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怎么可以讓小川坐公交車上下班，他最怕人多了，更何況還是讓他一個人出去。”李蓉最先反對道。

    “搭乘公交車這個事情要看小川的恢復情況，等他適應了才能讓他去，如果他無法適應，我不會讓他去搭乘公交車的。”木小雅解釋道。

    “不行，我不同意讓小川一個人上下班。”李蓉果斷的決絕道，第一次在木小雅的面前表現的這么強勢。

    “你先冷靜，先聽小雅把話說完。”白國渝和白崢比起李蓉要冷靜許多。

    “媽，我知道您很擔心小川，我也擔心他。但是我想讓小川學會一些基本的生活技能，最起碼以后他一個人出去的時候我們不會像上次那樣擔心。我想讓他變的更好。”木小雅語氣誠懇的說道，“當然，我也不會一下子就把小川扔在人群里。我是這么想的，最開始的時候，我會跟出租公司簽一個包月協議，讓他們每天早晚各派一輛出租車來專門接送小川。司機和車的情況我都會提前掌握清楚，這樣一來，就算每天的車和司機都不一樣，但是小川的安全是有保障的。”

    “每天換不同的司機不同的車，這樣小川就不會發現這些車子是你刻意安排的，就可以促使他自己和司機溝通。”白崢立刻明白了木小雅的意圖。

    “沒錯，至于坐公交車的事情，我也有考慮過。”木小雅繼續說道，“在我工作室樓下，有一輛車是直達逸風集團的，我會每天送小川上車，等小川到了逸風的站點……”

    “我可以讓保安每天按時盯著。”白崢立刻接話。

    “你想的很周到。”白國渝聽完經不住的點了點頭。木小雅送，白崢安排人接，所以只要中途白川不下車，那么就不會出什么意外。

    “那萬一呢，萬一要是司機不靠譜，或者坐公交車的時候小川下錯了站，那我們怎么找小川。”當一個人過度擔心的時候，她可以找到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安全隱患。作為一個母親，李蓉輕易的就能擁有這種能力。

    “現在的手機都有定位功能，我會隨時查看小川的位置的。”木小雅也考慮到了這點。

    “那萬一手機丟了呢，外面小偷這么多，小川又反應遲鈍。”

    “……”木小雅理解李蓉的擔心，但是真要按著李蓉這樣的設想，別說是白川，就是一個正常人在社會中也不會是絕對安全的。按照這樣的過度保護，白川永遠不可能擁有獨立生活的能力。但是李蓉是長輩，是她的婆婆，木小雅雖然心里不認同卻不好態度強硬的反駁。

    “那就再額外帶一個定位裝置。”這時白崢忽然說話了，“我可以在小川的手表里裝一個定位儀器，但是小川對這方面比較敏感，他似乎能感知到手表里有東西。以前我給他裝過一個定位器，他直接給扔了。你有沒有辦法讓他戴著不摘下來。”

    “我試試。”木小雅答道。

    “白崢，你怎么……”

    “媽，你如果想讓小川好起來，就不要再過度保護了。”對于李蓉，白崢沒有木小雅那么多顧忌，不等對方把話說完，白崢就直接打斷了她。

    “我……”

    “我贊成。”白國渝這時也表達了自己的態度。

    四個人，三比一，李蓉怔了怔，沒有在說話了。

    “那么這個事情，就從我和白川搬過去住開始。”木小雅最后征求道。

    “好，過兩天，我會把手表給你。”白崢點頭。

    “那我上去了，爸，媽，大哥，晚安。”木小雅有些歉疚的看了一眼李蓉，她能明白婆婆的不安，但是有些事情，總還是要去做的。

    木小雅一離開，李蓉就迫不及待的對丈夫和兒子發難道：“你們兩個怎么回事，以前你們不也是不贊同小川一個人出去的嗎？難道你們忘了，四年前小川丟了一天一夜的事情了？他那時候回來，膝蓋和手肘上都是血，我們都不知道撞他的人是誰……”

    四年前，馮教授也一度建議過他們適度的放任白川自由行動，但是有一次白川忽然消失不見，白家人找了一天一夜都沒找到，還是第二天白川自己走回來的。只是他回來的時候，四肢上都有血跡，擦傷的特別厲害。大夫說，很可能是被什么車子給撞到在遞上了。自從這件事情發生之后，白家人再也不敢放白川一個人出去了。

    “小川現在的狀況，比那個時候好多了。”白國渝說道，“而且，我覺得小雅說的也對，總要讓小川有一定的社會常識吧。”

