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哭笑姻緣哭笑 童話仙侶童話
上回說到呂公喬遷大宴,沛縣公廨官吏皆來恭賀,主薄蕭何正在唱禮數(shù),忽聽得堂前一人大喊“我禮錢一千······”蕭何說順了嘴,跟著呼喊“禮金一千錢,泗水亭亭長劉季······”呂公也未聽真切,大驚,來者是誰?出手如此壯綽闊,竟然比肩這兒的最高領導人——縣令大人,急急親迎出來,必須看過究竟。只見一人袖手抱胸,昂揚而來,乃是劉季。 可是,蕭何并不見劉季掏錢出來啊,趕緊近前小聲提醒道“錢呢?拿出來啊?賢弟莫頑,今天是老哥主薄,你給我點面子,好不?”劉季拍拍胸口,悄聲回道“放心!金子收在心窩里,見了呂公,親自交給他。我說蕭老哥,你結親時可是不是我劉季的禮數(shù)大,不要小覷小弟啊。”蕭何心想還真是那么回事,也沒話好說。眼見得呂公迎了過來,一疊連聲道“哎呀,原來是你啊,偌大的禮數(shù),折殺老夫,快快去中堂主席落座。” 劉季也不謙讓,大咧咧去了中堂,和費令講了禮,一屁股坐下。可是這劉季一坐下去不要緊,那就是落地生根,一等二等再三等,蕭何眼都望酸了,可是全然不見他有掏出金子的舉動。蕭何一見,壞了,這老無賴分明是沒錢,這不是和自己過不去嗎?自己說他禮數(shù)一千錢,放他進來,如今沒錢,還坐貴賓席,老臉皮厚如城墻,黑如黑亮漆,這不是拖自己下水,污蔑自己和他合伙嗎?趕緊湊過來對呂公解釋“這個人叫劉季,是本縣泗水亭亭長,是個愛說大話的人。”呂公聽了,大笑道“好啊,我早就知道他,今日總算來了,可是天遂人愿,好啊。”蕭何愣了,質(zhì)疑道“我說呂公,你確定不是說的反話?”呂公喜氣洋洋道“說什么反話?由衷之言。”蕭何拍打腦門子,嘆一口冷氣,自想,今天是沒腦子節(jié)吧,既然都沒腦子,又不是自己的事兒,自己管他作甚。 呂府今日大宴賓客,滿堂高朋,眾眾濟濟,大家因是看沛公費令的面子來的,場面上又是他官最大,因此先聽他講些官腔套話,輪到呂公主人主席,高摯酒樽,說出一番驚天動地,令所有人嘴歪的話來“諸位,今日是在下喬遷入籍沛縣之日,多謝諸位蒞臨寒舍,同時,本人也要借此宣布一件大事,就是小女呂雉,已至及笄之年,在下已經(jīng)為他擇婿,乃是席上的劉季。在下已經(jīng)知道他雖然年將四十,至今未婚,在下愿將小女呂雉許配給他,為劉家奉箕帚,晨昏侍奉公婆,為劉家傳宗接代,世世后為劉府太婆。”呂公這話太突然了,劉季自詡臉厚,也坐不住了,訕訕道“老呂哥,不就是沒帶禮金吃個飯嗎?先行賒欠,日后也會找個機會奉還的,用不著說話這么刮毒吧?不過,你今天說啥也沒用,劉季一定是要吃定的。”一堂嘩笑。費令道“老同窗,你也大不了他幾多歲,他都稱你兄弟了,怎么作翁婿啊?什么至今未婚?這劉季女人數(shù)有一手之指,還有一個拖油瓶的胖小子,都會打油去了。”呂公拱手道“這沒什么,我都先知得一清二楚,都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的。”大家一見他一臉莊重,才知道不是戲言,頓時,所有人都爆發(fā)出“咦”聲,最納悶的當然是劉季了,心里尋思,什么玩藝?哪有天降橫福的?是不是哪個歪瓜裂棗嫁不出去的,想處理給我老劉這老光棍了,這可不成。劉季心里想著,口中道“既然大人美意,我劉季真是受寵若驚,那就算定親了?既然定親,婚姻大事不可兒戲,還是使令嬡出來,讓大家在此作個見證吧。”呂公諾諾,吩咐下去,使女兒出來拜見賓客。 