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南煙如今不想見席秀,見她一直堵在門口不動,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周時生的腰,周時生會意,眼神示意一旁的手下將擋在門口的席秀拖走。 “唉?!” 席秀慌亂的叫著,“你托我干嘛?我自己會走,別拉我。” 待席秀終于被那人拖走,南煙這才松了口氣。 這時,周時生轉身握住南煙手掌,用力拉著她朝前方的馬車走去。 南煙一路低著頭,待進了馬車,立即用力甩開周時生的手。 馬車外,離得近的自是不敢偷看,離的遠的卻趁機看這二人。有人試著問季仲,語氣中是無法掩飾的八卦,“季大人,那女子是誰啊?” 南煙之前躲在周時生背后,又一直低著頭,沒人將她的臉看清。 季仲不若周時生一直記掛著南煙,一時也未認出,只是道:“主子的事,你們少問?” 那人癡癡的笑著,一臉憨傻,“問問又怎么了,我這不是好奇嗎,之前除去俞家小姐,我可沒發現主子身邊有別的女子。” 季仲伸手拍了下那年輕人的腦袋,斥道:“俞家小姐?俞家小姐不過與主子相識,你看那姑娘!” 他幽幽的感嘆道:“這都過夜了!” 一旁因著不安分而被捆住的席秀一臉糾結,但因著她方才大喊大叫,因此被點了啞xue,什么聲音都發不出,十分委屈。 且一行人匆忙間只準備了一輛馬車,馬車里坐著周時生與南煙,她自然是被這些舉止粗魯的軍人像抗麻袋似的扔在馬背上,一路顛顛倒倒,幾乎吐了。 馬車內 周時生與南煙相對而坐,僵持半響。 南煙想著自己大周時生許多歲,作為長者,無論如何也得處于主導地位才不至于丟人,于是輕輕咳嗽幾聲,強自鎮定道:“昨夜我們…嗯…” 大氣!一定要大氣! 南煙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昨夜的事,你應當負責。” 此言一出,周時生稍稍抬眸看了南煙一眼,乖順的點頭,“好。” 一夜過去,他轉變太大倒讓南煙生出稍許郁悶之感,她盯著他,試探道:“今天是第三天,那你下在我身上的毒?” 周時生聞言,從懷中取出一綠色瓷瓶,遞給南煙,輕聲道:“這是解藥。” 南煙握著瓷瓶,神色依舊警惕,“之前你說每隔三日一解?” “騙你的,你服了這藥后,體內再無余毒。” 南煙見周時生似未作偽,于是取過水壺就著溫水服下,隨后,她便有些難受了,對面的周時生不知何時抬起頭來,正一動不動的盯著她? 周時生見南煙回視他,于是撇開眼,拉開馬車內壁的抽屜。 他記得,這般樣式的馬車,內里的抽屜隔間內應當是有糕點備著的,但抽屜中空空如也,李常洛不在,而顯然季仲并非那體貼之人,于是未有準備。 他沉默的將抽屜合攏,抬頭問道:“餓嗎?” 南煙搖頭,“不餓。” 她現在腦子很亂,根本不計較這些。 “那累嗎?若是累,便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到下一個休息的站點至少還需要兩個時辰。” 南煙未應,頃刻,她抬起頭嚴肅的看著周時生,溫和道:“你我少時相識,亦有情誼,昨夜之事便當未曾發生,且你既將解藥給我,那便不欠我什么。” 在一刻鐘之前,南煙決定提起褲子不認人。 她說出這話后,方覺一身輕松。 周時生目光落在南煙臉上,他神色倒還十分平靜,卻始終不肯給南煙一個正式的回應。 南煙見他不應,心里微惱,當然是在惱怒自己昨夜逾越之舉。 說到底,這是她自作自受,但在周時生面前,她是斷然不可能承認這一點的。 她無賴道:“昨夜那般,我身為女子很是吃虧,我既已不計較,你可否大度些?當作未曾發生。” “我也很是吃虧。” 周時生突然出聲,他沉著一張臉,目光緊攥著南煙,神色陰郁無比。 南煙一愣,也不知是氣?還是被對面男人這架勢給震懾住,哆哆嗦嗦道:“你怎么…怎么就吃虧了?!” “昨夜我亦是第一次,且你年紀這般大,我小你足足四歲有余。” 周時生一針見血。 轟! 南煙覺得心口有些堵。 老樹逢春,老牛吃嫩草,一樹梨花壓海棠…… 半響,南煙方才忍住腦海中那陣遲來的眩暈之感,她皺著眉頭低聲反駁道:“我不老。” 聲音低,聽著沒什么底氣。 昨夜之事,她一點也不生周時生的氣,反是氣惱自己行事莽撞,心中總歸是十分心虛,也隱約覺得她占了年輕小伙子的便宜,于是千方百計給自己找理由,“難道我長的不好看嗎?你怎么就吃虧了,你不是不知道,在長安城,七夕夜多少好男兒排隊求我一同游玩。” 周時生輕笑一聲,嗤道:“當年有意你的少年特別是入讀石鼓書院的那些人,如今大多已成家,有的兒女都快四歲了。” 南煙皺眉沉思,她有些聽不懂周時生的話了,于是問道:“那…那又如何?” 周時生眉頭稍稍朝下壓了壓,打量著氣的不輕的南煙,似玩笑似認真道:“你年紀也不小了,是時候生孩子了。” 