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肯，他們就打我，幾個人綁著我，我媽拿雞毛撣子打我，我爸自己撞到墻上撞暈了，我媽跟警察告狀，說我殺了我爸，要警察把我拉去槍斃！”

    “試問，你們都是做父母的，你們會這么說嗎？就因為孩子犯了錯，就恨不得把他們抓起槍斃了？”

    “口口聲聲說我是她生的，她要我生我就生，要我死我就得死，那我倒想問問大家，是不是天下的父母生養了孩子，給了孩子生命，就能決定孩子的生死？”秦筱筱痛哭著說道。

    “怎么可能？我們生養孩子，是希望他們成為我們生命的延續，他們都是獨立的個體，如果父母就能決定孩子生死，那還要法律要警察做什么？”師徒三人組憤憤不平地說道。

    “就是啊，哪有這樣做人父母的？簡直禽獸不如！”

    秦筱筱聽著這些議論聲，眼底掠過暗芒，表面卻依然是一副痛苦的樣子，“不！他們只是對我這樣，對我的弟妹卻如珠似寶，恨不得捧在手心里，所以我一直就懷疑，我可能不是他們親生的！”

    “秦筱筱你別瞎說，你怎么可能不是你爸媽親生的！”

    “秦筱筱你少胡說！”

    秦筱筱這話剛說出口，李蘭英和秦小龍同時緊張地揚聲說道。

    但是李蘭英這時還并沒有往心里去，認為秦筱筱可能只是說的氣話。

    “那為什么我爸媽對我和對弟妹完全不一樣？為什么我媽不想我過得好，卻一心想糟踐我，就想讓我過著豬狗不如的生活？”秦筱筱淡淡掃了秦小龍一眼，突然厲聲道。

    “你媽也沒有糟踐你啊，她心里也有你的……”李蘭英記憶里的秦筱筱一直都是溫順聽話的，所以此時秦筱筱這樣咄咄逼人的質問，頓時令她招架不住，說話聲音都弱了，明顯底氣不足。

    “她心里有我？呵，那我問你們，既然對方條件這么好，你們怎么不把秦小鳳嫁過去？別說她年紀小，還在讀書這種屁話！我也就比秦小鳳大一歲，當初你們不讓我讀書時怎么說來著，女孩子，沒必要讀那么多書，沒用的，不如趁年輕找個工作，找個好男人嫁了。”

    “奶奶，這可是你們親口說的，所以，就不要拿讀書作為借口，趕緊讓秦小鳳嫁過去，這樣爸媽彩禮錢不但不用退了，還能馬上就被放出來！”

    “大姐，你，你怎么能這么說我，我，我……”秦小鳳我了半天都沒我出什么來，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急的，那張臉青白交錯，一雙手無措地絞在一起，無助地看向李蘭英，“奶奶……”

    “我什么我呀，我看你大姐說的很對啊，都是做人女兒的，憑什么你爸媽對你這么好，你卻什么都不做，還對你大姐道德綁架！”熊清流冷哼道。

    “小小，你，你別這么說……”李蘭英原來對秦筱筱兇，是因為她知道秦筱筱性子軟，除了她無依無靠，所以吃定了秦筱筱無法反抗。

    然而此時，李蘭英在面對強勢到油鹽不進的秦筱筱時，卻手足無措。

    “所以秦筱筱你說那么多是想干什么？讓大家知道你有多慘嗎？”劉紅不屑地說道。

    秦筱筱此時深吸一口氣，沉聲開口說道：“我今天說這么多，也不是希望大家同情我，同情這種東西我不需要，我只希望，各位在場的父老鄉親能為我做個見證，我，秦筱筱，要與張翠花脫離母女關系！與秦家脫離關系！我只想好好活下去，可是如果再維系這種扭曲的母女關系，我怕這次我媽出來，我就沒命了！”

    “秦筱筱，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什么叫脫離母女關系？你媽生養你，又怎么是你說脫離就脫離的？！”李蘭英驚呼出聲，幾乎要站不穩。