俄爾,佩環(huán)玎珰,鳳女呂雉款款而出,鬟挽碧云,蛾眉淡掃,素面如冰,唇潤春桃,整個席上從費令開始臉色紅白難看,俱是酸心不平。劉季心中幸災樂禍,他倒是沒想真的能娶到這女子,心想肯定是呂公喝高了,就要看這笑話如何讓收場?一味追問“這就是我那仙女娘子?大人啊,人生在世,無信不立,那你就開始宣布了吧。”誰知道那呂雉一聽劉季這話,臉色立刻變了,正是氣色慘淡,金風肅殺,呂公可不管這些,移步女兒面前,喜氣洋洋的道“娥姁啊,這就是爹給你覓的如意郎君,你看看,昂揚一表,日后必定大富大貴,這可是面相根基斷定的。”呂雉叫一聲“爹啊······”鳳目瞠了劉季一瞥,縱聲大笑,初始溫婉,接著放而肆之,越笑越響,有些顛狂,正所謂沖天一笑,笑中淚悄。將大家弄的心中打鼓,莫不是呂美女樂瘋了,亦或是氣瘋了,全然不知緣由了,只聽得呂雉止住了笑,對他爹呂公嘆道“我的親爹啊,你是自從有了女兒,就狠狠呵護著,等到女兒長成了,你是百般小心,怕女兒吃了虧,又怕別人拐走了,安著心機,原來就是讓女兒等這年將四十的劉季。定是這劉季人極好,眼極高,左右不就,所以到四十歲還沒有家室,苦等著女兒才算金玉良緣對不對?正所謂好事多磨,好姻緣總是四十年一遇,對不對?”呂公故作糊涂,問“怎么?劉季人品不錯吧?”呂雉又笑,春風顫動桃花枝,倒是儀態(tài)萬方,別有逼人的驚艷,看得滿座瞠目,她聽得呂公此言,看一眼劉季,略一頷首。呂公道“怎么著,你看不上,還不嫁啊?”呂雉一咬牙,道“天下爹娘豈有害女兒的道理,女兒命中就該怎樣就怎樣?女兒嫁!”說完,衣袂魅影翻飛,舞者精靈一樣急急退去,大家看到她分明在拭淚隱忍,沖動置氣,但是,這是人家家事兒,如何評說,倒不如順水推舟,于是,堂上堂下旋起一個滿堂彩。這劉季什么人?一厚二黑三膽色,豈肯放過這美夢中才有的天賜良緣,趕緊上前拜見岳父親爹,儀式上就完成了這一樁哭笑姻緣。 這一段哭笑姻緣斷定充滿了波濤,呂公宴罷,剛回到內(nèi)室,他的老婆就上來了,發(fā)狠道“我說你真是個老草包,人家沛公費令來求親,你都不允,就算是做側室,也是官家家眷吧,多少年少士子提親,你連正眼都不看一眼,偏偏要找個年近四十歲的老男人,你才五十多歲年紀,你到底是覷定他哪兒好?你來說。”呂公沉吟,道“你們婦道人家,懂什么?就沒必要說了。”說完拂袖而去。弄得呂府上下俱是憤憤不平,到底是呂雉在家人緣好,兄弟姐妹們眷顧她,鄭重說一句,這呂雉怕是中華五千年來第一個最顧及娘家的女兒角色,諸君后面看下去就知道了。 別以為這事兒這是在呂府兄弟姐妹當中大感不平,漸漸發(fā)酵,就是在外人來看,也是難以接受,這里頭就有一個人,他就是獄吏獄監(jiān)曹參。曹參雖然和劉季是同鄉(xiāng),但是,自幼來都不是一個階級,更不會在他的那個朋友圈子里面,也不會像蕭何和他們那個圈子關聯(lián)著。所以,曹參對劉季根本就看不上眼,甚至見面有幾分冷談、厭惡。他本來以為這事兒沒個結果,誰料到呂公是鐵了心,兩家發(fā)展到交了年庚八字,讓視日的先生定了吉日良辰,就等吉利日來到,完了婚事。曹參知道了雖然心中不平,但是,那是人家的家事,自己管他作甚,而且,平時劉季為人善于結交,待自己也是極為敬重,便也不放在心上了。哪知道世事無常,世上有的事注定是要和自己關聯(lián)的,你就是避之深山,也是躲不掉的。 這一日,曹參告了假,閑來無事,移步獨游,看看柳浪聞鶯,花池觀魚,不覺心曠神怡,正在逍遙之間,忽而聽到一陣狂呼亂叫,一伙人高唱囂張行來,勾手搭背,占了一條大道,將所有的路人撞得東倒西歪,有的甚至于倒地不起。