    “那萬一出意外呢，萬一出事了呢，你們想過后果嗎？”李蓉紅著眼眶說道，“我也知道，小雅這么做是想要讓小川恢復的更好，畢竟，誰也不希望自己的丈夫是個自閉癥……”

    “媽！”

    “李蓉！”

    白崢和白國渝同時制止了李蓉接下來的話，以防她說出什么無法挽回的言語。

    “媽，我知道你是關心則亂，但是木小雅這么做到底是為了小川還是為了她自己，難道您自己看不出來嘛。她要是嫌棄小川是自閉癥，當初為什么答應嫁給他？如果只是為了滿足奶奶的遺愿，那奶奶離開后她隨時可以離婚。”白崢提醒道。

    白國渝先是看了一眼兒子，才回頭去安撫已經自知失言的妻子：“我們不是說好了嗎，把小川交給小雅。”

    “對不起。老白，我就是太害怕了，我不能接受小川出一點意外，畢竟小川是因為我……”馮教授說過“學者綜合癥”的成因，醫學上有一種說法叫“左腦損傷假說”。也就是說，患者大腦的左半球，也就是“負責”進行社交的這一邊所遭受的損傷，會引起右腦半球，也就是“處理”資訊的這一邊異常的發達。這種損傷，很大的可能是在孕期的時候，造成的大腦發育不全。所以李蓉一直覺得白川的自閉癥，是自己在孕期太過勞累的緣故造成的。

    “不是，不是因為你。”妻子的心結白國渝一直是知道的，馮教授所說的那個說法，也只是一種猜想，并不能完全證實。而如果非要說一定是因為妻子孕期太勞累造成的話，那么他才是罪魁禍首。那個時候逸風正忙著融資上市，他忙的腳不沾地，連續三四個月都沒有好好在家待過。而李蓉當時懷著六個月的身孕，還要同時照顧生著病的白崢。

    白崢知道自己父母又陷入了對弟弟的自責當中，如果非要說罪魁禍首，那時候只有五歲，還非常不合時宜的生病了的他也是禍首之一了。但是想這些有什么用呢，自責就能治好小川嗎？

    “有什么好怕的。”白崢不耐道，“人木小雅一個和咱們小川一點血緣關系都沒有的人都敢冒這個風險，你們作為親生父母的難道還承受不住嗎？”

    白崢的這個理由有些說不通，人本來就是越親近才會越擔心，但是他的這聲質問，卻點醒了李蓉，愛除了包容之外還有責任。

    “對，你說得對，我不反對了，我支持。”李蓉擦了擦眼淚，從丈夫懷中坐起來，“我去洗把臉。”

    白國渝等妻子離開，轉而看向對面的大兒子，饒有興趣的問道：“之前最不放心木小雅和小川結婚的就是你了，怎么現在這么信任她了？”

    白崢看了一眼父親，沒答話。

    “問你話呢。”白國渝催促道，小兒子不愿意搭理他就算了，這大兒子對他還愛搭不理的。

    “我已開始不放心，是因為你們盲目相信，現在放心，是因為日久見人心。”留下這句話，白崢也離開了餐廳。

    白國渝失笑的搖了搖頭，用牙簽從果盤里挑了塊西瓜來吃。

    “先生，您血糖高，不能吃西瓜。”李叔截住了白國渝手里的西瓜。

    “我不能吃……那你準備什么啊？”這不是饞我嗎？

    “二少夫人喜歡吃。”李叔笑。

    “……”

    =

    木小雅回到房間的時候，白川正坐在書桌前搗鼓電腦，見木小雅進來了，立刻匯報道：“電腦卡是因為程序不穩定，我幫你重裝一下，很快就能用了。”

    “不著急。”本來就是個借口，木小雅自然不著急。

    “等系統升級完，就能用了。”小雅電腦里裝的都是盜版系統，不但不穩定還不兼容，怪不得不好用。

    “謝謝。”

    白川笑了笑，能幫到媳婦，他就已經很開心了。

    “小川，你剛才在樓下的時候拒絕讓爸媽他們來暖房，他們都有些不高興了。”木小雅還是想要和白川討論一下剛才的事情，之前在餐廳有那么多人在，好多話她都不好直說。

    白川怔了怔，抿著唇不說話了。不過木小雅可以感覺得到，他的心情變的不好了，從這一點可以看出來，白川還是很在意白家人的。

    “我們周末讓他們來暖房好不好？”木小雅再次建議道，“就是大家一起吃頓飯，很快就走了。”

    白川盯著電腦屏幕，手指無意識的摳著桌角，臉上依舊是不愿意。

    “你還是不想讓他們來？”

