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怕。她順著段萍的話，回憶當(dāng)天發(fā)生的事，腦海中忽然閃現(xiàn)一個畫面。

    段萍被金華的女朋友激怒，中午約了那個小太妹，去學(xué)校后門“講道理”去了。

    仲夏要幫忙，段萍不肯，說她要自己解決，但是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讓仲夏幫她打開水，學(xué)校開水房開放的時間很有限，錯過了就沒了。

    很不巧，學(xué)校的開水房那天壞了。這在經(jīng)費(fèi)不足的六十八中并不少見。

    學(xué)校附近有個招待所，屬于一家老國企，很破舊了，但是有時候?qū)W生來打開水，招待所的人并不禁止。所以但凡學(xué)校開水房壞了，學(xué)生們都去那兒打水。

    仲夏就提了段萍的兩只塑料水壺，出了學(xué)校門，向那座招待所走去。

    經(jīng)過一個狹窄的巷子口，她忽然感到后頸一疼……

    那尖銳的刺痛感，此刻仿佛還在，讓她心尖發(fā)顫，全身直冒冷汗。

    為什么她現(xiàn)在才想起來這件事？那之后又怎樣了？……

    正緊皺眉頭沉思，楚棄凡摸了下她的額頭，又試自己的。

    “比我手還涼，看來沒有發(fā)燒，真是冷氣太大了？我去關(guān)空調(diào)。”

    牧珮雯站在楚棄凡身后，仲夏看見了她的目光。比房內(nèi)的冷氣還要陰寒，那嫉恨之意是那樣明顯。

    仲夏站了起來，“棄凡哥我真沒事，可能昨晚累著了，屋里有點(diǎn)悶，我出去走走……”

    玄關(guān)處傳來人聲，本來恨恨地看著仲夏的牧珮雯，立即轉(zhuǎn)過身，沖向來人的方向。

    “爸，媽！”她欣喜地喊道。

    ……

    京城。衛(wèi)騏辦公室。

    楚燔坐在電腦前，一張張地翻看嫌犯照片。對面，副局長衛(wèi)騏手里夾著煙，期待地看著他，楚燔已經(jīng)看了兩個小時了。

    楚燔眉頭緊緊皺著，手指滑動，鼠標(biāo)將照片局部放大……

    “看了三遍，初步圈定這幾個人。”最后，他肯定地說。

    衛(wèi)騏按滅了煙，臉上浮起笑容，“好極了。”

    第33章 乖，摸摸頭

    碧波苑的夜晚是令人愉悅的。海風(fēng)吹散了漫天烏云，露出綴著璀璨繁星的深藍(lán)夜幕。夜深人靜, 隱隱聽得到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 叫人油然生出沖動，想要此刻順著白石鋪就的甬.道, 一直走出去，走到那星光下的金色沙灘倘佯。

    但是仲夏沒有走出去。她抱著雙臂，獨(dú)自徘徊在居所的后院，邊走邊看自己的影子。

    影子淡得像道輕煙, 再淡些就融入樹影之中了。孤獨(dú)的一道, 默默地陪著她。

    這些年, 躑躅獨(dú)行, 不是沒有感到過凄涼的。她和母親以那樣的“罪名”離開生活了多年的家, 就像乍然從樹上跌下的小鳥，想要回到熟悉溫暖的窩, 卻被殘忍地告知，她根本不屬于那里。

    她曾經(jīng)想過，她的父親到底是誰。為什么牧國平一口咬定她不是他的孩子？她和母親長得那么像，那她是怎么來的, 以母親的為人絕不可能做出那種事，難道母親是被……

    根本不能去深究答案, 那一定會讓母親更加崩潰。漸漸地，她意識到，她不想知道答案了，既然牧國平冷酷如斯, 那么對她和mama來說，重要的是好好過日子。

    啊，她得感謝自己的粗神經(jīng)。如果她是林黛玉那樣的性格，恐怕早就哭死了。

    她自認(rèn)內(nèi)心磨礪得光滑堅硬。然而今天，牧國平帶著于珍珠突然造訪，她還是失態(tài)了。她發(fā)現(xiàn)自己無法面對這兩個人。

    姚敏很驚愕，牧國平夫妻來江海，她是不知情的。他們帶了貴重的補(bǔ)品，看望楚棄凡。

    姚敏和楚棄凡便與牧國平夫妻倆寒暄。牧珮雯笑著對姚敏說：“姚阿姨，我替爸爸跟您道歉，爸爸他說要給棄凡哥哥一個驚喜。”