曹參細看,原來是一群醉漢,拎著酒壇子橫行,自己皺眉,閃在一邊,不想計較。可是,這事兒偏偏去找他,他被一莽漢橫撞,滴溜溜滑到路側水塘里,沾了半身泥水。曹參正是乘興而來,敗興而在,再一看這些人,怒氣可就騰騰直上,自己是沛縣監(jiān)獄獄監(jiān),是管理全縣犯人的監(jiān)獄長,好賴也是屬于地方警察安保系統(tǒng)的吧。他們是誰?劉季也,還有他的一群朋黨,其中一個人乘著酒力大笑“今日是我們來賀大哥劉季快要接親的好日子,喝的痛快,誰來招惹都不成!哈哈哈······這路上的人真不耐撞,都是真人嗎?”曹參見他一臉短頾,認得是賣狗rou的樊噲,虎目一瞠,騰身而起。點落在劉季這伙人的面前,怒喝一聲“站住!” 這一伙人全是酩酊大醉,眼花不認人,正是酒能亂性,任憑你怎么理智的人,一旦賣給了酒,那么你就不是你,而是另外的第三方了。樊噲拎著酒壇子,歪歪倒倒,道“吆呵,你是什么東西?敢來敗老爺們的雅興,不知道我大哥劉季就要娶媳婦了嗎?撞你怎么著?那是爺們抬舉你,快給老爺們夾上尾巴滾!”曹參本來就是一肚子蔑然,不提劉季倒也罷了,一提劉季那可就按捺不住了,飛起一腳,將樊噲手中的酒壇子踢成天女散花,酒液滂沱飛灑,大吼“往昔孟嘗君一伙雞賊狗盜,尚有可取之處;如今一個賣狗rou的與一個老無賴賊橫行,那可是一無是處,瞪大珠子瞧好了,老子是誰?曹參在此。”樊噲狂怒,就要發(fā)作,劉季瞇瞇朦朧醉眼,見是曹參,便陪笑道“原來是曹老大,多有得罪,樊噲,我們走。”樊噲忍不住罵罵咧咧,曹參眼見自己一身泥水,聽得罵聲,更是怒不可遏,指定劉季破口大罵“難為你欺世的本事兒到家了,為了自己,竟然抬出親娘龍與的齷蹉丑聞,一個子也沒有,訛人家呂家家宴不算,直指女兒。還娶什么媳婦?干脆娶一個碓嘴頭、梅花腳的汪姓美女得了。”劉季挨罵硬忍,曹參卻得理不讓人,指著樊噲道“你天天屠此賣rou,留一個活的就行······”正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今天劉季也有了沖動的時候,畢竟酒就在他們身上燃燒,大吼一聲“曹參又怎么著?我們這么多人,你來專戳人不堪之痛,你當我們?nèi)鐭o物,那今天我們就要會會你,動手!”劉季一聲呼喊,樊噲打先鋒,后面是劉澤、任敖、夏侯嬰,在一旁的周昌倒是清醒,可是一人也是難以阻擋了。 曹參當胸一掌,震退樊噲,但是,這些醉漢全無理智章法,亂咬亂抓,曹參再厲害,也是雙拳難敵四手,尋思,若被打到群毆,可就吃大虧了,俗話說,天子尚避醉漢,自己也不能吃眼前虧啊,待他們酒醒了,再作理論。便一閃騰挪,脫身就走,回過頭來,兇狠道“你們且記住,老爺不陪你們玩。”拔腿就跑。劉季一伙正在興頭上,那肯放過他,都去地上摸石頭土坷垃拋來。全然不顧曹參死活,曹參一看不妙,亡命狂奔,后面劉季一伙窮追不舍,大叫要砸死人才罷。 曹參這一跑,性質(zhì)變了,變成了逃命,那自然是兩耳風聲呼呼,眼前所有的參照物都拉成一條條直線,慌不擇路,自己也弄不清跑去了哪兒,反正是要脫離這些貨——酒鬼們越遠越好。可是,兩耳還是劉季他們的囂叫,自己倒是氣喘如牛,汗如雨下,暗叫,他娘的這樣下去不被群毆死,也得累死,這哪是辦法啊。突然,他眼見得前面是一家小院,朱墻碧瓦,玲瓏花窗,可以窺見里面文竹敲韻,花樹扶風,眼見得院門半開,蘭草掩映,便一頭扎了進去,反手閂上門,覓一處花草葳蕤的假山之旁,深深躲藏,將那些紫藤草葉扯過來蓋住自己,大氣也不敢出,只聽得墻外人聲漸近,足音震地,樊噲大叫“這豎子跑得可快了,一時不見了影蹤。”