    “那是……我們的房子，你只做飯給我吃。”白川喜歡木小雅給他描繪的那個家，他不想這些描繪里有任何一點的不同。他知道自己的這個想法讓爸媽還有大哥都不高興了，但是他就是不愿意。他試著讓自己接受過，但是他最終還是接受不了。

    “奶奶說，我不愿意的事情，可以拒絕。”白川可以為了木小雅改變一些他可以改變的事情，但是有些事情，他不想改變。

    白川的聲音里透著倔強，但是臉上已滿是委屈。

    木小雅頓時心疼的不行，恨不能時間倒流收回自己剛才說過的所有話。她明明知道的，白川在這方面本就沒有變通的能力，他不懂的放棄和妥協。但是她卻仗著白川對她的不同，得寸進尺的要求著他改。

    “奶奶說的對。”木小雅立刻改口。

    委屈的白川詫異的抬起頭，奇怪于木小雅的改變。

    “爸媽生氣了，我們道歉就是了。不想讓他們去，我們就不讓。”木小雅語氣堅定的說道，仿佛不讓白家人去暖房的人是她一般。

    “你不生氣了？”

    “我沒生氣。”木小雅覺得自己應該反思，“小川，我說的不一定就是對的。以后你要是有什么不想做的事情，你就像剛才那樣堅決的表達出來。我聽到了，就一定會支持你。”

    “那我……明天去道歉。”

    “我和你一起。”

    白川覺得奶奶說的話真的都很對呢，真正愛他的人，不但不會嫌棄他，還會理解并支持他。即便他做的不好，甚至犯了錯，那個人也會站在他身邊，陪他一起承擔。

    “電腦好了。”這時，電腦更新完成。

    “哦，那我們洗澡睡吧。”

    “你不是著急用？”

    “……”

    第53章 家人的在意

    翌日一早。

    吃過早飯, 眾人正要散開各自上班的時候，木小雅忽然喊住了眾人：

    “爸媽, 大哥，請稍等一下, 小川有話說。”

    “小川有話和我們說？”眾人有些意外，饒有興趣的看著對面的白川。

    白川在木小雅鼓勵的眼神中站起身, 望著對面三人開始道歉：“對不起, 但是……我還是不想讓你們去暖房。”

    “……”木小雅嘴角的笑容僵住, 恨不得對著白川咆哮, 你沒事加后面那句干嘛？

    “……”白家父母, 這是道歉還是二次挑釁？

    “知道了。”白崢表情不動，用餐巾擦了擦手, 起身離開。一句知道了，也不知道是原諒了還是沒原諒。

    “呵呵, 沒關系, 爸媽沒生氣。”李蓉僵硬了片刻，決定忽視后半句話, 只聽前面三個字。

    “對，小川，別放在心上。”白國渝也安慰兒子，這可是白川長這么大第一給他們道歉呢。

    “嗯。”得到原諒的白川一臉高興，轉向媳婦求表揚, “我道完歉了。”

    “是, 是嗎？”木小雅也不知道自己還能說啥了。

    從餐廳出來, 白崢一邊整理著西裝的袖口，一邊往停車場走去，而后發動車子出門上班。

    從別墅的大門出去右轉，沿著柏油馬路一直向下，是他和白川每天一起跑步的途徑。25公里的單向距離，一來一回正好五公里，每次跑到面前這個紅綠燈他們就會調頭跑回去。

    白崢停了車，從后視鏡里望著回去的路久久不動，紅綠燈在前方來回變換了幾次，依然不能引起司機的注意。好在別墅的山道上沒有多少車輛，白崢的停滯不前并沒有給道路帶來擁堵，不過卻引起了環衛工人的注意。

    “先生，是車子出什么問題了嗎？”穿著制服的環衛工人，拎著一個掃把走過來詢問。

    “不是。”白崢回神，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前方，綠燈了。

    “那您趕緊走吧，小心上班遲到。”

    “謝謝。”白崢點了點頭，松開剎車繼續前行。環衛工人在車子離開后，奮力的揮舞著掃把，他今早的任務就只剩最后這一段路了，剛才那輛車子正好壓住了他掃了一早上的垃圾。這會兒車走了，他得趕緊拿簸箕裝起來，不然回家趕不上早飯了。

    白崢的心情似乎特別的好，他打開了車篷，讓陽光和樹蔭毫無阻礙的落進車里，他在流動的光影里笑的一臉滿足。

    還知道道歉，算你有點良心。

    和白崢有著一樣心情的還有白家父母，他們不像白崢這么淡定，一離開餐廳，李蓉就直接撲進了丈夫的懷里：“老白，小川，小川心里是有我們的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