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異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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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寧將最后一塊他能找到的木頭扔到墻邊,然后倒上了燃油。他透過門縫向倉庫里看了看,吉安娜正站在倉庫中央,揮動雙手,吟唱咒語,她所注視的那些糧食就會被湛藍色的光芒籠罩,隨后憑空消失的無影無蹤。泰蘭和伊崔格則在對摞在一起的木箱又推又拽,把它們分成小堆,好讓吉安娜能夠施放法術將它們傳送走。 狄寧盯著他們忙碌的身影看了一會兒。他知道泰蘭和伊崔格感情很好,或許是因為提里奧的緣故,老獸人幾乎將泰蘭當做自己的子侄來看待。但吉安娜接受一個獸人的速度快的出乎意料——她很顯然吃了一驚,但聰明的沒有表現出抗拒或是好奇。她率先打了一個友善的招呼,得到了伊崔格簡單但禮貌的回應。隨后他們便開始著手于工作,就好像來自兩個不同的地區而不是兩個種族。 狄寧決定暫時不進去打擾這一派和睦的氣氛。他想了想,轉身向大門走去。 雷諾正站在那里。他靠在墻上,用腳尖在地上畫著圈,心不在焉的注視著外面的街道。他的外套臟兮兮的,有些地方還劃破了,臉上也多了一塊青紫。很顯然從四層樓爬下來對兩個半大的孩子來說絕對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當狄寧走過來的時候,雷諾飛快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迅速的別開了目光,粗聲粗氣的說:“對不起。” “嗯?”原本在考慮要不要去找下一波巡邏隊的麻煩的狄寧停下腳步,回應道。 “我說我不該偷偷溜出來。”雷諾不情愿的說,“我浪費了泰蘭的時間,還搞砸了你的計劃。” “沒錯。”狄寧同意這一點。看到男孩的肩膀又往下沉了些,他繼續說道,“不僅給我,你也給自己找了個麻煩,畢竟你不可能永遠不回家——但如果是我的話,我也不會乖乖待在屋子里的。” 雷諾抬起頭,驚奇的瞅著他。 “怎么,我看起來很像一個聽大人話的好孩子嗎?”狄寧沖他呲了呲牙。 “你才不呢。”他悶悶的說,“還是艾伯特先生比較像。” “但實際上,”狄寧稍感有趣的靠在門另一側的墻上,決定試著把這次談話繼續下去,“他也是偷偷從家里溜出來的。” 男孩瞪大眼睛。狄寧不知道具體的細節,但他的搭檔給后輩們留下的印象似乎十分完美,以至于這個事實造成了比預料中更大的沖擊力——雷諾甚至短暫而驚訝的笑了起來,但很快就再次放平了嘴角。他沒精打采的說:“真希望我也能這么做。” “我從沒聽說過離家出走還需要別的什么人來給你個許可。”狄寧說,“如果你可以扛過后腦勺上的一棒子,愿意在角斗場里打爆幾個腦袋,或者能夠追著一群戀尸癖到處跑的話,你就完全有權力自立門戶了。” 雷諾瞪著他。 “你是在勸阻我,是吧?”他問。 狄寧用拇指摩擦著犬齒,漫不經心的聳了聳肩。 教唆別人家的小孩離家出走可不是一件能夠直言不諱的事情,如果被艾伯特知道了恐怕免不了一頓好訓。他也的確不是真的打算要求雷諾做到這些。一個想要嘗試獨立生活的男孩所要面對的首要問題往往只會是如何填飽肚子與保護自己,而不是像狄寧和艾伯特一樣卷入災難與陰謀中難以脫身。