且說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人聲漸漸遠了。可是,曹參哪敢造次,只是不出來,恐怕劉季他們使詐,一動也不敢動。 曹參眼見得暮色蒼茫,一輪滿月初上,霜華泄地,這園中花木竹蘭,倩影墨痕,如詩如畫,料想劉季他們已經(jīng)走了,不走也差不多酒醒了,酒醒了就行,待到天明,自己可是大秦命官,與你們那幫孫子慢慢秋后算賬,有你們好受的。心里大罵,劉季這幫豎子,好能追啊,沒想到老子更能跑,現(xiàn)在也不知道跑到哪兒了,跑到誰家院子里了,千萬不要讓人逮了,那可是私闖民宅,就是做賊啊。積極爬出來,躡手躡腳去找那門好走人,可是,那門哪去了?不對啊?怎么大門沒有了呢?全是院墻花窗。曹參一手拍額,道“沒門了,沒有門,這兒的人怎么進來?更不對啊,沒有門我是怎么進來的?那么那門又到哪兒去了呢?難道門自己會走?我看這事兒邪乎,不是那門,而是納悶,再找找。”曹參順著院墻一路尋覓,全是似曾相識一般的院墻,院門不見了,明明剛才是自己奪門而入,閂上門再去躲起來的,莫非自己是遇鬼了不成?什么野狐修、木魅影,黃鼬小仙有法門,迷上自己了?想到這兒,曹參可就有點怕了,找得更急了,世界上所有的事兒越急越亂越不成,曹參硬是找不著門,尿可是急出來了。 正在手足無措之時,忽然看到有燭火燈籠從遠處移來,依稀聽得人語,道是“大家小心點,不要讓園子進了蟊賊。”曹參心里對號入坑,尋思這不是在劍指自己嗎?不行,這樣渾身全是嘴也解釋不清,還是先躲起來,避開這些人,再靜悄悄找門偷偷回家吧。自嘆今日可是倒霉到家了,沒事不在家里呆著,跑出來閑逛干嘛,真是自找的,可恨劉季那幫人作祟,出去了須要弄死他們不可。曹參心里想著,該藏哪兒呢?眼前就有一株老桑樹,亭亭華蓋,陰翳了半片天,敏捷手腳,噌噌上去,坐在枝葉繁茂的樹杈上,穩(wěn)穩(wěn)當當,這才記起自己還有一泡尿未撒,只得忍著。 須臾,月色之下,那些人來到近前,曹參俯瞰,可是呆了,這可是神仙眷侶啊?正所謂若非群玉山頭見,會當瑤池月下逢。來者可是一個裊裊娜娜的神仙女兒,身著如霧輕紗。頭插芍藥,旁邊是一個畫里才有的小侍女,雙丫巧麗,打著琉璃彩紗燈。跟著是一位中年男子,深衣華麗,長劍在腰,但是眼神犀利,官威不小,可巧了,他們就坐下來在曹參藏身的大桑樹之下,樹蔭下的白石桌凳之上敘話,這可是急了曹參了。 漢子道“蘭芷meimei,你就真不懂大哥的心嗎?大哥年已四十有余,到如今還是獨身一人,到底為了什么?是大哥沒有表白好?還是你假裝不懂?大哥當年在大將軍王翦、蒙武麾下,滅楚之戰(zhàn),和楚將項燕大戰(zhàn)七日七夜于壽春,建功立業(yè),累官將軍,封東陵候,而大哥召平我平生無二色,沒有和任何一個女人有過親熱,為什么?”蘭芷盈盈莞爾道“大哥,小妹不知道你為什么?我只知道你是我大哥,我從小是你帶大的,只知道兄妹之情,不覺得有其他,請大哥不要執(zhí)念,找個好女兒成了家吧。”召平且怒且嘆息道“我當初把你從天槎(ufo)抱出來的的時候,我就懷疑你非人類,你不會有人類一樣的情感,你是天外來的。唉,孽緣啊,遙想當年,我在燕國遼東海濱那個天槎見到了你,我就認定你是我的畢生所愛,而現(xiàn)在······”蘭芷道“是啊,隨著我的長大,我的腦子里收到了我的母星傳來的生物信息,我是從星際來的,我是大金人星球來的孩子,可是我也是人,外星球的人,我有情愛,這是宇宙的密碼,是和智能生物與生俱來的本性。但是,有緣結為夫婦,這是宇宙大一樣的道理,大哥,你難道就不懂嗎?不要逼我了。”