    爸爸，爸爸，爸爸……

    牧國平呵呵地笑。牧珮雯看了仲夏一眼，得意滿滿。

    頭還昏昏沉沉，仲夏揉了揉太陽xue，站直，看了劉飛一眼。

    沒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她攙著劉飛，在滿室說笑聲中走出了客廳。

    快出大門的時候，姚敏追了過來。仲夏抱歉地說，對不起，姚阿姨，我實(shí)在不能繼續(xù)坐下去了，希望您能理解。

    姚敏挽留不住，嘆著氣回去了。發(fā)生這樣的事情，她也是很尷尬的。

    仲夏回來后就去廚房做飯了。劉飛想安慰她，她洗著青菜，淡淡一笑，說道，不好的事，提他做什么。

    劉飛懂她的心情，只拍了拍她的肩膀，“姐，我去關(guān)院門。”

    從那時到現(xiàn)在，院門一直關(guān)著。不想見到那對男女，所幸也無人上門打攪。

    楚棄凡曾有電話追過來，仲夏就說，只是不舒服，讓他不要擔(dān)心。

    楚棄凡就和姚敏一樣嘆氣。仲夏聽見牧珮雯敲門，喊他去吃飯。楚棄凡也做不了什么，只得說，那夏夏你好好休息。

    仲夏真的需要好好休息。頭一直暈，身體也發(fā)冷，很像要感冒的樣子。她是生不起病的，她病了，她的小店和小家就亂了。飯后就兩點(diǎn)多了，仲夏一直睡到六點(diǎn)，才覺得好些。

    白天就這樣過去了。現(xiàn)在快十一點(diǎn)了，劉飛早就睡了，她卻因為下午睡多了，現(xiàn)在毫無困意。

    很討厭這種狀態(tài)，因為這樣腦子就會一直轉(zhuǎn)啊轉(zhuǎn)的，于是，上午遭遇的那一幕，總是在眼前飄來飄去。

    仲夏走到一株粗大的梧桐樹下，扭頭看著身后的米色小樓。

    小樓帶點(diǎn)兒西式風(fēng)格，一共三層，頂樓有個小露臺，站在那里看海，視野非常好。

    每間房間都收拾得清爽溫馨，甚至還有許多女孩子需要的日常用品，一看就是才買的。都是楚燔準(zhǔn)備的啊。

    他為她做的越齊全，她越感到心情沉重。舒適的房間，好像透不過氣似的……

    “唉。”

    仲夏輕輕地嘆了口氣。她要是像一開始那樣，一直躲著楚燔就好了……

    “喵嗚～”

    灰色的胖貓咪從樹叢里鉆了出來，小腦袋蹭著仲夏的褲腿。

    天剛擦黑上校就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居然現(xiàn)在回來了，昨天晚上它可是興奮得到了天亮才回的。

    仲夏彎腰抱起上校，走到長椅上坐了下來。

    “回來這么早，你不找你的小伙伴兒啦？”她摸著毛絨絨的貓腦袋。

    上校抬起頭，用濕.漉.漉的鼻尖嗅她的臉，嗓子里呼嚕呼嚕的。

    仲夏想起和劉飛商量過的打算，撓著貓咪下巴，柔聲道：“jiejie走了行不行？你自己住在這兒，楚燔哥哥可以過來陪你。”

    “不行！”

    頭頂忽然響起一個聲音，低沉，微帶怒氣，正是她提到的那個人。

    仲夏驚了一下，楚燔已經(jīng)坐到了她身邊，把上校抱了過來。

    上校看見楚燔很激動，甩著尾巴，兩只前爪扒上他的衣襟，又是嗲嗲地叫喚，又是蹭他的臉，還伸出舌頭舔他。

    楚燔任由上校在懷里賣力地討好，臉上一絲笑容也沒有。

    仲夏尷尬了，訥訥道：“燔哥，你……我……”