但如果雷諾在明知道自己能力不足的前提下依然堅持這個選擇,那就沒有人能夠再勸阻住他了。 畢竟,能力決定一個人能走多遠,但勇氣會決定他走上哪條道路。 他們沉默了好一會兒,長到狄寧以為這次聊天已經結束了。他在心底默默的計算著時間,等待著下一波巡邏隊的到來。他必須要放倒這些最有可能發現和警告火災的人,好讓倉庫充分的燃燒,以掩蓋他們所做的手腳。 “——我從來沒感受到過圣光。”雷諾突然說。 “什么?”狄寧下意識的應了一句。他還在想該怎么把那五個士兵一網打盡。 “我是說,我見過別人使用圣光,也被圣光的力量治愈過。但我從來沒有在這……”雷諾側過臉看了他一眼,“在心里感受到過。” “這種問題你應該去問——”狄寧頓了一下,勉強的改了口,“或許你只是還沒到年紀。” “可他們都說,圣光存在于每個人的心中。” “那是胡扯。”狄寧斬釘截鐵的斷言道,“這些人總喜歡把良心和圣光混為一談,這樣他們就可以聲稱圣光無處不在。但他們在自己的圣典里是怎么說的?‘圣光是喜悅公義的。人應走善的路,行義的事,處處為公。如此——’” “方能領受賜福,于其庇佑中得榮耀。”雷諾和他異口同聲的說完了下半句話,然后看著他發愣。 狄寧挑起眉毛:“快別一臉傻樣的看著我了,孩子。不喜歡不意味著我不了解。事實上我八歲那年就能夠把這一千三百多頁紙倒背如流了——我父親是牧師,他拿這本書來教我認字。” 雷諾難以置信的張著嘴。半晌之后他問道:“那你為什么不……呃,我的意思是……像他一樣?” “像他一樣?哦,這可真是個好問題。”狄寧做出一副沉思的樣子,“而更好的問題是,他為什么不像我的祖父一樣成為一個商人,而偏要去信仰圣光?” “這,商人和牧師怎么能一樣?”雷諾脫口而出。 狄寧臉上戲謔的笑意頓時消失了。“這就是為什么我不喜歡圣光。”他冷冷的說,“你們總覺得自己高人一等,是不是?你們總會認為世人需要指引,需要救贖或者別的什么,就好像他們都是無知的羔羊,沒有牧羊人的看護就活不下去一樣。但事實上呢——”他呲出牙齒,“有些人根本就不想被救贖。” 看到雷諾后退一步,他嘁了一聲,收起那副兇狠的神情,繼續說道:“所以呢,小兄弟,這就是我的回答。牧師的兒子不想做牧師,圣騎士的兒子不想做圣騎士,這也沒什么。因為這個世界從不會因為缺了幾個,或者幾十個,幾百個圣光的信徒就崩潰掉。但我們要是缺少了屠夫,磨坊主和鐵匠,那才真正要命呢。” 雷諾張了張嘴,卻什么話都沒能說出來。他低下頭,看起來反倒比剛才還要困擾幾分。已經發現遠處人影的狄寧也不打算再多說下去,他丟下苦惱的男孩,精神抖擻的向那個方向迎了過去。 當狄寧解決完巡邏隊的問題后,伊崔格那邊也完成了任務。他們留下了一些糧食箱子用以偽裝,剩下的則都被吉安娜傳送到了斯坦索姆大教堂的地下室里。 “之前烏瑟爾爵士允許我在那里留下了傳送印記。”法師一邊嚼著餅干補充體力,一邊向滿眼懷疑的狄寧解釋她這么做的緣由,“雖然初衷不是為了把半座城市的口糧搬到那里去,不過那是我能夠找到的最近的傳送點了。” 行吧。狄寧想道。于是最后這件事還是落到白銀之手的頭上了,雖然和他原本的設想不太一樣。搶救火災中的糧食能夠給烏瑟爾一個光明正大的向斯坦索姆貴族們發難的機會,而現在糧食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在教堂里的消息如果走漏,則容易引發雙方的公開沖突。不過,烏瑟爾自然不會不明白這一點,要知道他之前可是把瑞文戴爾男爵惹得夠嗆,現在絕不會想要讓對方抓住自己的任何把柄。 “既然你要去向他解釋,那就順帶著告訴他另一件事。”