召平激動,雙眼漸漸紅濕,道“我逼你?這么多年來,我養(yǎng)著你,有過不軌嗎?是我傻!今夜我就要逼你一回,上蒼在上,那樣我是愛你,無法抗拒的愛你,既然這般有過錯,我召平可以領死去。”說完沖上去。侍女驚叫一聲,曹參在樹上也是將膽提到嗓子眼里了,怎么自己又碰上不該碰上的事情了,眼見得這仙女兒······自己該怎么辦?可是,一幅自己生死幾度也想不到的靈幻事兒發(fā)生了。 曹參聽到了召平驚駭?shù)暮艚新暎路鹚皇且粋€將軍,而是一個學步的娃娃,曹參心想有那么恐怖嗎?這東陵候閣下,一看不打緊,自己也要瘋了,原來,一切不見了,連自己藏身的大桑樹,自己呢,沒有了,只是精神的超炫狀態(tài)置身在一個超維度里,可以看,可以聽,而且一切都是用上帝的視野。 眼下面是碧漫漫一片大海,無邊無際,在陽光下浪濤起伏,而召平坐在一座只有僅僅容他一人的島嶼之上,背靠一顆椰子樹,這確切地說,不叫島嶼,而是切切實實只有一兩個洗澡盆那么大的陸地,不要以為這是幻象,每一次海浪都是真真切切拍打在召平身上,海水淋濕了他的衣服,順著臉頰往下淌。海面上出現(xiàn)了大鯊魚的背鰭,刀一樣劃水過來;一只大鰩魚躍出水面,巨大的側鰭拍打著海面,發(fā)出轟隆的巨聲,所有的一切都向召平?jīng)_了過來。召平緊緊抱著椰子樹,他崩潰了,大聲吶喊“蘭芷,不要了,不要了······” 一切都沒有了,只有園子、月色、花樹,還有一身海水,濕漉漉的召平,召平一點辦法都沒有,唯有轉(zhuǎn)身狼狽地走了,撂下一串話“我不會放棄的你的,蘭芷,除非我死了,否則還有下次、下次、下下次······”蘭芷已經(jīng)禪定,無嗔無嬉,就是一個白玉娃娃,坐在白石之上。當然,對曹參而言,這將只是童話的剛剛開始,現(xiàn)在從花園的花樹茂密的樹葉中間飛來了無數(shù)的小巧的城堡,那些城堡絕對的人間沒有,它是外星星際來的建筑工藝品,玲瓏剔透,你可以有一萬種想象它是什么,就是什么,秦漢的臺閣式、唐宋的亭榭式、哥特的穹頂式、拜占庭的蔥頭頂式、巴洛克式、螞蟻蟻丘,蜜蜂蜂房,無窮無盡······每一個小小城堡在冒出綠燈,燦爛的綠,鮮明的綠,熠熠生光的綠燈,緊接著放飛了無數(shù)的螢火蟲螢光,好比流星如雨,好比螢火的瀑布,流動的光焰劃開墨藍色的夜幕,展開不計其數(shù)的焰火花,朵朵簇簇。冒出來的是跳舞的青蛙、刺猬、貓頭鷹······歡呼的白兔子,用童音悅耳的大叫“蘭芷meimei,蘭芷meimei······ 蘭芷緩緩退去如煙如霧的輕紗,她的遍體都是馥郁的蘭草,那芳草的幽香,洶涌而出,迷醉了世界的一切,她就是洪荒的仙子,是童話、是靈幻、是山鬼······曹參迷醉了。等他回過神來,伊人已去,只留下沖天的芳草蘭香,曹參趕緊滑下樹來,看見月色中有一物熠熠生輝,才看清楚是那美女留下來的貼身玉佩,趕緊俯身撿起來,細細嗅爵,那芳草女子的體香,濃烈好比醇酒,弄得曹參神魂不守,好生惆悵,自己拿不定主意是等她還她,還是拿走做個伊人幽夢的終生記憶。不過,夜已深沉,月色漸漸西斜,自己就不打算找院門了,看到有一顆紫藤樹順勢長在院墻上,就決定順著爬上院墻,跳墻而去。想到就做,曹參攀援紫藤,上了院墻,暗自慶幸總算逃脫了,就在這時,院里一聲響亮,火光燭天,那個東陵候召平手執(zhí)明晃晃的斬刀,很叫“敢闖我東陵候府邸,真是活膩了,拿下私闖民宅的蟊賊!” 曹參被眾軍卒拖了下墻,大聲表白“我不是賊,我只是路過誤闖進來的。”召平冷哼一聲,道“本將軍豈能有耐心聽蟊賊詭辯,去司命那兒講吧。”