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尚且是一個構成不完整的火柴人。

    那么，如果是一個完整的人形呢？

    不愧是空間本源……

    對于德爾菲娜來說，在她在龍墜之地生出人形的那幾天，也許就是這樣在空間中存續(xù)著，此時才會這樣熟練吧！

    露西塔眼里異彩連連，仿佛醍醐灌頂，得到了很多啟發(fā)。

    德爾菲娜顯然也看到了希望，抿了抿唇，眼里露出希冀的神色，閉上了眼睛。

    這次，她開始認真起來。

    夏日的午后很少有風，靜止的樹和緩行的云，太陽讓一切過曝失真。

    但此時，有微微的風浮動。

    草葉瑟瑟搖擺，還有露西塔的發(fā)梢、衣袖和劉海。

    德爾菲娜的虛影映照在露西塔眼里，她的短發(fā)微微搖曳著，裙擺被風蕩起些微的弧度。

    她閉著眼睛，雙手卻準確地在面前的空間里勾畫。

    首先是一整個的身體，是剛抽條不久、未長成的少年身形，一百六十七公分。

    接著是干癟的乳.房、有點圓潤的小肚子、修長的上身和比例上顯得有點短的雙腿。

    她有修長的脖頸、圓潤的頭顱和一雙屬于藝術家的骨節(jié)分明的手。

    這很符合她母親的期待。她的母親——原本的德爾菲娜的母親，總是希望她繼承自己的舊業(yè)，做一個擁有名望的畫家。

    接著是細化五官。

    微長而瘦削的面部輪廓、微寬的瞳距、豐潤的嘴唇，年輕生澀的臉。

    她給自己描摹出了齊耳的栗色短發(fā)，木耳邊白襯衫，沾著油彩的深褐色中長褲，似乎走過很多泥濘道路的、磨光了毛的棕色舊短靴。

    這樣的裝束，原不屬于她，是她的母親握著那支骨笛不斷地祈禱時，所描摹的、真正的德爾菲娜平時的裝束。

    而現(xiàn)在她繼承了這一切，這些意象就與她緊緊相連。

    唯一與原本的德爾菲娜不同的地方，就在于她有一雙金色的瞳孔。

    她全身上下都是另一個人類的影子，只有這雙世間獨一無二的眼睛昭示著她已經(jīng)死去的來歷，那是龍族腐爛在史書上的過往輝煌。

    德爾菲娜的手指在人像嘴角微微一劃，就引導著她露出個自然的微笑。

    人影沒有崩散的征兆。

    她又控制著人影走了兩步，走得很穩(wěn)，除了感覺走路時總是能帶起微微的風，旁的看不出絲毫問題。

    這股水流，就像是從這條河里生長出來的一樣。

    她沒有睜開眼睛，只是用有點模糊的聲線不確定地發(fā)問：“露西塔？”

    露西塔“嗯”了一聲，說：“做得很好，和你一模一樣。我看著呢，沒事，去吧。”

    德爾菲娜點點頭，抿了抿唇，虛無的身子往前一栽，就沉入了新的身體里。

    一片水波似的光暈蕩開。

    德爾菲娜睜開眼睛。

    那一剎那，真切來到世間的這雙金色的瞳孔讓露西塔微微一震。

    她嘗試著走了兩步，似乎不是很習慣這個新造的虛幻身體，不小心崴了一下，跌在地上。

    “哎喲。”她拍了拍手上和膝蓋上沾染的泥土。

    露西塔笑了。

    她聽到的是真切的、從空氣里傳來的聲音，而不是像往常一樣來自另一重空間的模糊聲線。

    她一邊笑著，一邊俯身伸出手：“歡迎來到真實世界，德爾菲娜。”

    琳妮婭醒來時，一張陌生的臉占據(jù)了她全部的視線。

    “啊——”她驚叫一聲，一胳膊就要把德爾菲娜推走，結果穿過德爾菲娜的身體，只推到一片空氣。

    “我都說了叫你不要靠這么近。”露西塔悠哉游哉吐出嘴里叼著的草葉，評價道。

    “我只是好奇嘛。”德爾菲娜摸摸鼻子：“是活的人魚欸。牙齒是不是尖尖的呢？耳后有沒有魚鰭呢？”

    琳妮婭驚恐地看著德爾菲娜，正要問露西塔，德爾菲娜就自我介紹道：“你好呀，我是德爾菲娜。”

    “德爾菲娜？！我怎么能看見你了？”琳妮婭驚訝地張大嘴巴。

    德爾菲娜沖她露出個高深莫測的微笑，壞心眼道：“你猜。”

    臨近日暮，她們要趕在太陽落山之前回到鎮(zhèn)上。

    露西塔趕著羊，特意繞道去了一趟希薇特的店里，花高價買了一條冰凍的深海鰈魚，又到艾達的店里買了一些養(yǎng)殖的山豚rou和一壺牛奶回來。

    這和她最近的口味偏好有關。

    人類世界烹調的蔬菜和水果都還行，唯獨rou類，由于缺乏香料，別提多沒滋味了，有的甚至連腥味都去不干凈。

    她最近饞rou快饞瘋了，而這種癥狀恐怕要持續(xù)一段時間。

    晚餐是清蒸鰈魚和香煎rou餅，以及熱牛奶。

    鰈魚不怎么需要處理，單它自己天然的rou質就足夠滑嫩彈牙，細膩又有回味。蒸好后撒上切細的蔥絲，澆上一勺guntang的熱油，香味隨著滋滋的油焦聲溢了出來。

    接著是做rou餅。

    這次rou餅的原料不便宜，是艾達最近新開始出售的養(yǎng)殖山豚rou。

    要知道，從前的山豚rou都是梅維斯在山里打獵獵到的，沒有經(jīng)過處理，吃起來一股腥臊氣。

    這兩年，專研動物養(yǎng)殖的艾達想了一招，將那漫山跑的公山豚給騸了再養(yǎng)起來。

    這樣養(yǎng)了有三年，第一批被騸了的公山豚終于出欄了，和野山豚對比起來果然去了那股腥臊，吃起來口感干凈不少，人們頓時發(fā)現(xiàn)了野山豚這一滋味的妙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