狄寧把詛咒教派想利用伊崔格引走白銀之手的計劃告訴了她。泰蘭不方便轉達這個消息,他可以聲稱是在酒館聽到有人打算放火燒掉糧倉的,畢竟這兩天他都在外尋找父親的蹤跡,但和獸人扯上半點關系,尤其是在這個時候,恐怕會給他帶來相當大的麻煩。 而吉安娜只是白銀之手的臨時盟友,法師的名頭也可以用來解釋她為什么會與獸人打上交道。在法師們沒有更頻繁的走出達拉然之前,這種荒謬的誤解還會持續很長時間。 確定一切就緒之后,狄寧就點燃了糧倉外的易燃物。吉安娜貼心的補充了幾個小法術,好讓這一切變得更加天衣無縫。在意識到這一切有多么重要之后,她立刻拋開了不快的情緒,變得更加的謹慎起來。 望著迅速蔓延的火苗,狄寧對身旁的兩個男孩說:“比圣騎士有用多了。” 泰蘭溫和的笑了笑,這孩子真是該死的敏銳。而雷諾則抬起頭來,懷疑的看了看他和吉安娜,又低下頭嘆了口氣,繼續沉浸在自己的悶悶不樂之中。伊崔格依然一言不發,把手放在他們兩個的肩上,帶他們離開了庭院。狄寧最后看了一眼燃燒的糧倉,也示意吉安娜可以走了。 “我會盡可能的尋找死靈法術的蹤跡。”吉安娜提議道,“也許我能找到他們的老巢,或者起碼是做過手腳的地方。” 這一點狄寧沒法代勞。他的確無法追蹤那些只有同為施法者才能夠看到的蛛絲馬跡。于是他只是點了點頭,說:“別搞砸了。” 吉安娜瞪了他一眼:“你就是沒辦法說好話,是不是?” “你被哪頭狼贊美過容貌嗎,普羅德摩爾小姐?”狄寧回嘴道,“答案當然是不,因為它們的嘴只用來撕咬獵物,這是一種值得稱贊的實用主義。” “或許它們不會贊美我,但它們會贊美自己的同類。這是一種確有其效的社交禮儀。” 狄寧從喉嚨深處發出低沉的笑聲:“你確定你和我是同類嗎?” 吉安娜謹慎的打量了一下他。 “你不會是想要告訴我,你其實是個狼人吧?”她擔憂又期待的問道。 狄寧深吸一口氣,真的開始擔心起她會不會搞砸掉什么了。 就在他要把自己的擔憂表達出來之前,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突然插入了進來。狄寧截住話頭,而伊崔格和吉安娜也握住了各自的武器,準備迎接意料之外的來。 “——達里安?”泰蘭和雷諾一同驚呼道。 金發的男孩在看到他們的身影之后就立刻停下了腳步,甚至顧不上回答一聲兄弟的招呼就站在原地開始喘息,隨后劇烈的咳嗽起來。他顯然是一路跑來的,滿頭滿臉都是汗水,外套和雷諾一樣臟兮兮的,不過比起哥哥身上的墻灰,他蹭了一身草汁和泥土。 眼看達里安咳到渾身發抖,連站都站不穩,泰蘭連忙跑過去扶他坐下。雷諾慢了一步,只好把伸出去的手又插回兜里,瞪眼道:“你跑出來干什么?” 達里安又咳嗽了好幾下,勉強理順了氣,他壓著嗓子,小聲說道:“我,擔心,你們……” “你才是最應該被擔心的那個!”雷諾大聲說,“見鬼,你到底怎么想的,就這么一個人偷偷跑出來,還是在午夜?父親會氣瘋的!” “好了,雷諾。”泰蘭制止道,“別指責達里安了,你自己不也一樣嗎?” 雷諾臉一沉,不再說話了。 狄寧遠遠看著這一幕,鑒于能抱怨的對象沒在身邊,只好沖自己嘀咕了一句“頑固的小鬼”,然后看向吉安娜。后者了然道:“看來這是我要帶去的第三個消息了。” “不會再有第四個了。”狄寧斬釘截鐵的說,“請吧。” 吉安娜聳了聳肩,開始念誦起傳送術的咒語。 當她被藍色的光完全籠罩住的時候,一直面無表情的狄寧突然開口說道:“祝你好運。” 吉安娜只來得及回頭看了他一眼,臉上充滿顯而易見的驚訝。隨后她的身影就消失無蹤了,原地只留下一些藍色的光點,慢悠悠的飄散在空氣中。