揚起斬刀對著曹參砍去,這真是橫禍天降,曹參的腦子頓時一片空白,閉上眼睛在心里暗叫“誰料到我曹參一生還沒正式開始,就屈死在這不明不白的地兒,不明不白的事兒之上,唉,天命也,不認也難啊。”正在曹參閉上雙眼等那送上黃泉的那一刀時,大門外響起了擂鼓一樣的敲門聲和震天吶喊,曹參瞪眼一看,這會兒大門回來了,不就是在哪兒嗎?看來自己死一下也有人打擾。死得不安寧,真是令人無語啊。 召平收了刀,拉開院門,怒吼“你們是什么人?膽敢夜闖本侯爺?shù)母。俊辈軈⒓毧矗靺龋@不是劉季他們一伙嗎?真是冤家路窄,自己遭殃了,還來踹一腳。劉季恭謹答道“啟稟侯爺,在下劉季乃是當?shù)氐耐らL,這些人都是我手下的嗇夫、求盜,正在巡夜,方才發(fā)現(xiàn)一個醉漢進了侯爺?shù)脑鹤永铮瑸榱舜_保侯爺一家子的安全,所以貿(mào)然來打擾,懇請侯爺寬恕萬死之罪。”召平冷冷回答“多事,我已經(jīng)拿下這個罪人了,正要一刀砍了他,不需要你們來夾雜,都走了吧,不過,本侯爺也謝諸位費心。”劉季更加恭敬,再拱手道“小人在公事上不敢怠慢,已經(jīng)使人上報縣里了,至于這邊,小人也得問過明白,錄下供詞,這是小人分內(nèi)之事。大人朝廷侯爺,自然是睿智奉公,定會垂憐小人們的飯碗衣食,對吧?”話說到這份上,召平想自己處置曹參,幾乎是不可能的了,便做個順水人情,呵呵道“那好,你們問他去吧。”就將曹參交于劉季,可憐曹參天明時還是管犯人的官員,如今驟然就是階下囚了,正是世事無常,誰也料不到身后事啊。召平就冷看看劉季怎么問。 誰料到劉季一本正經(jīng)還沒完,對召平道“東陵侯爺,依照程序,我們得單獨去問罪人,你看,你能否回避一下。”召平嗯一聲,揮手讓劉季他們帶走曹參,于是,劉季將曹參帶到無人之處,問“曹參,怎么回事?”曹參惱怒道“怎么回事?你們不知道嗎?都是你們這幫孫子造的,還問什么?死就死了。”劉季道“曹賢弟,先前那是我們酒醉荒唐,我們酒醒都后悔了,現(xiàn)在我們是來救你的,我們的趕緊商榷一下法子,要不可就真死了,你先說過程,沒有多少時間了,簡潔點。”樊噲他們都一臉肅然,附和點頭,曹參這才將事情經(jīng)過說了一遍,重重提了魔女蘭芷,說得大家嘴都合不攏了,劉季搖頭道“我都不怎么相信,這是事實嗎?”曹參哀嘆道“都什么時候了,我還會說假話嗎?”劉季道“就算事實,你有什么證據(jù)啥的?”這一句提醒,曹參可想起來了,大叫“有啊,我撿到了她的貼身玉佩,好香的。”說完,從衣懷中掏出那塊晶瑩剔透的玉佩來,大家一起驚叫道“難怪香氣沖天······”劉季突然一拍腦門子,大叫“好了,我有辦法了。”說完就附在曹參耳邊耳語了一番,曹參聽了跳起來道“我曹參平生公正,就是死了也不會這么做的,虧你劉季想得出來,這不是陷我于不義嗎?”劉季冷笑到道“你還有平生嗎?你還有不義嗎?只怕是一刀下去,萬事皆空,說你是忠臣良將,沒有赴國而死?說你是孝子賢孫,棄親難養(yǎng),你死得有什么價值?白死而已。人生還未風云,甘心自殺者,豎子也!”曹參快速的思慮片刻,回道“好,我聽你的,只是這樣能行嗎?”劉季質(zhì)問“請問還有其他的好辦法嗎?沒有,只能死馬當做活馬醫(yī)了,就是萬一之希望總比絕望好啊,夫懦夫待斃,強者死爭,你不知道嗎?”。曹參聽后只是默然。 于是,劉季一行來見召平,召平冷冷的問“都問好了?問完了?那我該動手了。”說完摯刀而起,劉季大叫“侯爺且慢,這曹參根本就不是賊,他是······令嬡的快婿······”召平一聽跳了起來,怒吼“胡說,我們剛剛從京城來,這園子都是從你們這兒的呂公手里租賃的,人生地不熟,我的······蘭芷如何認識他,你在胡說,本侯爺可是不客氣了。”