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冷厲的眼神先是落在拐杖上，接著便抬起，看著秦筱筱，卻沒有說話。

    秦筱筱以為自己聲音太小，老人沒聽見，又再次揚高音調問了一遍，“老人家，您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煩了？需要幫忙嗎？”

    老人這才伸手接過拐杖，接著很自然地點頭，“嗯，我錢包丟了，找不到家人，中午沒飯吃了！”

    秦筱筱如果這時回頭，就會看到瘋子的臉已經抽抽的快要變形了，滿臉都是風中凌亂。

    “您和家人是在哪走散的？我們幫您去找一找吧！”秦筱筱也不知道今天自己怎么這么熱心，明明她平時都不會管這樣的事的，除非是遇到像那次在東門小公園里遇到的那一家三口一樣真的需要幫助的人，她才會動惻隱之心。

    “我也不清楚，好像就是在這附近，我走著走著就到這了?！崩先丝戳搜壅驹谇伢泱闵砗?，正沖他擠眉弄眼的瘋子，臉上神色絲毫未動。

    “那，要么您在這等著，我們去幫你在周圍找一找？”秦筱筱看了看身后年貨市場那人山人海，心里琢磨著那幾個外地人肯定不認識路，說不定就在里面轉悠呢。

    “可是我現在感覺很餓，我想吃飯！”老人似乎對找人不急，只看定了秦筱筱說道。

    257被接走了

    “吃飯??！”秦筱筱扭頭看了看，“這附近只有賣小吃的……那邊有賣面條和饅頭的，老人家你想吃什么？”

    老人循著秦筱筱的視線看去，隨即就皺了眉頭，搖頭說道：“我不吃路邊攤！”

    秦筱筱聞言頓時有些頭大，心里有點懊惱自己怎么就多嘴問了一句，不過既然都管了，老人又確實遇到麻煩，她也不好轉頭就走，只得好脾氣地繼續問道：“那我帶您去國營飯店吃吧。”

    “那里的飯菜好吃嗎？嗯，和那個什么前進粥鋪比起來呢？”老人聽到要去國營飯店，也沒什么反應，反倒是提起前進粥鋪時，吧唧了一下嘴角。

    秦筱筱嘴角又是一抽，這老爺爺要求還真不低啊，竟然要國營飯店的飯菜和張前進的粥鋪一樣好吃，這怎么可能呢？

    “老人家，您也吃過張大叔賣的粥了??？”秦筱筱現在可真是糾結了，這老人看著就挑剔，別等一會，她給帶去國營飯店，飯菜都點了，卻被他嫌棄，那就吃力不討好了，還浪費錢！

    “張大叔是誰？”老人問。

    “啊？”秦筱筱一臉懵逼，“您剛剛不是說前進粥鋪嗎？那就是張大叔開的呀?！?/br>
    “哦，那我不知道！我今天早晨是從一個老漢那里買了碗粥吃的，聽他說是從前進粥鋪買的，嗯，味道確實不錯！”老人點點頭，又吧唧了下嘴角，像是在回味。

    秦筱筱嘴角又是一抽，忍不住問：“您花多少錢買的？”

    老人搖搖頭，“我助理買的，我不清楚，我從不管錢！”

    “噗！”

    秦筱筱剛要說話，突然聽見一直沒說話站在她身后的瘋子發出噗嗤一聲，她扭頭看他，卻見瘋子似乎是臉抽筋了，正在那揉臉。

    “阿峰，你臉怎么了？”秦筱筱疑惑地問，她怎么瞧著覺得瘋子神情很是古怪。

    “沒事！風吹的！”瘋子見秦筱筱看著他，便習慣性沖她齜牙一笑。

    這回換那拄著拐杖的老人嘴角抽抽了，秦筱筱還注意到他似乎翻了個白眼，和他先前表現出來的一本正經氣勢驚人的形象十分不搭，不過他倒是挺好心的，還提醒瘋子，“年輕人，風一吹就臉抽筋，這身體素質不行啊，平時要多鍛煉，別到想干什么事的時候有心無力！”

    想干什么事的時候有心無力？

    秦筱筱怎么聽著這話感覺破有深意呢？難道這老人家認識瘋子？

    這么一想，秦筱筱不由就留了個心眼，悄悄打量起老人來。

    然而這老人卻好像看出秦筱筱心中所想，只看了瘋子一眼，就收回視線，冷漠地說道：“小姑娘，你不用猜了，我不認識他！”

    秦筱筱聞言只低著頭，目光閃了閃，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隨即抬頭，就對那老人說道：“老爺爺，您要是不嫌棄，就跟我回家去吃飯吧，我師兄特別會做飯！”