    “是啊，大姐，你可別沖動！”秦小鳳和秦小龍也神色劇變，忙不迭想要阻止。

    笑話啊，秦筱筱要和他們家脫離關系，那他們家不是就少了個免費傭人，加賺錢機器了？這怎么可以！

    “奶奶，有些事，我不說，不代表我不知道！”秦筱筱定定看著李蘭英那布滿震驚和不敢相信的眼睛，瞇了瞇眼睛，冷聲道：“我想奶奶你知道我說的是什么！”

    李蘭英聞言只覺得腦海里嗡的一下好像有什么東西炸開了，她臉上血色也倏地褪去，如果說剛剛她還認為秦筱筱是在說氣話，那么這回是真的腿軟，再也站不住了。

    “小小，你在說什么，奶奶怎么聽不懂！”李蘭英被秦大發架住后，好不容易找回聲音，嘴唇都在囁嚅著，還在試圖說服自己，秦筱筱說的并不是她想的那件事。

    “聽不懂就聽不懂吧，我要說的都已經說完了！”秦筱筱卻不想再提這個，她有她的計劃，目前并不想直接揭破那個身世的秘密，現在透露一點出來，讓他們驚慌一下就夠了。

    她要留著機會，到上京市再給蘇芷夢致命一擊。

    在場眾人，除了秦小龍和秦小鳳，其他人都莫名其妙看著秦筱筱和李蘭英，覺得這兩人怎么好像是在打啞謎。

    倒是陶孝靜聽了這話，眼珠子骨碌碌轉，像是想到了什么，小眼睛里露出意味深長的笑。

    “秦筱筱，你不能這么自私，你爸媽還在牢里，你竟然在這時候要和他們脫離關系，不就是不想承擔責任嗎？說的這么冠冕堂皇做什么？”劉紅腦子沒陶孝靜靈活，雖然覺得秦筱筱話里有話，李蘭英似乎也明白秦筱筱說的是什么，臉色都變的那么難看，但是她并沒有往深處想，反倒在這譏諷起秦筱筱來。

    “既然二嬸這么仗義，怎么不拿錢出來？”秦筱筱毫不猶豫懟了回去。

    一聽到錢，劉紅頓時摸著鼻子不吭聲了。

    秦筱筱掃視一圈，再次看定了秦昌川，“叔，我知道這件事讓您為難，但是我也是沒有辦法了，我沒做什么的時候，我媽就恨不得我死，現在他們因為我不肯嫁人被抓進公安局，等他們出來，肯定又會將責任全推在我身上，我爸媽打我都是往死里打的，我怕我再不離開這個家，下一次你們再看到我就是一具尸體了！”

    說到這，秦筱筱眼圈又紅了，雙肩抖動，像是忍不住要痛哭。

    “小小丫頭，你快別哭，嬸子知道你苦，咱有話站起來說，跪地上硌著怎么辦？他們不心疼，嬸子還心疼呢！來，快起來！”秦昌川還沒開口，秦嬸先心疼的受不了，眼淚流的比秦筱筱還兇。

    “嗚嗚，是啊，小小你快起來吧，沒人會說你的，這樣的爹媽要是我我也不要！什么玩意！”李大花也在旁邊擦著眼淚鼻涕，哭得一抽一抽的。

    “可憐的孩子，這么漂亮懂事，張翠花那是瞎了眼才看不上你！”楊大媽老淚縱橫，不停擦眼睛。

    一時間，在場的圍觀群眾，包括秦家溝本就認識秦筱筱和張翠花一家的村民們都是唏噓不已，就是平時看起來五大三粗的大老爺們都忍不住鼻子發酸。

    “這姑娘真可憐，怎么就遇到這樣的父母呢，哎！”

    “就是后媽也沒這樣虐待孩子的啊，這夫妻兩良心被狗吃了吧？怎么能這么毒！”

    “會不會就是不喜歡孩子？”

    “不喜歡孩子怎么又對另外兩個孩子那么好？明明就是不喜歡這個孩子！”

    “我看啊，說不定這姑娘還真不是他們親生的，不然沒道理對這姑娘這么憎惡討厭，恨不得她死，對另兩個孩子又那么好的……”

    “……”