劉季道“侯爺,我們都是朝廷的吏胥,豈敢胡說。曹參,你拿出證據(jù)來。”曹參聽了,高舉玉佩,道“這是我們互贈的信物,我們早就心心相印,今晚,我們也是相約而來,都是我們的錯,未曾稟告岳父大人,你要是不信,可以驗證一下是不是令嬡的貼身東西?”召平一聽,心中震恐,將斬刀一扔,拿起玉佩細細驗證,吶吶道“還是我親送的,上面有藍田玉工細細鏤刻的蘭芷二字,哪有不是的理兒,蘭芷,你好狠啊。竟然背著我私找郎君,蘭芷,你出來,出來!!!” 立刻,只聽得一女子溫婉應道“大哥,你找蘭芷。”便裊裊而出,召平氣憤難平,急急惶惶,從地上撿起斬刀,晃悠悠道“蘭芷,你好狠啊,你背著我私找郎君,你來說,是你贈他玉佩,約他來的?還是他在胡說誣陷你,只要是他私自來的,我就給他個一刀兩斷。” 此時,曹參抬起頭來,雙眼直直覷定蘭芷,坦蕩羞赧,已是忘卻生死,只知道自己這一生能得見她靈幻飛仙,業(yè)已足矣。沒想到這一眼,蘭芷被看得霞飛笑漾,唇角微微含嗔,點頭,陡然道“大哥休怪,他就是小妹的郎君,是我贈他玉佩,我們相約月下園中的。” 聽到這兒,劉季長舒了一口氣,連擊胸膛,暗暗慶幸,曹參更是如癡如醉,手足無措。但是,召平聽到這兒,已是崩潰,手中刀竟然自己掉落,他瘋魔一樣冷笑道“好,好啊,你們好,我不是你大哥,從今后我們再無一絲一縷關系,我走,我馬上就消失,永遠也不想看到你們。”劉季虛假叫道“原來是侯爺?shù)牧蠲冒。撬覀€如意郎君,你應該高興才是。”召平惱了,大叫“我們不是兄妹,我們是······我們現(xiàn)在什么都不是了,說來話長,她是我從燕國遼東海濱,從天外天槎撿來的,她乃是彼宇宙來的······本是我苦苦等大的娘子,是什么兄妹啊?我犯的著給你說那么多嗎?一切都是緣空啊,都是你這該死的鳥亭長,參合什么?”劉季肅立,道“小吏該死,問多了,也沒有資格聽你講這些,好在沛公費令馬上要趕過來了。”召平怒罵“來個屁,我馬上就走,走的遠遠的,由你們?nèi)ズ昧恕Lm芷,不是召平無情無義,我實在是受不了我愛的人嫁給別人,而且我還要給你送親,最滑稽的是,還要當成你的大哥,你換位想想,這無異于拿刀戳我的心啊,我只有離開,遠遠的離開,你保重吧。”說完,仰天大笑大哭出門而去。 蘭芷目送他離去,跪地大聲嚎啕“大哥,都怪我,都怪我,你養(yǎng)大我,疼我,可這不是那種夫婦間的情義啊,大哥,別怪小妹無情絕義,你保重吧,小妹一個人得走了。”蘭芷站起來要走,曹參登時懵了,不知如何是好,劉季捅了他一把,曹參趕緊攔在她面前,雙腳一跪,道“蘭芷,人世間男兒跪母之外,不跪二女,我今天跪你了,曹參敬你俠義,救我一命,我跪求你做我妻子,你若應允,曹參終生不二,誓死相守,你要是不允,曹參一生護你不怨。”蘭芷放聲大哭道“從此這人間我孤身一人了。”說完,同樣跪在曹參面前,劉季一行大聲叫好起來,這真是童話仙侶,姻緣天定,大家一見鼓掌擊節(jié),飛旋起舞。 捱到翌日天明,呂公過來探視自己的別墅和租客東陵候,一見沒了東陵候爺,劉季等將事情講個大概,呂公且驚且懼,不勝唏噓,樊噲道“這事兒倒是完美好事一樁,只是蘭芷姑娘失了親人,無依無靠,去哪兒嫁女?家都沒了。”說得蘭芷又哭了起來,曹參責問“你這屠夫,我難道沒家嗎?”樊噲道“那不一樣,你那是婆家?他沒娘家,怎么嫁人?如此草草,可是委屈人家仙女了不是?我雖是個粗人,也覺得不妥,我倒是有個主意,可以兩起全美。”劉季笑道“賢弟是個粗人,但也是粗中有細的人,說說看。”