他似乎很為南煙著想,補充道:“我年輕,倒還可以等一等,但你年紀到了,不好再拖下去。” 南煙一直覺得自己仍舊是十八歲的女子,貌美如花,青春尚在。 周時生卻將事實講了出來,不僅如此,他還時刻提醒南煙的黑戶身份,“你既不入南家,便成了黑戶,在盛和村這個偏遠地帶,身為黑戶倒是沒什么影響,但回了長安總歸是不方便。” “我與長安城俞相相交甚篤……” 他凝視著南煙,一字一句道:“你應當是記得的,北燕丞相俞沉,當初你替我傳信之人,亦是你往日同窗俞宗衍的父親。我可讓他認你作遠親,屆時你也好借此身份嫁給我。” “只如今父皇膝下只我和大哥兩名子嗣,因此成年后依舊未封王搬出皇宮,仍舊住在皇宮。” “你不用說了。” 這一刻,南煙覺得周時生與幼時的南安實在是像,情緒變來變去,方才還乖順的不行,南煙說什么便是什么,如今臉沉的緊,語氣強勢,逼的人步步后退。 周時生適時收嘴,但臉色仍舊不好,他眼睛微微垂著,明明沒什么神色,南煙卻總覺得他在控訴自己。 兩人雙目一對,再次僵持下來。 “你昨夜不累,但我卻是有些累了,先閉上眼睛休息一會,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對車夫說一聲便可。” 周時生囑咐完,果斷的合眼睡覺。 約莫一個時辰有余,一行人在一處城鎮落腳,季仲先行命人尋了一高檔客棧包場,自以為是的給周時生同南煙開了一間上上房。 南煙帶著面紗,同周時生在客棧老板的帶領下上得二樓,到得房門前,南煙有些遲疑。 一夜情,又不是夜夜情,何須安排到一間屋去? 南煙看向周時生,那意思很明顯,你是男的,你去解釋! 周時生解釋的意味很明顯,他先行一步進屋,徑直朝里走去。 房外,客棧老板殷勤的對南煙道:“這是本棧最好的客房,夫人若有什么需求,叫一聲便是,我們就在樓下大廳候著。” 這是一間套房,正對著門的是一間格局不大的前廳,如今周時生正坐在對面的木椅之上,神色陰沉的看著遲遲不進屋的南煙。 南煙上前一步,半只腳踏入房內,周時生神色稍有和緩,卻見南煙伸手拉住木門環鎖將木門緩緩闔上退了出去。 隔著緊閉的房門,他聽見南煙對老板解釋道:“你別喚我夫人,我未婚嫁,與他是舊友。” 說著,聲音低了下去,似乎隨著客棧老板走遠了。 周時生沉默片刻,手肘微曲,支著腦袋看著緊閉的房門。 屋外,季仲聽得南煙對客棧老板的解釋,神色變化莫測。 周時生是什么人,季仲此前安排房間時既未出聲阻止,便是默認。 要知道,這些年能入周時生房的女人,可是一個也沒有,如今卻被這女子……給婉拒了? 第51章 客棧外,季仲神情忐忑,最終還是硬著頭皮走進周時生的客房。 昨夜與周時生匯合之際,他便要稟報近來事宜,那時周時生似乎有些氣惱,令他將躲在暗處的席秀抓住看管,著一行人等在破廟外翌日再論便負手離去。 此后,他觀周時生從破廟出來后神色有異,一路上便未貿然打擾,如今總算是等著他一個人的時候了。 季仲謹慎起見,垂下頭去未看周時生神色,精簡的將近來的事宜一一告之。 當日與周時生分離后,季仲按照計劃行事,令人帶上周時生的人皮面具假作與他匯合,其后如往常一般分為幾路出發,最終查出兩名泄露消息之人。 其中一人是馮希白,但馮希白泄露消息是因著他暗中與俞家小姐俞宛清通信,并非刻意為之,他也自知有虧,得知自己因與俞宛清通信而泄露周時生的行蹤,主動承擔責罰。 季仲未曾責罰他,反是令專人護送他回長安城。 馮希白無奈,只得灰溜溜離去,離去之際,他還想著俞宛清,只道自己喜歡俞宛清,是一廂情愿寫信給她,此事與她無關,言辭間懇請季仲將此事瞞下,畢竟俞宛清未婚嫁,這事傳出去對她名聲不好。 那時,季仲仗著年長取笑他,“她既未婚嫁,若是通信之事傳出去,你們不正好可以在一起。” 馮希白聞言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急道:“季大人莫要這般做,若是她知曉了,必定會惱我的。” 見馮希白如此卑微,季仲再未打趣,直言他兄長本便不欲他在七皇子手下做事,此次回城還是聽兄長的話乖乖到翰林院去報道。 馮希白只得灰頭土臉的離去,這般態勢,倒與初醒時雄心壯志要殺上長安城,隨后又被周時生捏在手中的南煙有稍許相似。 季仲將調查結果稟明,無需多想,另外一名內應則是大皇子周承毅安插的。 三年前,薛海叛亂,周承毅主動南下絞殺薛海,借此在南方收攬軍權。 此后,他行事再無顧忌,近來竟想沾染長安城一帶的軍防。 周時生少時蟄伏乾西五所,年長入仕后斂其鋒芒,行事溫吞,一直避免與周承毅敵對,且他不僅不主動出手對付周承毅,竟還多次暗中包庇這人行徑。 季仲一直不解周時生行事,如今見他隱忍多年,終有動作方才松了一口氣。 他再次上前一步,壓低了聲音道:“南臺國的君主已在南潯鎮等待多時,殿下何時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