    “小??！”瘋子似乎想說什么，急忙去拉秦筱筱的手。

    “怎么了？”秦筱筱看向他，眼神是一如既往的純凈，好像不明白為什么瘋子會這么著急。

    “沒，沒什么！”瘋子眉心微微攏了攏，又有些不確定了，剛剛，他明明感覺到秦筱筱低頭的那一剎那，眼底好像有什么情緒閃過。

    “那就走吧！”老人斜乜了瘋子一眼，幾不可聞地從鼻子里發出一聲冷哼。

    秦筱筱給瘋子一個安心的眼神，拉著他在前面帶路，但走了幾步，她又停下腳步，問老人：“老爺爺，您跟我走了，您的家人不是更加找不到您了？他們不會著急嗎？”

    “不要緊！”老人看了秦筱筱和瘋子拉在一起的手一眼，“也就吃個飯的時間，邀不了多久！”

    秦筱筱聞言點點頭，沒再多問，就這么領著這位才第一次見面的老人一路走回了衛生所。

    臨近春節，這天氣越發的冷，好在今天太陽挺好，很多人家都趁著春節前曬被子，洗衣服，秦筱筱今天一大早也在門口大樹上栓了繩子，把被子全都曬了。

    她離的老遠，就看到白微風拿著個竹子編的灰撣子在拍灰，就是他看起來有點心不在焉，老盯著那一床被子拍個不停。

    “白師兄！”秦筱筱幾步走過去，從他手里接過灰撣子，有點疑惑，這到底是發生了什么事，白微風平時最穩重了，怎么現在跟失了魂似的？

    “小小，你回來了！”白微風看到秦筱筱，這才回過神，接著眼神一飄，越過瘋子，落在那老人身上，他眼底霎時閃過詫異，“小小，這位是？”

    “路上遇到的老爺爺，他和家人走散了，錢包掉了，沒飯吃，我帶他回來吃飯的！”秦筱筱一邊給被子拍灰，一邊解釋道。

    白微風點點頭，也沒多問，和瘋子一起幫著秦筱筱將被子翻了面繼續曬。

    三人在做這事的時候，那老者就雙手握著拐杖，站在那里看著，面上沒什么表情，看不出在想什么。

    但是秦筱筱能感覺的到，瘋子在極力表現的自然。

    翻完被子，秦筱筱轉身招呼那老人要進屋，卻被白微風叫住了。

    “小小師妹！”

    秦筱筱扭頭看白微風，卻從他眼睛里看出一絲愧疚，“怎么了？”

    白微風咬了咬牙，還是說道：“你，堂姐走了！”

    秦筱筱聞言一愣，“走了？去哪？”

    白微風嘆了口氣，“還能去哪？胡三寶上午來接她回家了！”

    秦筱筱沉默了一瞬，雙手緊握成拳，眼中有著怒氣，“是他們逼小蘭姐走的?”

    “哪有逼??！小小啊，我跟你說，你以后真心別管那女人了，你這一番好心都被當成驢肝肺了！”熊清流聽到聲音，從屋里走了出來，一臉憤憤不平，“你都不知道啊，那個癟三就掉了兩滴眼淚，你那堂姐就心疼的不行，哭的稀里嘩啦，乖乖跟著走了！”

    秦筱筱聞言，捏緊的拳頭緩緩松開，低垂的長睫顫了顫，半晌才嘆了口氣，“算了，走就走了吧！”

    “小小！”瘋子知道秦筱筱其實很在意秦小蘭，怕她難受，連忙過去想要安慰她。

    “咳！”那老者卻在這時咳嗽了一聲，瘋子剛剛伸出去要攬秦筱筱肩膀的手倏地縮了回去，然后還迅速瞄了老者一眼。

    258外公

    秦筱筱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并沒有注意到瘋子和那老者之間的暗流涌動，熊清流天生粗神經，只顧著在那生氣，倒是白微風多看了那老者兩眼。

    “師兄，師父在嗎？”秦筱筱其實早有心理準備，情緒只波動了一下，就很快恢復平靜。

    對于秦小蘭，秦筱筱能做的，該做的都已經做了，可是如果秦小蘭自己作死，那她真的是無能為力。

    “師父出門了，中午不回來吃！”白微風看了眼老者，并沒有說談九通出去做什么了。

    瘋子聽見談九通不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氣，談九通認識他爺爺，也不知道認不認識他外公，不在的話還好一些，不然萬一認識，或者有什么矛盾，鬧起來，他在秦筱筱面前裝失憶的梗就瞞不住了。

