好,你是豬八戒的meimei嗎?” 蘇起撲哧一笑,捶了他肩膀一下。 他蹲在地上,沒防備也沒用力,被她推得輕輕晃了一下。人卻是笑著。 以前的他們又回來了。 蘇起坐在沙發(fā)上放松地晃蕩腳丫。 他忽問:“七七,你聽七里香了嗎?” 她趕忙說:“沒有!我想等大家回來了一起聽呢。我在街上看見海報了,好漂亮呀!” 正說著,梁水從箱子里拿出cd機來,蹲在地上轉(zhuǎn)身看她:“我跟你講,這首歌絕對——” 他不說了,怕劇透似的。 蘇起坐在沙發(fā)上,他蹲在一旁,將一個像耳罩似的紅色耳機套在她頭上,罩住了兩只耳朵。蘇起沒見過這種耳機,好奇地摸了摸。梁水摁下了播放鍵。 前奏一出來的瞬間,仿佛整個夏天撲面而來,蘇起驚喜地瞪大眼睛。梁水知道她聽到了,咧開了一個大大的笑容,他抬起手指,輕輕為她耳中的音樂打起了節(jié)拍。 耳機封閉了蘇起的耳朵,但歌詞出現(xiàn)的一瞬間,梁水無聲地唱出了口型:“窗外的麻雀——在電線桿上的多嘴——你說這一句,很有夏天的感覺——” 他一下站起,瀟灑地轉(zhuǎn)了個身,哼著歌繼續(xù)收拾行李,或走或站或蹲,每個動作都帶著音樂。 “雨下整夜 我的愛溢出就像雨水 院子落葉 跟我的思念厚厚一疊” 蘇起聽著耳機里宛如立體聲的七里香,眼神跟著梁水走,耳中的音樂和他蠕動的嘴唇他輕點的手指他輕踏的腳板無縫重合。她忽然想到,和他去省城聽《葉惠美》中《晴天》那首歌,居然已是一年前的暑假了。 “你是我唯一想要的了解——” 最后一句歌詞唱完,那優(yōu)雅的后奏再度響起,蘇起仿佛在一首歌中度過了一整個雨水充沛連風(fēng)都帶著香味的夏天。 她意猶未盡地拿下耳機,梁水說:“怎么樣?” 蘇起的眼睛亮著星星:“太好聽了。周杰倫從來不讓人失望!” “我現(xiàn)在很好奇他下張專輯還能不能更上一層。”梁水說,遞給她一盤沒拆封的新cd,“送給你的。” 蘇起開心地接過來,又說:“你買的我就可以聽啊,干嘛多買一個?” 梁水摳摳腦袋,說:“我懶得找別的禮物了。” 蘇起一看,還有幾盤《七里香》估計是給伙伴們的,不知道的以為cd批發(fā)呢。 蘇起:“……” 她還是很喜歡的,愛不釋手地觀賞cd封面照片,忽問:“水砸,你在韓國訓(xùn)練得怎么樣呀?” “還行吧。”他張了張口,卻沒說太多,只道,“有點提高。” “真好。”蘇起滿意道,又問,“韓國好玩嗎?” 梁水搖頭:“不好玩,也不好吃。你以后旅游千萬別去。” 蘇起說:“出國要很多錢吧,我只能等長大自己掙很多錢了才出去玩。” 梁水嘆氣,一副勉為其難狀:“要是你長大了掙不到錢,我就掙錢帶你去吧。你想去哪兒隨便說。” 蘇起不滿意了,控訴:“為什么我長大了掙不到錢呀?!” 梁水:“……” 他抓抓腦袋:“行行行,你掙很多錢,你帶我去行不行?” 蘇起說:“那還差不多。”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閑扯了一會兒,康提喊梁水去洗澡,蘇起抱著cd和cd機,開心地準(zhǔn)備回家。 梁水一見,皺眉:“誒,我都送你cd了,你不把我的拿出來?”cd機里裝著的是梁水的碟片。 “聽多了磨花了怎么辦?”蘇起摟緊自己的《七里香》,“我這個一直不拆,以后我都聽你的。” “……”梁水揮了揮手,“滾。” “好嘞!”蘇起笑瞇瞇地滾了。 蘇起回到家后,聽完整張碟片,覺得每一首都好聽。她趴在涼席上晃腳,忽然看見掛在床邊的千紙鶴,咬著嘴巴微紅著臉想了半天,終于心一橫,溜下了床。 梁水剛洗完澡,套了件白t恤,清清爽爽。他頭發(fā)濕漉漉一簇簇的,看著很柔軟的樣子。 他一腳踩著沙發(fā)邊,坐在沙發(fā)上拿毛巾搓頭發(fā),就見蘇起拎著幾十串鳥兒過來,愣了愣,瞇眼問:“那是……鵝?” “……”蘇起說,“千紙鶴。” 她給自己找了個很冠冕堂皇的理由:“你給我送了七里香,這是給你的回禮。” 梁水擦頭發(fā)的手停在半空,眼神直了幾秒,說:“我不要。” 那斷然拒絕的表情叫蘇起深受刺激:“不能不要!” 梁水也抓狂,從沙發(fā)上跳起來:“這么多鳥?我放哪兒啊?” 蘇起拎起小錘子和一袋小釘子,說:“不用你cao心,我給你掛在房門上,當(dāng)門簾。” 梁水想象了一下那個場景,嫌棄:“女的才掛這種東西。我又不是娘娘腔。” 蘇起不理他,要往樓上走。 梁水將毛巾往茶幾上一甩,說:“我警告你啊,你敢敲釘子,你敲掉你腦殼。” 要是以前,蘇起就跟他杠了。反正梁水最后都拗不過她的。 但這一刻,她忽然停在了樓梯口,不敢去了。她有些不確定,怕他真的會把這些鳥兒搶過去扔在地上。 一想到那個畫面,她心像被猛地扯了一下。 她站在那兒,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忽然之間,十分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