    他是幾時回來的，又怎么會來到她住的院子里。她剛才的話，都讓他聽見了。

    楚燔不看仲夏，搓搓激動不已的上校的臉，湊在貓耳朵邊說了幾句。

    上校喵了一聲，跳下地撒歡跑掉了。

    現(xiàn)在，只剩他們倆了。并肩坐在長椅上，仲夏低頭看自己的雙手，全部的神識卻都集中在身邊的男人身上。

    他穿著深藍(lán)色t恤和牛仔褲，散發(fā)出洗衣液的清香，應(yīng)該是回家后換的。不知道他幾點(diǎn)到的家，但是可以想象得到，他一定聽說了牧國平夫婦造訪的事……

    仲夏鎮(zhèn)靜了下來，干笑道：“燔哥，你出差回來了啊，什么時候回的，這么晚還跑來看上校。你看，它好著呢，我可沒敢虧待它。”

    男人低低哼了聲。

    “不，它不好，我看它就快變成被人拋棄的小可憐了。”

    “……”

    仲夏撓撓頭發(fā)，想要再擠點(diǎn)兒笑聲出來，手忽然被楚燔抓住，“陪我走走。”

    兩人站起來，他就松開了她的手。

    仲夏覺得那只手熱熱麻麻的，這感覺一直入侵到心底。

    她再也想不出什么打破尷尬的話來，只好低著頭，慢慢地和他并肩走著。

    “怎么還不睡？”在院子里走了一圈，身邊的男人終于開口了，“是不是住得不舒服？”

    “沒有沒有。房子挺好的，不能更舒服了。我只是……楚燔哥，白天的事你也聽說了吧，我，我有點(diǎn)，有點(diǎn)睡不著。”她語無倫次地說。

    “所以就后悔住進(jìn)來了，想丟下上校離我遠(yuǎn)遠(yuǎn)的，能多遠(yuǎn)就多遠(yuǎn)，嗯？”

    他在一株梧桐下站定，握住她一只手臂，將她轉(zhuǎn)向他。

    仲夏被戳中了，羞愧使得她兩頰發(fā)熱起來，心臟劇烈地跳動，心頭氤氚著的，竟然還有一絲絲甜暖。

    她深吸一口氣，說道：“燔哥，我不會馬上搬走的，怎么也得找到合適的地方再說，剛才我那……只是說點(diǎn)兒賭氣的話，你別當(dāng)真啦。”

    男人抓住她雙臂的力道大了些，他的頭俯向她，離得更近了，她感到熱熱的鼻息噴在臉上，連帶那兩道目光都guntang了起來似的。

    想要后退但是被他禁錮在掌心，動彈不得，只好將腦袋向后仰，看著近在咫尺的男人。

    她不敢再與他對視，盯著那兩片堅毅卻柔軟的唇，看見它們啟動，吐出柔和的字句。

    “夏夏，我來，不是看貓過得怎么樣的。”

    楚燔松開手，向后站了一步。

    仲夏趕緊也退了退。清冽的晚風(fēng)重新籠罩了自己，剛才那點(diǎn)兒迷亂被吹散了好些。

    “我已經(jīng)什么都知道了。”楚燔向她張開雙臂：“過來。”

    “……嗯？”她怯怯地看著他，心臟仿佛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兒，兀自劇烈地跳動。

    “我說，過來。”他見她這個樣子，又向她走近一步。

    “我覺得你需要，這個。”

    他站立的角度剛好被梧桐樹影遮住了臉，但是這句話的意思，她聽得明明白白。

    眼底忽然被熱熱的浪潮襲擊，根本無法抵擋，全身也顫抖起來。雙手抬了又抬，明明想要捂住臉，站在那里不動，但卻像被蠱惑了似的，踉蹌著，撲進(jìn)那寬闊堅實(shí)的懷抱。

    果然和她想象的一樣溫暖。鼻腔充斥著熟悉的氣息，每晚她抱著上校入睡，都能嗅到的，來自楚燔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