    圍觀人群又在七嘴八舌議論起來，而且有人還就真的猜到真相了，李蘭英臉色越來越難看，整個人都跟在打擺子一樣抖個不停。

    “奶奶，你怎么了？”秦小鳳驚呼一聲，夸張地撲到李蘭英跟前，滿臉都是悲痛和擔心，“奶奶，爸媽現在都不在，你可不能再有事啊！”

    “秦筱筱，你快收回那些話，當眾承認錯誤，不然奶奶有什么事，爸媽都不會放過你的！”秦小龍憤慨地說道。

    “奶奶不會有事！”秦筱筱卻很淡漠，原本她重生后，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挽救奶奶的命，讓奶奶安度晚年，可是造化弄人，偏偏讓她知道了這么隱秘的過往，再加上李蘭英的是非不分，讓她對李蘭英已然完全失望。

    “奶奶都被你氣倒了，還說沒事？”秦小鳳憤怒說道。

    “不信你們找醫生來看看！”秦筱筱神色木然，她給李蘭英吃了那么久含靈氣的食物，李蘭英身體早就比以前好太多，除了眼睛可能天生夜盲到晚上看不見之外，她身體恐怕比劉紅她們那些青壯年都不差了。

    所以秦小鳳說李蘭英被她氣倒了，秦筱筱壓根就不會信。

    149安的什么心

    “不用看了，我，我沒事！”李蘭英自己也清楚她身體明顯好了許多，剛剛會腿軟，不過是因為聽到秦筱筱的話被震驚的，現在叫醫生來看，萬一查出她什么事都沒有，可能又要被人笑話她裝病博同情。

    “李嬸，你是小小奶奶，你怎么想？”秦昌川顯然是將秦筱筱的話聽進去了，沉默著思考了會，又抬頭征求李蘭英的意見。

    “我，我不同意！”李蘭英情緒很激動。

    秦昌川眉頭皺了皺，又看向秦筱筱。

    秦筱筱神色淡然，搖頭說道：“奶奶，你可別忘了你剛剛的話！”

    “剛剛什么話？那都是氣話，小小你就是我們秦家的人，你不能那么做！”李蘭英哭著說道。

    “不能哪樣做？”秦筱筱直視著李蘭英的眼睛，冷笑道：“奶奶，你知道嗎，我真的全心信任你，你但凡稍微為我考慮一點，也不會問都不問我一聲，就將我所有的書都燒掉！在你心里，我是什么位置，我也是到今天才看清楚！”

    “小小，我，我沒有那樣……”李蘭英想要反駁，卻底氣不足。

    “就拿今天的事來說，你明明知道我媽是要糟踐我，還幫著她來勸我嫁人，你存的什么心，你我心知肚明，有些事，我不想說，是看在你收養我的份上，感念你的恩情，但是我今天也要說一句，我和你們斷的這層關系，斷的問心無愧！”秦筱筱擲地有聲地說道。

    她從來都知道，想要擺脫張翠花，擺脫秦家人，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這世界總是有太多道德枷鎖，就那一句世上沒有不對的父母，就能讓那些被父母虐待的孩子望而生畏。

    所以她之前即使已經知道真相，卻也不敢輕舉妄動，一方面，還是因為她顧念著李蘭英這一層親情，另一方面，她明白，她若不能找到像今天這樣張翠花引起眾怒的機會，即便她提出要脫離母女關系，只要張翠花一哭訴，那層層的道德枷鎖就會立馬落到她脖子上。

    “小小……”李蘭英慌了，這下是徹底慌了。

    她能確定，秦筱筱一定是知道了什么，可是她不敢問，只能無措又慌亂地看著秦筱筱流眼淚，希望她能心軟。

    然而早就對李蘭英絕望的秦筱筱已然心硬如鐵，離開了李蘭英，她就再也沒有任何牽掛和軟肋了。

    “這事我們還是要回村里仔細商量！”秦昌川是老式思想，雖然他知道秦筱筱和張翠花脫離關系對秦筱筱來說是好事，但是又總覺得這樣不妥。

    “還商量個屁啊，像張翠花那樣當媽的，我早就看不順眼了，反正今天咱村里人基本都來齊了，依我看，今天這事咱就在這里來拍板決定了，咱身后可是公安局，國徽都掛在上面呢，這可就等于國家都給我們小小做了見證！”秦家溝的婦女主任張丹來晚了一步，正好聽見秦筱筱那陣陣泣血哭訴，她差點氣炸了肺，當時就沖了出來，站在臺階上，對著秦家溝的村民們振臂一呼。

