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顏以冬臉上一紅,“滾,我才不稀罕!” · 在回北京的飛機上,江昭陽關了手機之后,把座椅一調,戴上了一個白色的眼罩,就開始一聲不吭地倒頭大睡。 顏以冬暗暗瞥了他幾眼,自己卻全然睡不著,她總覺得眼前這個男人越是輕松,她便感覺越是沉重,就連這次的案件,她都隱隱覺得哪里好像不太對勁,一切似乎都還未揭露,一切似乎都還未完待續。 既然她有這種預感,江昭陽就不可能一無所知。因為通過這次的案件,讓她完全了解了眼前這個男人的經驗和能力,他簡直就像獵犬一樣,對任何細節都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敏銳。 飛機落地后,江昭陽陪著她在傳送區等行李。行李過來時,他突然給佟星河打了個電話,詢問空氣土壤等各項化驗的進度,佟星河的回答卻讓他非常失望。 “采樣的空氣土壤目前看來一切正常,沒有什么特別的東西。” “那飛雪和劉隊的解剖結果呢?” “病毒學,我們這邊稱不上專業,所以把他們交給上頭的病毒專家了,不過現在還沒結果。” “嘖……那可不一定是病毒啊!” “我們在他們身上又沒找到傷口,不是病毒是什么?” 江昭陽撓了撓頭,卻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你到北京了?”佟星河又問。 “嗯,剛到,還沒出機場。” “昭陽……”佟星河忽然換了種語調,突然變得語重心長起來,“你年紀也不小了,該考慮考慮前面的事了。” 江昭陽一言不發地背著包和顏以冬出了首都機場的玻璃門,直到在出口的垃圾桶附近借了個打火機點上一支紅雙喜后,才輕輕地回答道: “我知道。” “還有……” “嗯?” “有些事……差不多就行了,沒必要太較真。” 他輕輕地抽了口煙,對著眼前這座五彩斑斕的城市默默看了一眼,語氣疲憊地回答道: “知道了。” · 第二天一早,藺如峰剛走進國安局的辦公樓,就遠遠地看到一個人正蹲在自己辦公室的門口抽煙。 他身穿一件黑色風衣,背著一個鼓鼓的雙肩包,額前的碎發也早已沒過了眼角,看起來已經很多天沒有光顧過理發店了。 “喲,這是怎么了,江局?”藺如峰一邊掏鑰匙,一邊忍不住調侃道。 “藺局,我才剛回來,一天都沒歇,這一大早就被您叫過來,您是真不把人當人使啊!” 聽到這句話,藺如峰的臉馬上沉了下來,他一言不發地開了門,把桌上的一個文件袋拿起之后又重重摔下。 江昭陽偷偷地瞄了那個文件袋一眼,眼皮一垮,往他跟前的椅子上一坐,直接摳起手指頭來。 “你怎么好意思提‘休息’這兩個字啊,江局……”藺如峰氣得指關節都顫抖了起來,“您老人家辦個案子,要什么我沒給你,特種部隊、各類藥品、直升機、軍犬、狙擊手、防化專家,你就說吧,缺哪樣了?可你都干什么了?” 江昭陽只是繼續低著頭扣著手指頭,認真檢查著每個指甲縫,仿佛那里面正隱藏著巨大的陰謀,正等待著他去揭密。 “五天……!”面對他一如既往的無動于衷,藺如峰忍不住氣憤地加大了音量,同時用力地伸出了五根手指頭,在他臉前使勁地晃動著,“也就這么五天的功夫,你就給中央送來了十八具尸體。” 江昭陽這時突然停下了手上所有的動作,抬起臉來直勾勾地看了他一眼,藺如峰心里一松,以為他終于在“水漫金山”之后迎來了幡然悔悟,打算以后脫胎換骨,重新做人了,可是,藺如峰打死也沒有想到世間竟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不對。”他輕輕地反駁道,“你算得不對。” “哪里不對?”藺如峰奇怪地問。 “多了一個猴,少了一條狗。”他重新扣起了手指頭,“是十七個人,一個猴和一條狗,如果再算上那個瘋子的話,就是十九具尸體,外加一具白骨。” “你……”藺如峰抬起手指著他,一副氣憤到無以復加,卻又無可奈何的表情。 能讓藺如峰露出如此表情的事情可不多,能讓他露出如此表情的部下也不多,說白了恐怕也只有眼前這一個。 兩人在對峙良久之后,藺如峰只能頹然地坐下,用低沉的語調問: “你說吧,準備讓我這個局長干到什么時候?” 誰知江昭陽突然一笑,“您想干到什么時候就干到什么時候,就算您真走了,就我那檔案,也當不了您這局長。” “因為你負責的這案子,1號已經找我談過話了,軍委那邊也不是很滿意,要不是弄來這么一具超出所有人想象的尸體來替你背這個黑鍋,這一次,你跟我,咱倆誰也別想全身而退。” “我懂。”他輕輕地嘆了口氣,“您就直說吧,這一次組織上有什么處分?” “處分的事你先不用擔心,我已經跟上面商量過了,這一次沒有處分,但是下一次你一定要注意,不要搞出這么大動靜。”停了停,藺如峰突然從右手抽屜里抽·出了一個文件袋,甩到了江昭陽的面前,“這里有件別的案子,你去辦吧。” 江昭陽抽·出檔案袋里的文件,打開只看了一眼,然后便搖了搖頭。 藺如峰劍眉一豎,“人我都給你抓好了,不過就是過去審問一下,讓這幾個間諜把事情交代清楚就行……” “不行,我這邊的案子還沒完全了結。”江昭陽的語氣很強硬。 