樊噲一指呂公道“倒不如讓令岳父認她義女,豈不是好?”呂公一聽,哈哈大笑,一挑大拇指道“好主意,我呂公平生喜歡女兒,不怕女兒多,就認了,到不知蘭芷姑娘,侯爺之家出來的,看得上我這布衣老兒不?”蘭芷正在傷心失去倚靠,瞟一眼呂公,眼神臉孔長得慈善,就過來跪認,叫一聲“爹!”呂公拊掌,道“老天厚愛,我老呂白白撿個大姑娘,我感戴恩澤。蘭芷,從今天起,你的婚事我來cao辦,曹參要娶你,一定得風光美景抬出我呂府大門。”大家再度叫好,正是花好月圓,十全十美。 樊噲上前又找呂公,道“我還有一個主意,那更是完美······”劉季一擺手道“事情都辦好了,你再拿主意多余了,別說了。”樊噲變了臉色,道“就興你們一個個娶親成家,我樊噲就要點孤燈啊,問問去,你那呂雉還是我救的?”曹參笑起來,道“那你說,怎么辦?”樊噲道“我救你們呂家兩姐妹的事兒,從沒去外邊說過。當時,你那小姨子呂媭倒是看上我了,我也沒答應,現(xiàn)在,我想答應了,呂公,你一并做了我們的老丈人得了,你看我樊噲孔武有力,你要是老了,我可以馱你夫婦倆老人家趕大集去,怎樣?”呂公聽了,心花怒放一朵朵,道“樊噲壯士救我兩個女兒,老夫雖是謝過了,但這事兒也不錯,只是來得突然,老夫得去問問。”樊噲急了,道“你去快問,我等著,再說當初呂媭是看上我的,我沒答應,現(xiàn)在想好答應了,不就完事了,還要再問,可不是多此一舉。”呂公聽了哭笑不得,一邊夏侯嬰道“樊噲,這婚姻大事又不是買菜,哪有你這種態(tài)度的?”樊噲惱了,罵“閃一邊去,守著娘子不知光棍苦,少說話。”呂公笑道“可巧今天她們姐妹都跟來了,內(nèi)人也來了,問問就來,其實也快。”樊噲一聽,大笑嘲弄夏侯嬰道“天作之合,魚水之歡,懂不?就這。” 呂公來到內(nèi)堂,呂雉早迎上來,道“爹,可是那銅皮人兒來提親了。”呂公奇道“你們怎么知道?”呂夫人道“這兩姐妹膽兒大,一直隔開簾兒聽著呢,只是我們呂媭不同意了,她說,求他樊噲自傲,今天啊,不依他了,老婦人覺得,多好的人兒,有力,殺個豬殺個狗不求人。”呂媭道“銅皮人兒,不嫁。”呂雉痛罵meimei呂媭道“你這死丫頭,當初詛咒你姐嫁個快四十的老男兒,今天可是應了驗,你開心了?我可告訴你,jiejie知道你是看上樊噲的,只是使小性子,可是,jiejie我過了門,第一件事兒就去給樊噲?zhí)嵊H,讓他成了家,讓你空喜歡一場,趕明兒爹給你找個駝背嫁了,那你就發(fā)財了,天天往屋子里馱東西口袋啊。”呂媭跳起來就掐,道“好個陰毒婦人,趕緊去了劉家,”一家人嘻嘻哈哈笑了起來,呂雉道“爹,趕緊,我們還要去認神仙meimei蘭芷呢。”呂公至此心里有數(shù),叫好,去外面請了樊噲。 樊噲一進內(nèi)堂,呂媭過來就罵“你這個該死的銅皮人,我以為你死了呢,如此之久也不來,今天怎么就來了,別來啊。”樊噲笑道“許久才想起來你,莫怪莫怪。”突然他笑了起來,心里道“這呂媭今天倒是好看了,你說這人吧,只要你愛了她,前面不美看后面,脖子上不美你看下面,總有一塊是美的合格,這可是做人心得啊。”呂媭卻惱了,問“你笑什么?”樊噲道“看你倒是變得越來越好看了,是故笑了,不對嗎?”呂雉撩她道“太對了。” 呂公此時大聲對樊噲道“你去外邊招呼所有人進來,呂公我今天要宣布一件天大的好事計劃來。”樊噲答應一聲,喜氣洋洋出了門,但不知呂公要宣布一件什么普天同慶的好事,欲知后事如何,敬請看弟二十六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