    “可是——”有人還是有些猶豫，“張翠花她……”

    “張翠花怎么了？她現在可是詐騙嫌疑犯呢，怕她做什么？你們怕她，我可不怕！行了，現在就來舉手表決，同意秦筱筱和張翠花以及秦家脫離關系的舉手！”張丹平說完，第一個舉起手來。

    “我同意！”李大花舉手，她爹媽大姐也跟著舉手。

    “我也同意！”楊大媽和她老伴以及兩個兒子兒媳全都舉手。

    “我同意！”

    “我同意！”

    原本三三兩兩站的松散的秦家溝的村民們全都集中站到了路邊上，隨著第一個人的舉手，那手舉的就跟雨后春筍一樣，到最后，除了李蘭英和秦大發他們幾個秦家的人之外，所有在場的秦家溝村民都舉起了手。

    就連一直吊在人群后面的劉二狗和高大壯都舉起了手。

    “支書，決定吧！”張丹雙目晶亮，炯炯有神地看著秦昌川。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秦昌川身上，秦筱筱也緊張地盯著他。

    空氣，似乎都在這一刻凝結，只有風吹過樹葉發出的沙沙聲，還讓人有一種這并不是靜止的畫的感覺。

    “好，我也同意！”

    隨著秦昌川這決定性的一聲落下，秦筱筱高懸的心也跟著落了地，她長長地松了口氣。

    “小小，小小！”李大花猛地抱住了秦筱筱，高興的都哭了起來。

    “丫頭，終于脫離苦海了！”張丹也忍不住流著眼淚，拍了拍秦筱筱的肩膀。

    因為秦筱筱的痛訴，讓在場的人都十分同情她，所以此時聽聞她終于能擺脫那吃人的家人和變態的母親，幾乎所有人都在為她感到高興。

    只有秦小鳳緊皺著眉頭，氣的一嘴牙都要咬碎了，她突然猛地一推李蘭英，憤怒道：“奶奶你就不說點什么嗎？大姐好歹也是我們家的人，爸媽都不在，她在這跟一群外人說脫離關系就能脫離嗎？”

    李蘭英被推的一個踉蹌，差點沒站穩，抬起頭，卻是茫然地看著秦小鳳那種格外扭曲的臉。

    “對啊，奶，秦筱筱怎么說也是我們家人，這一群外人就能決定她和我們脫離關系？”秦小龍也不滿地說道。

    劉紅雖然不喜歡秦筱筱，但是她也明白這件事要是真成了，他們老秦家不但在秦家溝抬不起頭，在清含縣城也要名聲掃地，所以也跟著說道：“老支書，脫離關系這么大的事，怎么著也要雙方都到場吧，現在我大哥大嫂還被關著呢，你們在外頭就這么決定，這樣不好吧？”

    “哪里不好了？你大哥大嫂能干出那種事，就是品德有損，現在都被公安局抓進去了，我們好歹也是本家，當然有權決定秦筱筱的去留！”張丹立馬就給懟了回去。

    劉紅不敢和張丹吵，只好翻了個白眼，不吭聲了。

    “按道理，這件事是得大有夫妻倆個都在場，但是秦大有和張翠花進城后安了城鎮戶口，秦小龍和秦小鳳也都帶進城了，秦筱筱的戶頭呢，還在咱大隊，所以其實秦筱筱和她奶奶才是一家，那李嬸在場就行。”秦昌川點著了旱煙鍋，深深吸了兩口，才不疾不徐地說了這一番話。

    其實秦筱筱之前就已經想過了，這種和父母家人脫離關系的事，在秦家溝，甚至是清含縣都沒有前例，她也算是開山鼻祖第一人，所以根本就沒有什么章法可循。

    所以只要有在村里能說的上話的人給她撐腰，基本就沒什么問題。

    反倒是如果張翠花在場，那說不定還有些難度，因為張翠花那個人根本就不講理，肯定會當場撒潑打滾，說什么也不會答應和秦筱筱脫離母女關系。

    今天這機會剛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