藺如峰的眉毛突然皺得更緊了,語氣森然地問:“怎么了,江昭陽?現在連組織安排都不服從了,是嗎?” “我說了,我這邊的案子還沒了結。”江昭陽突然間挺直了脊背,毫不避諱地接住了那一道無比嚴厲的目光。雖然他坐在一把小椅子上,看上去比藺如峰矮了半截,不過從氣勢上竟然完全沒有輸場。 不過藺如峰畢竟經驗豐富,隨即半軟半硬地問: “喲,我喊你一個江局,你還真把自己當局長了,現在執行任務都是你說了算了?” 誰知江昭陽完全不理他這茬,表情古怪地一笑,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個疊放整齊的白色信封,一聲不響地放在了他面前的辦公桌上。信封中央只寫了四個工整的小字——離職申請。 在看到這四個小字的時候,藺如峰臉上的肌rou明顯地產生了一絲微妙的變化,他咳嗽了一聲,讓自己瞬間冷靜了下來,面無表情地把身體靠在了那把巨大的辦公椅上,不怒反笑: “入了國家安全部,你想走就走啊?” “我現在是申請走正常程序,先脫密,再正常離職。” “呵……脫密……”藺如峰反復咀嚼著這兩個字的意味,不久之后,他神色一黯,突然換了一副語重心長的聲調,“昭陽,這個案子雖然我們代價慘重,不過大體的情況也基本理清了,你何苦這樣?” 江昭陽仿佛早就猜到了他會這么問一樣,不緊不慢地打開了手機,熟練地調出了其中一張照片擺在了他的面前: “這里還沒理清。” 第43章 墓地 藺如峰湊近一看,那是一張年代久遠的證件,上面貼著一張黑白照片,是一個男人的半身像。 “這是……” “秦玉父親的護林員證,就是他從外面把那只猩猩帶回來的。” “你準備去東北?”藺如峰忽然間明白了過來。 江昭陽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不容置疑地說:“我必須去。” “可是這個案子事實清楚,證據確鑿,兇手也已經伏法了,你還要去調查什么?浪費國家資源……” “所以……”江昭陽用手點了點桌上那份“離職申請”,“我沒打算用國家的錢。” “不行。”藺如峰斬釘截鐵地駁斥道,“我們十九局不能任由你胡來!” 江昭陽把頭一低,沉默地笑了笑,隨后表情無奈地站了起來,“那您看著辦吧。” 說完,他便大踏步走了出去。 藺如峰眉頭一皺,忽然感覺自己治愈多年的偏頭痛又重新發作了。他在椅子上沉默了半晌,隨后用一只手死死地掐住頭部一側疼痛不已的部位,用另一只手拿起座機聽筒,撥出了一個號碼。 “喂,馬上給我查查江昭陽這幾天在洪川都干什么了?” 電話那頭的人仿佛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他不得不再次補充道: “不是讓你查報告上有的東西,我是想知道報告以外的,關于他私生活的那部分……” 那頭的人似乎還是不太了解,藺如峰感覺自己的頭就跟顆地雷一樣,突然被人踩在了上頭,馬上就要炸了,他表情無助地呻·吟了一聲,隨即怒吼道: “就是有什么事能突然間觸動他……對,任何能讓他馬上辭職的事情我都要知道!” “對,沒錯!” “所有的……所有有關的情況,都要匯報!” 掛了電話,他無力地癱倒了辦公椅上,用手輕輕地揉著太陽xue,頭痛的感覺終于減輕了不少。 另一邊,江昭陽卻徑直出了國安局大門,駕上車直接向機場開去,準備登上上午十點飛去伊春林都機場的航班。 · 才過了不到半個小時左右,藺如峰辦公桌上的電話就突然間響了起來,江昭陽在洪川辦案時官方所能掌握的所有情報已經全部匯總完畢,結論更是一目了然。 “他同案犯秦玉之間的關系非同一般。”電話那頭的人如此總結道。 “他們原來就認識?”藺如峰奇怪地問,因為他壓根不記得江昭陽去過洪川,更別提秦玉只不過是大山里的一個普通女孩。 “他們之前應該不認識。”電話那頭的人謹慎地推測道。 “那你這么說有什么依據嗎?” “有。”那個聲音突然變得斬釘截鐵起來,“第一,他們之間以兄妹相稱,秦玉喊江昭陽‘哥’,這點洪川方面非常確定,有錄音可以作為證據,另外還有一點,在兩天前,江隊在洪川給她買了塊墓地。” “墓地?”藺如峰明顯吃了一驚。 “問題還不是出在墓地上,江隊跟案犯關系好,給她買塊墓地也沒什么不可以,問題是出在墓地的價格上,他買的是全洪川最好的墓地。” “那塊墓地多少錢?”藺如峰的表情忽然變得有些恐慌。 “接近人民幣一百萬……洪川人都知道那是洪川富豪專用的墓地。” “一百萬……”藺如峰有氣無力地重復了一遍這個數字。 他的嘆息多少讓那邊的人有些不解,“藺局,你說江隊有那么多錢嗎?” 藺如峰神色鄙夷地一笑,“就他?呵……就他你還不知道,他·媽·的窮光蛋一個,他哪來那么多錢!” “那這些錢……”電話那頭的人的語氣明顯變得猶豫起來。 “行了。”藺如峰突然間打斷了他,“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了。” “啊?為什么?” “買墓地時也許用的他的名字,但肯定不是他出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