    秦筱筱也沒問，只扭頭對那老者說道：“老爺爺，您先進來，我們一會就吃飯了?！?/br>
    老者仍然是冷著一張驕傲臉，矜持的點了點頭，跟在秦筱筱身后進去。

    一路老者都在打量著這里，地方不大，但是干凈整潔，幾個年輕人也是端和有禮，不卑不亢，嗯，勉強還不錯。

    白微風已經做好了飯菜，都在鍋里溫著，此時幾人一起將飯菜全都端上桌，秦筱筱一回頭，看到老者正站在院子里的桂花樹下抬頭往上看著，她便走過去，禮貌地一笑，“老爺爺，院子里風大，您快進屋吧，馬上就開飯了！”

    老者聞聲看向秦筱筱，花白的頭發被風吹的有些亂，他也沒管，仍然是矜持地點點頭，拄著拐杖朝客廳那邊走去。

    秦筱筱先給老者盛了一碗飯，又將每一份菜都給他盛出來放在一個盤子里，都端到他面前，“老爺爺，您吃吧，吃完了還有湯，今天燉的野雞湯，冬天喝身體暖和?！?/br>
    老者卻是瞧著秦筱筱給每個人分菜，面露詫異，“你們怎么吃飯跟國外一樣，都分開吃？”

    “哦，我們可不是跟外國人學，而是——”秦筱筱賣了個關子，對老者說道：“您馬上就知道原因了！”

    話音未落，已經分好菜的瘋子和熊清流已經端起了碗，兩個人就跟要有人搶他們的飯菜一樣，吃的那叫一個猛，不出一會，碗里的飯菜就空了一半。

    白微風吃的就要文雅的多，但那是因為他臉上蒙著白巾，吃飯的時候要掀起白巾露出嘴巴，吃起來不方便。

    一桌人，也就秦筱筱最正常。

    她見老者看的目瞪口呆，還不忘催促，“老爺爺，您快吃飯，不然一會菜就吃不到了！”

    老者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秦筱筱話里的意思，還在盯著瘋子，見瘋子吃的豪放，忍不住訓斥道：“飯吃的那么快干什么？對胃不好！”

    瘋子頭都沒抬一下，只從碗的上檐抬起眼睛瞥過去一眼，接著繼續埋頭苦吃。

    這時，熊清流悄悄將筷子伸到了老者的盤子里，“老爺爺，您年紀大了，這么多菜也吃不完，我幫你吃點！”

    “師兄！”秦筱筱眼疾手快，一筷子敲在熊清流手背上，將他給敲了回去，“老爺爺是客人，你好意思嗎？”

    熊清流放下已經空了的碗，扁著嘴不滿道：“小小，我都沒吃飽！”

    秦筱筱翻了個白眼，“師兄你每天都這么說！”

    熊清流眼巴巴盯著瘋子和白微風的盤子，將自己的碗伸了過去，“兩位師弟行行好，給點給我吧！我快要餓死了！”

    瘋子和白微風非常默契地開始猛扒飯，熊清流又不敢直接伸筷子去搶，從前倒是干過，然后就被兩人聯手圍毆了，光瘋子一個人的戰斗力他就頂不住，別提再加一個白微風了。

    “小小，嗚嗚……”熊清流瞅了一圈，最后只能又去找秦筱筱撒嬌，他倒不會搶秦筱筱的飯菜，就是習慣性撒個嬌，碰碰運氣，沒準哪一次秦筱筱心情好，就多給他加一餐。

    “師兄你別哼了，怪瘆人的！”秦筱筱摸了摸胳膊，感覺肯定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

    “我餓！”熊清流可憐巴巴的。

    “那你去把湯端來吧！”秦筱筱今天心情可不大好，秦小蘭的事還讓她擔心著呢，對熊清流這種永遠吃不飽的德行早就已經免疫，自然也不會上他的當，給他加餐啊什么的。

    秦筱筱扭頭，發現另外三只猛獸都快吃完了，旁邊那老者還在發呆，不由再次催促，“老爺爺，天氣冷，飯菜涼的快，您快吃呀！看看冷了沒，冷了我給你去熱一熱！”

    白微風覺得有點奇怪，秦筱筱最近雖說沒有剛來時那樣冷漠了，卻也不會平白對一個陌生人這么熱情，他觀察了一會，自然敢肯定秦筱筱和這老人素不相識，那么，秦筱筱為什么會這么關照這老人呢？

    瘋子雖然一直低頭吃飯，耳朵卻隨時豎著，眼角余光不時瞟那老人兩眼，對于秦筱筱這么關照他外公，瘋子雖說心里也覺得奇怪，不過更多的是欣慰。

    還很得意的自己給找了解釋，嗯，一定是小小從外公身上感受到和他同出一門的氣息，所以自然而然就對外公親近了起來。

    說到底，還是因為他，外公才能享受到這么好的待遇！

    開心！

    老者聽秦筱筱催促了兩次，這才回過神，沒說話，先吃了一口飯，搖頭剛要說飯還熱乎著，突然就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